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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鸟鸣啾啾,风声轻俏,唯独眼前的小娘子却不再说一句话了。
陆绥卿不由觉得好笑,继续打趣她:“弑君之事你都敢做,如今不过几句大不敬之言,竟就怕了?”
姜念晚仍旧不接这茬儿,只兀自漫步前行着。陆绥卿渐渐意识到她不是不敢接话,而是心有所思,便问:“在想什么?”
这回姜念晚总算有了反应,她豁然抬头,一脸不解:“你说那青扦虫是靠什么来感知彼此的存在呢?”
这问题显然是将陆绥卿给问住了。是了,两只小虫子各自都有宿主,看不到对方,却能在百步之内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是气味?”思量良久,陆绥卿才想到一种可能。
这猜测倒是与姜念晚不谋而合,她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青扦虫一旦寄居于人体,便会与宿主的气味相合。而每个人身上的气味各有不同,只是寻常无法察觉罢了,但有些动物的嗅觉却远胜于人类,就如狗,便是通过气味来识主的。”
说到这里,她忽地生出一个主意,一脸惊喜道:“既然如此,若我们交换一件贴身的物件,会否将它们蒙骗过去?”
陆绥卿虽觉得这法子多半不会奏效,还是点头取了自己自小戴到大的一枚玉佩交给姜念晚。
姜念晚却有些为难地低头扫一圈儿自己身上,犯起了愁:“如今一身囚服换成了一身公服,我好像没什么东西是一直贴身放着的……”
“无妨。”陆绥卿边缓步往她相反的方向走,边道:“若你能见效再说。”
姜念晚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小小的复杂,的确仅凭一人携带也能检验,可那样百步之后他便要强忍着剧痛,等待对方的成效结果。
很快陆绥卿就走出了百步之距,他胸口传来痛意,却仍继续朝前走着。又走出十数步后,他艰难地转过身来,看姜念晚的反应。
虽早已看不清小娘子的眉眼神色,但从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便可知,那块玉佩于她确乎有效。
只是这种效果并不十分显着,大约仅维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姜念晚便感觉心口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她一时支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只一眨眼的功夫,陆绥卿就回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住。
“现在如何?”他动作轻,声音更轻,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一只易碎的瓷盏。
姜念晚喘息渐渐匀停,“我没事了。只是看来贴身之物,也只能让我们多撑个一时半刻罢了。”
“不过能有成效,便证明这条路是可以一试的。”陆绥卿却很乐观,放开她,又认真想了想,提议道:“若是将玉佩换成更大一些的东西,兴许能撑得更久一些。”
“更大一些的东西?”姜念晚不解地看着他。
他淡定道:“贴身的衣物。”
是以回去后,陆绥卿便找出一件长衫递给姜念晚,让她去换。姜念晚一看,这不正是上回她穿过的那件么!
不禁狐疑地看向陆绥卿,当时不是说洗干净了也不要,会让裘十三拿去扔了么?她虽没将这话说出口,陆绥卿却也瞬时猜到,侧转过身去避开她的视线。
姜念晚干笑一声,便拿着长衫去隔壁换了,将已穿了整整一日的公服叠放整齐,交给陆绥卿。
此时的陆绥卿也已更好了衣,将先前还穿在身上的锦绣圆领罗袍交换给她。
两人皆用严肃来掩饰内心的尴尬,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随后各自抱着相方的衣物回了自己的寝间。自然,姜念晚今日被安排的住处,离着陆绥卿足有百丈远。
若在平时,当她走出百步时便会有心痛的感觉,然而今日抱着陆绥卿的衣物,她走出了百丈远,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姜念晚心下窃喜,这法子竟果真有用!
而此时的陆绥卿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按按自己的心口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内心深处,也说不清当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夜,陆绥卿便将姜念晚的衣裳平展开铺在床榻的里侧,自己则躺在外侧。起先是如往常那样平躺,可很快他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侧转过身朝向里侧,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那身衣裳。
饶是他已铺得很是平整,还是看到肩部折线处有一道褶痕,于是伸手去抚平。可是抚平后,本应立时收回来的手却迟迟不肯收回,就这么落在那件衣衫的右肩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绥卿骤然一声倒气儿,从睡梦中惊醒!手紧紧捂在自己的心口处,只觉那处撕裂一般的疼!
他踉踉跄跄下了榻,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姜念晚今日安置的小院。才进院门,便看到点亮的烛火,近到窗畔,就听到里头传出的低吟。
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推门闯入,走到榻前抱住姜念晚,嘴里不住念着:“没事了,没事了……”像是在安抚姜念晚,也像是在安抚自己体内的青扦虫。
不知为何,夜里的发作比白日更为钻心,姜念晚竟疼得掉了眼泪。
未几,他二人终于恢复如常,陆绥卿松开姜念晚,却见她眼中仍然满布着泪水与失望。
“看来即便是贴身的衣物,也只能骗它们一时。”姜念晚沮丧地道。
算算从他们分开到现在,拢共也不过三个时辰。如此,她还如何离得开上京?
“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地想回西洲?”陆绥卿问。
“不然呢?”姜念晚撩他一眼,湿漉漉的眸子像辰初时分沾着林间水汽的小鹿,懵懂又无辜。
陆绥卿忍了忍,还是问道:“难道上京就没有任何让你留恋或是遗憾的东西?”
姜念晚果真认真思索了下,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陆绥卿眼中倏忽一亮,就听她接着说了下去:“若是现在就离开,我定会遗憾没能看到薛家人的伏诛,其实这些年我暗中查了许多,薛家恶毒的可不止薛博远和薛淮,无论是薛博远的继室小章氏,还是宫里的薛贵妃,手上都染有无数人的血。”
她犹自说着,陆绥卿却已懒得听下去,丢下句“不必再说了,早点睡吧”,起身便走。
姜念晚讶异地看着他:“那今晚怎么办?”
陆绥卿在门前驻了足,却未回头,只是硬邦邦地道:“你还搬回上次住的那间厢房吧。”那里离他寝间在百步内,倒是可以先安全度过今晚。
姜念晚快速收拾了下东西,便赶忙出门。原以为陆绥卿会在门外等她片刻,可追出来才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真是绝情。”她嘴里怨念着,抬头看了看昏昧的天,又看了看四周,只觉黑黢黢的小院里阴风四起,打了个寒噤,快步离开。
搬回上次住的那间厢房后,姜念晚怎么也睡不着了,便干脆披了衣裳坐在窗前翻书,继续琢磨法子对付那两只青扦虫。
衣物上的味道只能让它们安分几个时辰,到底什么东西才能真正骗过它们呢?
血?
姜念晚脑中忽地闪过这个念头,心下立时变得笃定:是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