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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败类被抓再没放出来,警察去西村找到常老蔫媳妇一下就把钱搜到,那年头两百块可不是小数目,算是一笔巨款,证据确凿,董败类因为盗窃被判两年,被送去劳改。
我们家和二丫家都松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起码暂时不用怕,两年以后的事情,两年以后再说。
我和二丫是小孩,都没心没肺,转眼就把这事给忘了,又无忧无虑整天胡闹起来。
暑假以后我和二丫上三年级,我们因为举报有功都被评为县级三好学生。过了一个冬天,万物复苏,直到麦苗青青,端午节的时候。我和二丫起了大早,用麦苗上的露水洗了脸,吃了奶奶煮的鸡蛋。端午节小学放假一天,我和二丫躲开大人走到很远的地方,偷着去麦地里打滚。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二丫跑。
看着二丫在我面前撒欢,我就把一首歌的歌词给改了,改过以后我唱了唱,觉得歌词很美很和谐,于是,我心里充满了艺术创作以后的愉悦感。
三年级了,二丫她爸王河长教我们写作文,我不会写,二丫就去她爸那里偷小学生作文选集,翻着那书我找了几个相同题目的,东拼西凑,然后写上我张进的大名。王河长看过以后给了我九十分,并在班级里当范文朗读,王河长朗读的时候我坐在座位上感觉轻飘飘的,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写作文。
二丫听到我改的歌,就过来打我,说:“臭张进,你说谁是马?”
我笑着就跑,说:“你就是,你就是。”
二丫追我,我们把麦地上的麦苗都压倒,大人们要是看到一定会骂我们混蛋。
我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二丫,这时候突然从前面地里站起一个人来,我几乎要撞到他身上。我吓了一跳,真被大人给抓住了?
我再看,是董败类。
董败类瞧着我的眼神有点凶,他不是要劳改两年吗?现在刚一年啊!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我非常害怕,扭头就跑。
嘴里喊:“二丫,快跑。”
二丫也看到,楞了半天,也扭着头就跑。
这里离着村子很远,我刚跑两步就被董败类抓到了手里,我张嘴去咬他,咬得他一个巴掌打过来,打在我身上,很疼。
我继续咬,却被他拿个绳子把我捆上,我挣扎着怎么都挣不脱,这不是小孩玩游戏,我是真的被坏人给捆住,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但我不能哭,我还要对二丫大声喊:“快跑,去找我爸。”
假如二丫能跑回去,那就能告诉家里人,我爸就会来救我。董败类却不让我喊,拿了个毛巾我嘴堵住,我呜呜两声,再说不出话。
董败类丢下我去追二丫,我只能心里给二丫打气,二丫跑得真慢,董败类几步就追上了。我现在有点后悔,为了不让大人们看到我和二丫糟蹋麦地里的麦苗,我们找了一个特别偏僻人少的地方,现在这左右都没人,没人来救我和二丫。
二丫也又打又咬又骂,和王婶一样泼妇,董败类把二丫捆上,嘴巴也堵上,然后一边夹着一个,钻进了地里。
现在庄稼还不算太高,但却能藏身,董败类带着我们来到了村子边,从他家院落的篱笆窟窿里钻了进去,走过他家满是荒草的菜园,走进了他家。
董败类家两间房,正门进来穿过除了一口破锅两三个盆就什么都没有的厨房,进入里屋,里屋炕上丢着一套被褥,破破烂烂。
里屋炕下,屋子正中建有地窖。我和二丫被董败类丢了进去。地窖里面有些土豆,都生了很长的芽,散发霉烂的气味,王河长告诉过我奶奶,说土豆芽有毒,不能吃,让我奶奶每次开地窖拿土豆时,要先开盖透气,这样里面的气就会散出来,人不会中毒。王河长是有学问的人,我奶奶都听,但董败类却不管这些,直接就把我和二丫丢了地窖里,我想他是诚心把我们两个毒死。
董败类把盖子盖上,我和二丫想喊喊不出来,想跑也跑不掉,二丫哭了,眼泪劈里啪啦地流下来,都落在地窖里的土豆上。
我也想哭,但二丫哭了,我就不能哭。
我发过誓,谁也不能欺负我媳妇,我是她男人,我要保护她。
我真那么想的,和小日本他们经常玩打仗游戏培养了我的英雄主义情节,这让我虽然害怕,但却有点兴奋。我做梦总梦到我当了八路军在战场上冲锋,杀了很多敌人,我还设想如何给战友们挡子弹,很有舍己救人的精神。
我想起了很多英雄人物,就不再怕。
别笑,这不是幽默,孩子的世界里没有幽默,只有单纯的勇敢。
董败类丢下我们两个以后就出了门,再没管我们,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地窖里的霉烂土豆没有把我和二丫毒死,我们两个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二丫用力挣扎,但那绳子很紧,挣不脱,一会儿,她累了,就不再动。
我不能说话,就用力用胳膊碰了碰二丫,告诉二丫不要怕,有我在。二丫也用胳膊碰了碰我,她不再哭,就靠在我身上躺着,我瞪着眼睛四下看,想着怎么跑出去。
地窖的口盖着几块木板,有光可以透进来,直到那光都暗下来,我知道,已经黑天。
二丫的肚子咕噜一声,如果是往日,我早就坐在桌子旁边拿着筷子大声对奶奶喊我饿,但现在我的嘴巴被堵着喊不出来,地窖里阴冷,不如家里的热炕头舒服。
我觉得有家真好。能回家,很幸福。
有人开门,我竖起耳朵听。董败类和一个人进来,那人说:“来你家就跟做贼一样,要翻篱笆,正门从来没走过。”
一听声音我知道是常老蔫媳妇。这两人搞破鞋,当然要躲着人!
“啪”一声,董败类拉开了灯,光线从地窖盖的缝隙照进来,借着那光,我看了看二丫,她现在没哭,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都是泪痕。
常老蔫媳妇说:“你这猪窝,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董败类说:“我没媳妇儿帮我收拾,你当我媳妇吧。”常老蔫媳妇骂着:“下辈子吧!”董败类嘿嘿笑,这笑声我熟悉的很,只有男人才会这么笑,王河长被王婶骂的时候也这么笑。
董败类说:“上炕,我在镇上买了好多好吃的。我给你弄。”常老蔫媳妇说:“得了吧你,你弄的猪食还能吃?我来。”董败类说:“那我就当当老太爷,让我的小媳妇儿伺候我。”常老蔫媳妇骂了声“德行”,听着声音是出去外屋做饭。
董败类在炕上摆弄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着二人转,他跟着哼哼,似乎都忘记了地窖里还有我和二丫。
屋后村里的街上,远远传来奶奶的呼喊:“张进,张进!”一会儿又喊:“二丫,二丫!”
二丫开始挣扎,我也用力挣绳子,但挣不脱。
董败类突然把收音机关掉,屋里一下安静,只有外屋传来些锅碗瓢盆的叮当声。
奶奶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已经走到董败类的屋后,奶奶高声喊了两声我的名字,我心里焦急,说奶奶你快进来啊,进来就能找到我和二丫了,但奶奶没有进来,又喊着张进、二丫,向村西走去。
我有点沮丧,真想哭。董败类家里亮着灯,奶奶肯定看到,知道董败类已经回来,她却不来找我。
二丫又哭,身子一颤一颤,好像黄皮子上了身。
略微也能听到王婶喊,声音断断续续,是在另一条街。
常老蔫媳妇做饭,菜香味飘到地窖里来,我嗅到,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真饿啊!
董败类又把收音机打开,继续听二人转,他从地窖上面走过,噗通噗通,震下很多土,落在我和二丫头上。
董败类的声音在外屋响起,说:“我来端菜。”
我仔细听,董败类把做好的菜端到里屋炕桌上,说:“上炕啊,看啥啊?”
常老蔫媳妇说:“对付吃,你这连酱都没有,肯定做的不香。”董败类说:“香,真香,我媳妇儿做的菜哪能不香?来我帮你脱鞋。”常老蔫媳妇哼道:“一边去,我自己来。”
有翻箱倒柜的声音,董败类说:“今喝酒,这酒可是好酒,两块钱一瓶嘞,要不要整点?”
常老蔫媳妇说:“整就整,别瞧不起我们老娘们儿。”
董败类说:“好,整!今天晚上,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我听到后想,董败类也不算太文盲,洞房花烛夜,这个词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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