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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告诉我,那两名并非寻常的客人。我站在帘子后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郝汉掀开帘子站在我面前时,那两名客人已经离开。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怀疑那二人是裴家的人。在怀州时,我曾将裴炎送给我的狐裘制成相似的围脖卖给成衣铺的老板以换取盘缠。”我深呼吸一口气,将音量压得极低,只有我与他才听得到,“我们在峄山脚下相遇时,阿邵身上围着的围脖与方才那客人手中的极为相似。”
郝汉想了想,道:“我这就让人去仔细查一查。”
我点头,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
若方才那当真是裴家的人,说明裴家已经知道我如今身在邕州城中。一旦让人察觉到我的所在,我与阿邵的婚事,怕是……
再者,裴炎若是知道我将他辛苦寻来的狐裘毁了,怕是要生气吧?
这事儿我做得确实有些过分,可我若不毁了它,就只能丢弃它,不论哪种做法,都是罔顾了裴炎的一番心意。
我与郝汉并未在徐记成衣铺多做逗留。离开成衣铺时,我下意识将帽兜拉得更紧,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这样的伪装并未让我心安,若非我与阿邵约定的时辰尚早,我怕会走得极为匆忙。
郝汉一直紧跟在我身后,他将距离保持得甚好,不易让人猜想到我与他的关系。
走了片刻,郝汉忽然问道:“贤侄女与阿邵究竟是何关系?”
我放缓了脚步,轻声道:“我与他就要成亲了。”
一直都与我保持距离的郝汉忽然快步走到了我身侧,我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到我们,这才稍稍放心。
“若我没记错,乾佑帝曾赐婚昭仁郡主与顾家少主顾西丞。”郝汉的视线不曾偏向我一丝一毫,话却敲进了我的心里。
伯父赐婚那年,我才八岁,因我年纪尚幼,伯父又令顾家在我十六岁那年前来迎娶。故而郝汉的话确实不假,我与顾西丞的确有婚约在身。
确切地说,那婚事还是我求来的。
昔年伯父与我说,天下男子任我挑,只要是我喜欢的,那人必定会娶我。彼时我年幼不知事,又一心仰慕顾西丞,这才有了这桩婚事——可惜,那时的顾西丞极为讨厌我,不论我如何讨好他,都无法换他一笑。
想到此处,我竟觉得十分可笑。
我父王与母妃感情极好,因我早产,母妃的身体一直都十分虚弱,生下我之后她便很难再有身孕,我也便成了父王唯一的孩子。齐王府中人人宠着我,加之伯父的溺爱,我自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五岁认识顾西丞,十岁之后再也不曾见过他,那五年之间,他从来只对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堂妹兴平公主秦缨和颜悦色,不论我做了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我偏头看了郝汉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无波:“且不说顾西丞早已不在人世,顾家若真有心履行婚约,定会抢在裴家之前寻到我。”
如今的我,无权无势,能仰仗的便只有“昭仁郡主”这个看似高贵实则落魄的虚名,顾家若有心,定是迫不及待地想履行那桩婚约,可惜,顾西丞已死,我与顾家便再无瓜葛。
顾家兴许是无力履行那桩陈年婚约,但我,却是无心。我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生死,有些事渐渐也看了个通透。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对得起自己的心。阿邵与顾西丞不同,我望着他时,总能清晰地从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我。
母妃教会我的第一句连贯的话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想,即便是顾西丞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轻易放开阿邵的手。
郝汉欲言又止几次后,说道:“阿邵可知你的身份?”
他这话问到了要害,我沉默着朝前走了几步后才应声:“我想,约莫是不知的吧!”
“想必连他是谁,何等身份,你都不大清楚吧?”郝汉忽然冷笑了一声,“或许该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
“不必了。我既决定要嫁给他,又怎会不知他的底细?”我与阿邵十分默契,从不问一些让我们俩都觉得为难的问题。故而对于阿邵的事,我的确知之甚少。虽是如此,我却打心底不愿承认郝汉说的都是对的。
郝汉似笑非笑,噤声不再说什么。既是要成亲,阿邵在我与铁骑军心中的地位便不同了。我心下清楚,即便我这么说,郝汉怕还是会私下去查阿邵的身份。
街上的行人似乎越来越多,走到繁华热闹的地方时,时常会与旁人磕碰几下。加之近日家家户户都在办年货,手中提着的礼盒物件都是极多的,也亏得冬日的衣裳厚重,才没撞出伤。我忽想起置办年货这一茬,遂问郝汉:“你们今儿下山可是为了置办年货?”
“是也不是。”郝汉的声音顿时压到最低,“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告之你裴宋两家联姻一事。”
“你们又怎知我今日会出门?”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郝汉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道:“我们既然知道你住在哪儿,要见你一面又有何难?”
“郝叔,请原谅满儿无心之过。”我顿时觉得有些羞赧,心下暗暗决定要将那多疑的小毛病改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郝汉他们既以我为尊,就不会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
郝汉是个大度的人,我的道歉让他脸色缓和,他道:“你身份高贵,我不过是莽汉一名,只盼你能听我一声劝,如今这世道,你想独善其身,是绝不可能的。不为刀俎,便为鱼肉,你自己好生想一想吧!”
“高贵?郝叔这不是在寒碜我吗?”我讪然一笑,心头明白他的话在理,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那些道理我亦懂,但……心无大志说的大抵便是我这样的人,十年的乡野生活磨平了我的性子。
郝汉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了一声,那些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我们二人不知不觉走了很长一段路,我正想与郝汉道别,话刚到嘴边,就被前方不远处的拐角传来的嘈杂声打断。
循着声音望去,竟见到了早前被二当家带走的郝心,他似乎与人起了冲突,正被人揪着领口不放。
郝汉见是他,迅速跑上前去。
怎么只有郝心一人?二当家他们又身在何处?我环顾四周,并未见到二当家等人的身影,疑惑不解,又见前方闹得凶,忙疾步小跑上前。
拽着郝心领口那人,獐头鼠目,听围观的百姓说,此人乃邕州城内有名的地痞流氓成三,因有些武艺傍身,平日在邕州城内横行霸道,少有人敢得罪。
我靠到郝汉身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的郝心已经将衣领从成三手中挣出,他见我也来了,委屈十足,道:“姐姐,这个人不仅打翻了婆婆的小摊子,还诬陷我偷了他的钱袋!”
我这才注意到地上跌坐着一名老婆婆,四周散落了许多新鲜的蔬菜,原本用于摆放那些蔬菜的小木板已经被打翻,垫在木板下的那个大菜篮也被踢得老远。
我猜了个大概。
黑风寨虽是个土匪寨子,却从不欺负老人小孩,郝心见不惯成三欺负老婆婆,仗义相助,却又在争论中落于下风。
“臭小子,你偷了大爷我的钱袋还敢狡辩?那袋中有黄金五两,今日你若不交出钱袋,就别想走!”成三听了郝心的话,一拳揍上前去,却被郝心惊险万分地避开,一击不成,他又举拳朝郝心挥去。
郝心不若成三壮硕,平日又爱偷懒不曾认真学武,在成三的压制下一直处于下风。我偷偷扯了扯郝汉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不去帮他一把?”
郝汉却道:“他私自从二弟身边溜走,是该受点儿教训。”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瞥见那卖菜的老婆婆正吃力地在捡散落的菜,忙上前去帮忙。
四周的人都不愿得罪成三这种狗皮膏药似的地痞流氓,皆作壁上观,竟无一人肯上前去搀扶老婆婆一把。我拾起翻倒在地的菜篮,心下暗叹这世道炎凉。
将菜篮放到老婆婆身旁时,她满脸感激,道:“多谢姑娘,如今像你这般好心肠的人太少了……”
我回之以笑,不置可否。
身在乱世,自顾不暇,本就没多少人有闲情去帮助他人。
郝心似乎与成三杠上了,你来我往较劲,谁都不肯退让。郝汉在一旁作壁上观,我忙着帮老婆婆拾回那些蔬菜,也无暇顾着郝心。菜捡回了大半,虽沾了尘土显得脏,婆婆却觉得欣慰。
“我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家中只靠儿媳养着。家中三个孙儿皆年幼,嗷嗷待哺,我只得种些青菜拿到这城里来卖,贴补些家用。可惜今日这么一闹,这些菜怕是要卖不出去了!”她说着说着,湿润了眼眶,“这就要过年了,我本打算卖了这蓝菜,买块肉回家过个好年……”
我闻言心酸不已。
婆婆说罢,环顾四周,见有一棵大白菜滚到了一旁,便要去捡。我拦住她,道:“您在这儿歇会儿,我去捡吧!”
郝心与成三正在打斗,那棵白菜又离他们十分近,若是让婆婆去捡,兴许会受伤,她年迈,家中贫寒,若是受了伤定是雪上添霜。
“那就多谢姑娘了。”婆婆明白我的心意,再三道谢。
我颔首微笑,快步上前去将那菜捡起,正要跑回婆婆身旁时,郝心忽然受了成三一掌,飞向我这方。我受不住这力道,被撞向围观的人群。
那些人见我被撞过去,纷纷让开,我稳不住自己的身子,竟跌出了人群,手中的白菜没能拿稳,亦被甩到了街道上。
这一跌不轻,我只觉得背部疼痛不已。
郝汉见我被撞了出去,却来不及抓住我,大惊失色。郝心也变了脸,忙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扶我。
我自己起了身,正要将那白菜捡起,路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几匹马儿迅速地朝我冲来,背部的疼痛感让我有些麻木,一时间忘了躲闪。
郝心来不及将我推开,高喊了一声“姐姐”,我下意识闭上了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有人将我凌空抱起,飞身跃出了马路,闪避到一旁。双脚腾空的感觉让我的心悬了起来,险些忘了呼吸,我慢慢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双漆黑幽暗深不见底的眸子。
竟是二当家郝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恐惧感渐渐散去,勉强笑着道谢:“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郝仁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自不量力。”
我低头,手中依旧紧紧捏着那棵白菜不曾松开,因太过用力,虎口疼痛不已。
婆婆与郝心他们都纷纷跑上前来。婆婆老泪纵横,道:“若是姑娘今日有什么差池,我怕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郝心被方才那一下吓倒,神色苍白,看着我磕磕碰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将白菜递给婆婆后,拍了拍郝心的肩膀,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道:“我没事,放心吧!”
“你、你想怎么样?”
成三惊恐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时,我下意识朝他望去,却见他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不敢挣扎——
阿邵不知何时来了,手中持剑,剑尖已然刺进了成三的咽喉,一滴血丝顺着剑尖缓缓地滑落,他只消再用力一点,便能刺穿成三的咽喉。
阿邵来之前,成三已受了郝汉一掌,那一掌下了五分力道,足够伤他,却又不足以致死。
眼见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郝汉低声与阿邵说道:“这种地痞狠狠修理上一番便可,若闹出了大动静怕不好收场,把剑收了吧!”
阿邵收回剑时冷冷地看了成三一眼,吓得他冷汗淋漓,全然不见方才的嚣张跋扈劲。
见阿邵收了剑,他爬滚着想跑,阿邵冷笑一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靠在他耳畔轻轻说道:“你万不该伤了满儿。”说罢,又在他方才受伤的胸口上拍了一掌。
早已受伤的成三无法再承受这一掌,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瘫软在地。郝心见成三被打倒在地,落井下石,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两巴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四周围观的百姓多数都曾受过成三欺辱,如今见他落难,不单无人报官,反倒有人大声叫好。
婆婆从没见过这场面,吓得瑟瑟发抖。我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部,同情成三之余又觉得他今日之痛都是咎由自取。
我的视线从地上的成三身上掠过,落在阿邵身上,他手中那柄剑不知收放到何处,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仍未发现剑藏在何处。他见我正望着他,眸中泛起了几分温柔,方才的狠厉有如昙花一现,若非我瞧得真切,定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他朝我招手,道:“满儿,回家了。”
我嘴角不自觉地含了笑,正要小跑上前,右手手腕却被身侧的郝仁紧紧拽住。
阿邵眸光微沉,郝仁似是在挑衅,二人的视线在眸中交会,火花四溢,我尴尬异常,用尽了全力掰开郝仁的手后,我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大步跑向阿邵。
因来不及收住步伐,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中,鼻尖撞到他结实的胸膛上,疼痛感让泪水瞬间弥漫了我的双眸。
“怎么这般不小心。”阿邵蹙眉,见我安然无恙后,将我的袖口微微撩开了些,眼中阴霾之色骤现。
郝仁方才那一下着实用力,我的手腕上那一圈红痕瞧着有些触目惊心。他毕竟救过我两次,与救命之恩相比,他对我的无理显得无足轻重。不论如何,我都不愿见到他与阿邵二人当着我的面起冲突。
我将袖口往下拉,严实地遮住了那道红痕,将手放进阿邵的手心,反握住他的,抬首微微一笑,道:“回家吧!”
阿邵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望着郝仁的视线依旧不友善。
走之时,郝心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不让我离开,好在郝汉将他拎走了。卖菜的婆婆站在不远处望着我,眼底依旧充满了感激,我心生不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金锞子,从那菜篮子中挑了一棵完好的白菜,领着阿邵上前将金锞子塞进她手中,道:“婆婆,这菜我买了,您早点儿回家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她泪眼涟涟,连声道谢。又见阿邵与我十分亲密,道:“祝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我闻言飞快地看了阿邵一眼,他平静的面容上也起了细微的变化,那微勾起的嘴角无不透着笑意。
我们走之后,郝汉等人也离开了那儿,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了,独留成三一人躺在地上,处境十分凄惨落魄。
走了好一会儿后,我忽想起了什么,忙问阿邵:“年货呢?你置办的年货都在哪儿?”
他两手空空,那些年货又去了哪儿?
“因买的东西有些多,遂让店伙计送到家里了。”阿邵说着说着,冷哼了一声,“下回你还是与我一道走吧,免得又遇上什么人!”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见我这般笑,索性闷不吭声再不与我说话。
“我方才还给你买了礼物呢!”我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倒是你,从不会哄我开心。”
他停了步伐,晶亮的眸子望着我,一眼不眨,朝我伸出手:“礼物呢?”
我在心底偷偷笑了笑,去怀中掏早前买的那对小捏面人,手在怀中掏了半晌,愣是没能把那对小捏面人掏出来——显然是丢了,我甚至不知是何时丢的,也不知丢在哪儿。
他的手在我面前停了半晌,见我拿不出东西,收了回去,似笑非笑,道:“骗子。”
我觉得自己很是无辜。我确实买过一对小捏面人,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喜服的小娃娃,我原打算将男娃娃送给他的。可它丢了,我只得无奈地应下了这“骗子”的名头。
我愤愤地想,这都得怪成三,若非他那么一闹,我又怎会将小捏面人给弄丢?然,此刻怨谁都无用,阿邵并不是个好哄的人。他与我置气,我心头憋屈得慌,见他兀自朝前与我拉开了距离,我忙跟了上去。
回家的路巷子较多,路人甚少,我厚着脸皮强挽住他的手臂,他虽还是不大高兴,却没推开我。我深刻地进行了反省,低声下气地说道:“过年了,总要有几件新衣裳。阿邵,我给你做件新衣裳吧?”
他哼了一声:“一件新衣裳就想打发我?”
我极想抚额叹气,问道:“不然呢?”
他再次似笑非笑:“毫无诚意。”
我哭笑不得,忙道:“做十件新衣裳都成,我当真没骗你,我买了一对小捏面娃娃,它们还穿着喜服呢……只可惜丢了。”
阿邵虽还是闷不吭声,却渐渐放缓了步伐,我知他这是消气了,顿觉松了口气。
眼看再拐上两个弯就能到家之时,突然有人撞上了阿邵。虽没能看清那人的脸,却可以看出是一姑娘。
她将脸埋在阿邵怀中,拼尽全力抱住了阿邵,不让阿邵推开。闷声道:“救救我,有坏人在追我!”
我咬着唇瓣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拐角处寻来了两名衣着寻常却有些凶神恶煞的男子,他们朝我们看来时,我下意识挡住了阿邵怀中的姑娘,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见我们可疑,朝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了两滴泪,作势上前去扯那姑娘,哭骂道:“狐媚子,明知我与他有了婚约,你为何又要纠缠不清?你快放开他,快放开他啊!”
她紧抱着阿邵不放,阿邵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忍着没推开她。
方才那两名男子渐渐走近,我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哽咽着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吗?”随即又转向阿邵,努力地扯他的衣裳,“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呜呜,我不活了……不活了……”
因我扑上前去贴着那姑娘,他们看得不真切,又见我那副撒泼状,多望了我们几眼,其中一人与另一人低声说道:“别看了,快追吧,再不追又要被她跑了!”
另一人啐了一口,道:“待会儿追到她直接动手吧,省得碍事!”
两人说到这儿也没顾得上再看热闹,风风火火地朝前方追去。待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后,我才退开了两步。
那姑娘依旧抱着阿邵,阿邵也忘了推开她,这让我心头不悦,酸溜溜说道:“人都走了,还抱什么?”
阿邵闻言嘴角微翘,笑意焕然,让我好不羞恼。他自觉地走到我身侧牵住我的手,与那姑娘隔出了距离。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那姑娘在确定方才追她那两人走远后,松了口气,终于转身向我,俯身拜谢,“若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以身相许!”
今日是非当真多,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我冷笑地睨着阿邵,道:“听到没,人家打算以身相许!”
仔细说来,我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吧?
“怎么是你?”待那姑娘抬了头,我终于瞧清了她的脸——这不是今早在街上帮我捡回钱袋的姑娘吗?
“原来是你。”她见是我,也是一愣。
能在短短半日的光景就在这偌大的邕州城内见上两面,我与她当真有缘。但她方才那句“以身相许”被我记到了心上,故而对她并无什么好脸色。她早前于我有恩,我方才也救了她一回,算是扯平了。既是互不相欠,而她又不讨喜,我何苦勉强自己端着笑脸?
我一言不发,拉着阿邵便走。
阿邵看都不曾看她一眼,随我走了片刻,终于无奈地开口,道:“满儿,你走错方向了。”
我与阿邵到家时,春婆婆已经做好了饭菜,因我们在路上耽搁了太久,她只得重新将饭菜热了一遍。
阿邵置办的年货多数都已经送到了家中,在屋中叠了一小堆。春婆婆在我们回来之前已经清点过,该买的东西一样不少。故而我们到家之后,她大力夸赞了阿邵几声。
午膳时我有些食不下咽,阿邵夹到我碗中的丸子被我狠狠地戳了一下,惹得春婆婆十分费解。
午饭后,忽然就变了天。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霾,过了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一路从怀州至此,却是第一次遇到雨天,雨水哗哗清刷着屋檐,将前些时日堆积的灰尘涤尽。院子中尚未铺上石子的地方被敲打出了水坑,坑坑洼洼,和着雨声,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悦耳动听。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水雾朦胧的院子,忽想早前那姑娘,她一路跟着我们回来,我关上门时她还在门外,这会儿也不知走了没有。
阿邵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将我揽在怀中。
我靠在他的胸膛前,轻声说道:“阿邵,我们成亲吧,别等吉时了。”
自从早上在成衣铺见到拿着围脖的那两名客人后,我心头一直有些不安,生怕等到了正月二十五却又生出什么变化来。
阿邵将我揽得更紧了些,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