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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年醒来时头昏脑涨, 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仿佛被抽走了筋骨。
这是异能消耗过度的后遗症。
半梦半醒间,他试探性地动了动酸软的小腿, 脚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床单被褥,便又往那边踢了踢,触感却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徐以年的大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旁边有人。
刹时间各类念想掠过心头, 徐以年一下睁开了眼睛朝旁边望去。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照入室内, 因为有窗帘遮挡, 光线变得暧昧而模糊, 将枕边人的面容照得半明半暗。
徐以年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侧过头看他。
面前这张脸轮廓英俊,眉骨高挺, 闭着眼沉睡的时候难得显露出一丝温和无害的味道。
徐以年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在梦里看见了郁槐,这样的梦他做过无数次, 醒来时的怅然若失也经历过无数次。他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清醒状态下见到郁槐睡在自己身旁了,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奖击中,他头晕目眩了一阵子, 才迟来地意识到他们现在究竟是以怎样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徐以年面红耳热,腿又软了几分。
难怪他会感觉身上这么重……
郁槐的手臂比他粗很多,再加上肌肉密度大,这么环抱着他,徐以年都没办法动弹。或许是因为睡梦中不知不觉被身旁的热源吸引, 他居然也伸手回抱住了郁槐。徐以年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好一会儿, 小心翼翼将手向回缩, 试图在郁槐醒来前抹消掉自己图谋不轨的证据。
就在他快要成功时, 身旁的妖族眼睫微动, 暗紫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功亏一篑,操!
徐以年被逮了个正着,慌乱之下,他下意识把伸到一半的手放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刚放完他就觉得不对,先不说他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自己坑自己,落在郁槐眼里,他的行为举止大概跟主动拥抱无异。
果不其然,郁槐视线下移,瞟了眼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而后又将目光放到徐以年脸上,唇角轻轻一扯。
他没有说话,徐以年却感觉被他从头到脚嘲讽了一遍。手贱这个缘由在此情此景下格外苍白无力,无论用什么理由解释都显得他心怀鬼胎,徐以年索性跳过了这个步骤。
他先发制人,恶声恶气地问:“你抱着我干什么?”
说话同时,他假装没事人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是我的房间,”郁槐也自然地松开揽在他腰上的手,懒洋洋地把问题抛了回来,“你不如想想你为什么在这儿。”
早在徐以年刚睁开眼时他就醒了。男生自以为小幅度的动静对他来说堪比地动山摇,他都预料到了这家伙醒来后的整套流程:目瞪口呆、翻身下床、有多快跑多快。
他没想到,徐以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个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他们面对面躺着,四目相望。对比之前亲密无间的姿势,现在俨然称得上安全距离。
郁槐放手之后,徐以年紧绷的神经一懈,稍不注意就忽略了对方的答非所问。他跟着郁槐的思路回忆:“昨晚我在橡山竞技场大杀四方,打出了当晚最精彩的一场比赛,全场赌狗都为我欢呼……说实话,我帅得有点过分了。”
“是挺帅的。”郁槐附和了声。
徐以年没料到还能从他嘴里听见一句夸赞,当即有些受宠若惊,下一秒郁槐语调平稳地补充:“当着我的面昏过去的样子也很帅。”
“……那是意外。”
“全场那么多人你不找,专门在我面前晕过去,你这算不算碰瓷?”
徐以年一时语塞。
好巧不巧地,这句话戳中了他最心虚的地方。他当时伤势严重,强撑着走下赛台,在看见郁槐的那一刹过去养成的习惯不合时宜苏醒,他不由自主地表露出了脆弱。
徐以年硬着头皮道:“你想多了,我都没看清是你。”
郁槐意味深长瞅了他一眼,没有立即反驳。
他这副样子比直接回击更令人不安,徐以年脑海里警钟狂鸣,当机立断抬手掀开被子,准备趁自己还算占据上风时跑路。
但他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只是一个掀开被子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这么严重的异能消耗后遗症估计没一两天是恢复不过来了。他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疼。
他没忍住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起来了,他正想往床边挪,腿上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昨晚被谢祁寒开了一个洞的小腿在他移动时筋骨抽搐,徐以年痛得嘶了声,手脚一软,就要重新摔回床上。
旁边人及时地扶了他一把。
托在他背后的手掌平稳有力,郁槐扣着他的肩膀,让他上半身靠在了床头。徐以年见他收回手,目光不由得顺势落到他脸上。没想到郁槐也正在看他。
不由自主的,徐以年的呼吸乱了一刹。
咚咚——
敲门声忽然传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套房间的卧室,绕过隔断和走廊,卧室外面还有一间宽敞的会客厅,声音便是从那边传来的。郁槐下了床,随手在衣帽架上抓了件睡袍,边穿边向门外走。
妖族的身体都有着惊人的肌肉含量,郁槐背对他穿衣时,徐以年清楚地看见了他肩胛骨处的肌肉线条。妖怪的肩背宽厚紧实、手长腿长,一看便蕴含着极为强悍的爆发力。
徐以年的喉咙有些痒,无意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郁槐拉开门,迎面而来的是笑吟吟的花衡景和捧着一大束郁金香的南栀。
“郁老板,”见郁槐只披了件睡袍,大半截胸膛都还裸着,花衡景最先开口,“刚起床?没吵醒你吧。”
“醒一会儿了。”郁槐看向女妖怀里那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鲜花,“这是……?”
“花先生送的,说是见面礼。”南栀游刃有余地收下了这份殷勤。她和花衡景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容,比起送花的和收礼的,更像是棋逢对手。
眼见合作对象挖墙脚挖到了自己这里,郁槐不客气地问:“你很闲?”
花衡景恍然:“忘了给你也带一束。”
郁槐凉凉道:“那你可能要和你的花一起滚出去了。”
花衡景:“……”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聊?”花衡景见势不妙转移了话题,他和南栀都站在走廊上,郁槐背后是宽敞的会客厅。他自然而然朝门内看去,想不到郁槐直接拒绝:“不方便。”
花衡景表情微变,想要进去的心更强烈了:“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恰巧这时候房间内传来些许的动静,那声音极其轻微,常人根本无法捕捉,但在场的三只妖怪听觉都异常敏锐。南栀若有所思,露出个温柔暧昧的笑容。
郁槐懒洋洋地靠着门,像是故意说给里面的人听:“毕竟才跟我过了一夜,不太方便让外人见呢。”
房间内的徐以年猛地睁大眼睛,只觉得他措辞比原暮还不讲究。
这他妈是什么鬼话?!
果不其然,花衡景沉默了下来。徐以年满脑子都是那句过夜,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把拽过被子躲了进去。
如果花衡景和南栀进来,至少认不出床上的人是自己……
他才打好算盘,就听见花衡景直白地问:“谁啊,真的假的?”
徐以年心道郁槐一定不会说的,相信郁槐!只有傻逼才会在这时候大大方方说出前男友的名字!
“徐以年。”
“…………”靠,你到底有没有情商?!
徐以年一把掀开被子,原地惊坐起。
门外,花衡景面露震惊。大多数妖族的感情生活都比较随意,在人类眼中甚至称得上糜烂,但自从认识以来郁槐一直是一个人,本以为后者清心寡欲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向各位同族看齐了,想不到玩的是前缘再续。
又是徐以年。
“你还真是……”花衡景艰难道,“用情至深。”
伴随着花衡景落下的话音,室内传来了一阵阵动静。
再不回去徐以年可能要拆房子了,郁槐示意南栀:“你带他去书房,我稍后到。”
“不用那么麻烦,我是想告诉你地下拍卖会的货物渠道查出来了。”花衡景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我们家的老头全在急着收拾烂摊子。”
郁槐略感意外地看他一眼,夸赞道:“动作很快啊。”
“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今天去找大长老还来得及。”幻妖一族的家主语气轻快,“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徐以年一边听花衡景向郁槐告别,一边以龟速挪动。
他没太听懂地下拍卖会那部分,只大致感觉是个好消息。他现在全副心思都被几分钟前的社死现场占据,只想赶紧跑路,无奈移动时浑身神经仿佛拉扯一般疼痛,尽管没什么力气,他也坚持不懈爬到了床边。
他伸出脚,想要踩上柔软的地毯。
“你急着上厕所?想尿尿可以说一声,我没不让你去。”
徐以年身体僵住。
他呆滞地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郁槐,嘴唇动了半天没想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复健,加强运动……好得快。”
他说话的同时把腿缩回了床上,如果有地缝,他一定毫不犹豫钻进去。
郁槐瞟了眼徐以年蜷缩起来的腿。男生的脚踝和膝盖泛着烟雾般的淡粉,阳光照射下,雪白的肌肤比夜间看起来更为剔透。
他淡淡道:“你的伤是我治的,用不着你瞎折腾。”
床上的人不可置信抬起头:“你治的?”
他原本以为昨晚郁槐替他找了医术高明的医生,再带他回到了这里,结果竟然是对方亲自治疗的。难怪他身上连一处皮肉伤都找不到了……
“老老实实躺一天自然就好了。”
徐以年和他对视一眼,不自觉抓紧了松软的被子:“哦。”
中大奖的感觉又一次从天而降,他难得安分听话,重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好好盖住。
他特意将被子拉高了些,用来遮掩自己不断上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