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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山火染指了半个邺城,百姓苦不堪言。
最苦的当属云哲吧,一个失忆的,远离朝堂的太子,没有玉印在身,不受旁人承认,调动不了兵马,就连邻城也装聋作哑不肯前来协助。
不过,有闫师和舒小画帮忙,一切也算是在掌控之中。
云哲不忍心看百姓受苦,挨家挨户地查看情况,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会到街上走走,看看受灾城民的情况。
舒小画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云哲痛苦的背影心有不忍。
她要回无影山一趟,只有回无影山,才能把眼前的死结解开。
舒小画回了趟画楼,本是收拾细软,却被舒老三给关在了屋内。
舒老三双眼红肿,面色憔悴,已经瘦脱了相,还没开口就已老泪纵横,他问舒小画:“你师弟他……是你杀的?”
说到后面两字,已无什么声音,哽咽得像要断气似的。
舒小画心疼养父,跪地叩头,回他:“师弟的死我有责任,血债血偿,我一定会把这笔债讨回来!”
舒老三强忍着痛苦,问:“是谁?”
“古墓花家。”舒小画说完这四字,叩头三下,起身推开了门。
门口站着众位师兄弟,他们平日最宠舒小画,即便近日发生诸多乱事,流言四起,他们也依旧当舒小画为最亲的亲人,心头最爱的小师妹。
舒小画看似平静,实际心中泪流不止,踏出画楼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肩上沉重的力量。
她不仅仅是无影山的新任少主,也是青玉画楼的画工,是舒老三的养女,是舒尽的小师姐,也是其他师兄弟们的亲人。
这笔债,她要讨回来!
翻山淌水,舒小画上了无影山。
无影山高耸入云,如一把青葱宝剑从天插入大地。山脚可见烂漫的花,到了山峰,却能看到远方的雪。青石板凿出的阶梯蜿蜒而上,如盘龙。
当舒小画走完最后一步阶梯,出现在无影山的云殿上,一众属下早已于云殿上跪拜等候多时,邢甲、刑克两兄弟与一身黑衣的副统领俞童在最前列。
舒小画望着这座在记忆里已渐渐变得模糊的大殿,心中很是感慨。她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的模样也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模糊。最终,她把目光落在了副统领俞童身上。
对于俞童,她的记忆却很清晰。
当年那个蜷缩在角落,被众人欺负的小毛孩,如今已身穿黑甲,成为无影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统领。
舒小画往前走,一众属下立即让出一条通道。猩红的地毯直通内殿宝座,地毯上精美的刺绣像在舒小画的脚下绽放似的,一步一朵。
坐上少主位后,她并不说话,让俞童捧上厚厚的卷宗供她查阅。
厚厚的卷宗记录了无影山十数年来所执行的任务,人员的流动以及俸禄的进账和支出等等。她看得很快,但翻完一切也花了整整三个时辰。
在这三个时辰里,所有人不得起身,不得乱动,以服从的姿态待在原地。唯有刑克、邢甲、俞童三人静立在舒小画的身边。
合上卷宗,舒小画吩咐俞童:“把笔墨拿来。”
俞童照做,奉上笔墨。
舒小画左手捧着名册,右手用笔勾画。
做完这一切,她将名册放到案上,令:“凡是画叉的,都除名。画线的,依据其犯错大小施于惩戒,如果不知悔改,同样除名。”
无影山藏着天下太多秘密,所谓除名便是死路一条。
舒小画短短一句话,却让无影山像蒙上了一层冰霜。
之后,舒小画将邢甲和俞童叫到房间,询问起无影山近年来的情况,二人回答得很详细,舒小画结合从卷宗上看到的,也算能全面了解情况了。
不过,这并不是舒小画此行回无影山的目的。她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让无影山拿出金银,援救邺城。二是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搞小动作,有分裂无影山的野心。
舒小画要金银,俞童和邢甲两位副统领只有服从,二人手中一人一把半钥,合在一起打开了金库的门。金库里的金银有限,只取出一箱,珠玉珍宝等物凑在一起又勉强凑出一箱来。若是把这些东西赠予寻常人,那人足可富贵终身,一辈子也花不完,但这些东西用于拯救一个城的百姓的话,太少了。
邢甲为难说:“少主,朝廷少有赏赐,这些已经是全部了。”
舒小画懒懒地看了一眼两口木箱,说道:“无影山历任少主都非常节俭,到现在应该攒满了金库才对,怎么只剩这点?”
邢甲回道:“少主,我们努力把账目追溯到二十年前,再往前的账目就没法查证和追溯了。”
舒小画点点头,“说的也是,时间太久了,很难查清楚。”
见完邢甲和俞童,舒小画独自呆在房间里,似乎是休息了。入夜用膳时,她让人把饭菜和酒都带到花厅,那是南宫最常待的地方。睹物思人,进入花厅的那一刻,她恍惚地以为南宫还在。
舒小画让人找来俞童,与她一同吃饭。
俞童没有拒绝,神情严肃,像个没有感情的铁人。
吃到一半,舒小画问他:“我记得你身上有一块长生锁。”
俞童说:“少主记错了,那不是我的东西。”
“那是谁的?”舒小画问。
俞童迟疑了下,像是在回忆,随后语气遗憾又失落,“是一个女孩的,她已经死了。”
俞童父亲是唐国将军,一家老小驻扎在边境,战事突发,唐国不敌,敌军铁骑扫荡边境,血流成河,俞童一家人全都被敌军掳走,唯有十岁的俞童侥幸逃生。
俞童能活着,就跟那身上带着长生锁的女孩儿有关。女孩儿比他小四岁,误闯了俞童家的后院,要是被抓住少不了一家人要受连累。俞童好心带女孩儿离开,二人从此总约着一起摸鱼抓虾。
出事那天,女孩儿像往常一样来找俞童,两人在山野里迷了路,直到半夜才哭哭啼啼地抹黑回来,却看见满地的尸体和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淡的血水。
俞童被女孩儿带回家,却惹来了敌军。
那天的雨很大,茅草屋到处都在漏雨,狂劲的风像要把屋顶给掀了。
闯进屋子的两名士兵浓眉倒生,像从说书人嘴里跑出来的恶鬼,一刀刺中了女孩儿,又一刀刺在俞童身上,哭嚎着跑进屋的老人当场晕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童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抓住女孩儿的手,发现女孩儿的袖口里掉出一枚长生锁,就将它小心握在手里。后来他又晕死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无影山了。
舒小画安安静静听俞童说完,为他斟了一杯酒,平静地说:“你没有说实话。”
俞童心中一顿,但还是假装平静地喝下了舒小画倒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