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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利正忙着张罗给高中毕业的女儿说亲的时候，住在张寒梅家里的王艳红，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回王家坪。高考结束了，她再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张老师家里。
王艳红给张寒梅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在信里，她努力表达着自己对张寒梅的感激与歉意，她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张寒梅。老师和她一起努力了这么久，但她最终还是让老师失望了。
王艳红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向张寒梅道别，她很迷茫，不能靠着高考改变命运，她只能回家去，回到王家坪。
王艳红很清楚自己父亲的打算，她知道她一旦回到王家坪，王胜利会很快找媒人来给她说婆家，高中毕业的女孩子，兴许能换来一笔不错的彩礼，而她……将会重复自己母亲的老路，嫁人，生孩子，成为一个平庸的农妇。
那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未来，毫无希望，就像她那些早早辍学嫁人的同学一样。
但她没有任何选择，高考失利了，她逃离的唯一希望破灭了，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王艳红将张寒梅过年时给她买的新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这么好看的衣服，还是给别人穿吧，反正她要回村里去了，每天下地干活，哪需要穿得这样漂亮。
王艳红正低着头将自己写好的信放到衣服上，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张寒梅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她看着那个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收拾行李的女孩子，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艳红，”张寒梅突然开口说道：“你先别忙着收拾，我们谈谈。”
“张老师。”王艳红迅速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望着张寒梅。
“艳红，”张寒梅坐到了床上，伸手握住了王艳红的手：“高考已经结束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再想了。”
“对不起。”王艳红低下头躲避着张寒梅的眼神，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哭腔：“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张寒梅轻轻晃了晃王艳红的手：“你的成绩没有问题，身体不舒服这样的事，谁也无法提前预料。艳红，不要自责，随机突发事件无法避免，只不过今年你运气不太好而已。艳红，老师不是来责怪你的，而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艳红沉默着没有回答。她今后……还用问吗？回家去，务农，否则能去哪里？
其实王艳红的想法，张寒梅是明白的，她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艳红，你有没有想过复读？再考一年？你的成绩没问题，这一点老师心里有数的，这次运气不好，赶上你身体不舒服，但下一次一定可以。”
“不行的张老师。”王艳红立刻抬起头，她万万没想到，张寒梅是来劝她复读的：“我爸肯定不让，而且我不能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用担心这些。”张寒梅拍了拍王艳红的手臂：“我可以请你们村里的王书记帮忙做你父亲的工作。还是一样，你继续留在我这里读书，不让你家里出钱，我觉得你父亲是有可能答应的。”
“张老师，真的不行。”王艳红又低下了头：“我爸的打算，您其实心里也清楚的对吧？他就等着我高中毕业了，好给我说个人家呢。从我上高中起，我爸就一直在念叨，高中毕业的女娃，肯定能找个条件好的人家。”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回去。”张寒梅答道：“难道你真甘心回去嫁人？”
“那能咋办？”王艳红朝张寒梅露出苦笑：“我知道的，之前我爸没来镇上抓我，那是因为我高中没必要，他指望着占您的便宜，让您供我读完高中呢。眼下我拿着高中毕业证了，他哪会放我继续在镇上呆着，肯定要领我回去的。我要是留在您这里复读，那肯定会给您招事的么。”
“你别怕，一切有老师在，你担心这些干什么。”张寒梅答道：“你父亲如果真的来找你，镇上派出所的警察也不会看着不管的。只要你想要继续学习，一切都不是问题，老师会帮你解决。”
“张老师，真的不行的。”王艳红摇摇头：“我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还有，我爸要是见天来闹，我肯定没法保证能一门心思学习，万一这一年又白费了……张老师，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麻烦您，您不要再劝我了，我想好了，不复读。”
张寒梅知道王艳红的顾虑，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王艳红的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思倒重。就这样让你回村里去，你甘心，我还不甘心呢。”
“张老师，”王艳红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扯住张寒梅的袖子，哑着声音说道：“我欠您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别说这样的话。”张寒梅摇了摇头：“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顾虑太多，能认真考虑一下复读。艳红，这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你不要轻率决定，别灰心，办法总会有的，你相信老师，我一定会给你找到合适的出路。”
“合适的出路……”王艳红一愣，有些懵地模样。她是农村户口，也不可能向城里人一样，高中毕业找个单位去上班，复读肯定不行的，不能再给老师添麻烦了。那除了回乡务农以外，她还能有什么出路？
“不管怎样，”张寒梅沉默一瞬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好不容易高中毕业，我不能让你父亲押着你去嫁人。我的学生辛辛苦苦读书，不是为了将来做个农妇，不能回去。”
“张老师……”王艳红望着张寒梅欲言又止，张寒梅鼓励地望着她，开口问道：“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
“我……我也不懂。”王艳红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是山里来的，没啥见识，我之前听咱班上李晓华说过，她舅进城去打工了，这我也不懂，李晓华她家不是靠山屯的么，咋这农村人也能进城找工作？要是真能行，那我也可以进城去找个活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