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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仁义之君,不是擅长猜忌的曹操,他不可能因为一些臆想的猜测,而撤换大臣。
特别是糜芳和傅士仁已经追随他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果是因为关羽攻取樊襄的战略过失,导致江陵公安失守,导致二人投降,那他无话可说,天命如此!
只是,丢失荆州,他不甘心,也不能接受!
樊城即将攻下,荆北唾手可得,荆州势力将推进到汉水,进可攻,退可守,如此大好前景,就这么被东吴破坏,他,不甘心呐!
既然现在,已经发现东吴袭取荆州的可能,那就不得不防。
这一刻,刘备迅速收拾内心焦虑的心情,他的脸庞渐渐恢复平静。
他的双眼缓缓闭上,再睁开之后,深邃的目光,随着浑身散发的沉稳气度,渐渐变得坚韧不屈!
年迈的体魄,渐渐挺直,双肩挺括,胸膛似乎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力量。
过往三十多年屡败屡战的经历,已经锤炼出一颗坚强的内心,他不会被轻易打倒!
更何况,推测出荆州失陷,只是一种可能。
现在要做的,就是避免这种可能!
刘备望向诸葛亮,沉声道:“军师,可有良策,解荆州之危?”
诸葛亮和法正,他们此刻,也开始为荆州的局势担忧起来。
封闭的太极殿,一时间被凝重的气氛笼罩,空气变得凝固。
诸葛亮在殿中缓缓踱步,羽扇轻摇,送来清风驱赶内心的燥热,他的心思在飞快运转。
伟岸的身躯牵动所有人目光,他转过身来,轻声道:
“不如,让云长退兵?”
这话诸葛亮说的很没底气,向来胸有成竹,将天下大势掌握手中的诸葛孔明,都为此感到棘手。
以大局为重,让关羽退兵最为稳妥。
但这话刚说出口,殿中几人立即苦笑。
兵法上,哪有即将胜利而退兵的,就因为一些猜测,不能服众啊。
想要荆州,关羽就要退兵,但关羽眼看就要攻下樊城,此时不可能退兵,简直无解。
“益州可还能调动兵马,有几千兵力支援江陵即可?”虽然刘备知道无兵可调,但万一军师还能编出一军呢!
诸葛亮摇了摇头:“益州无兵可调!”
刘备叹了口气:“果然。”
诸葛亮道:“即便此时临时募兵,由川蜀支援荆州,路途遥远,不如令糜芳就地择青壮训练民兵,以为权宜之计!”
刘备目光微微闪烁:“也只能如此了。”
蜀汉以弱攻强,本就违背常理,至今能连战连胜,已经将士奋勇作战。
但势力薄弱,还要分兵汉中,防御曹魏,兵力不足的弱点,立即暴露出来。
荆州已经局势凶险,益州更不能有半点差池!
四个人在殿中密议一个下午,几条可行的措施渐渐清理出来。
当诸葛亮和法正离开太极殿的时候,太阳已经西坠。
二人返回衙门的路上,诸葛亮有些惊疑不定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主公谋略越来越高了?”
法正顿住脚步,拧起眉头想了想,也觉得今日,大王的智慧远超往日,大王以前可没有这么深谋远虑,竟能先一步看破荆州的险境。
“是有点。”
“总觉得,主公背后,有高人在出谋划策,但我想不出,会是谁。”诸葛亮困惑的摇着头。
这个人,肯定不是糜竺,刚刚糜竺在殿中,可一直是魂不守舍。
法正抬眼看他,笑道:“这高人,可不就是你我嘛!”
两人抚掌大笑,各自回衙门。
当晚,数份公文,从尚书台和将军府发往各地。
第一份,发往东吴。
旁敲侧击,询问东吴是否收到曹魏挑拨离间的书信?追忆昔日共同抗曹,火杀赤壁的情谊。告诫东吴,不要破坏盟约。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咱已经知道你要偷袭荆州了,你给我老实点!
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把人唬住了再说。
第二份,发往关羽军营。
一方面慰问大军,一方面询问军情,樊城能攻下吗?不能的话,要不先退军修整?你看,荆州后方空虚,东吴可能会偷袭荆州,及早做准备!
第三份,发往江陵糜芳。
字里行间,透着无比的宠信,赞许糜芳这些年的劳苦功高。之后,命令糜芳训练民兵,把兵拉到城外,大张旗鼓地练!甭管有没有战斗力,先把气势营造出来。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把东吴震住在说。
第四方,发往阆中张飞。
第五份,发往上庸刘封。
令双方整军,荆州一旦发生变故,随时支援!
从容不破地命令发出,比起刘英粗糙的上中下三策周全许多。
……
上庸郡,刘封缓缓合起手里的公文。
他三十岁出头,浓眉大眼,体型魁梧,一身厚重的铠甲,国子型的脸庞满是威严霸道的气概,将近十年的戎马生涯,锻造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此时,刘封满脸的狐疑。
孟达从他手中接过公文,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瞬间浮起惊容:“大王说,一旦荆州局势有变,让我们出兵救援关羽?”
刘封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荆州局势有变?这是不是说明,我父认为荆州局势还会发生变化,二伯可能兵败?”
孟达忽而轻蔑一笑:“朝堂诸公就是无病乱呻吟!”
刘封双腿张开,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我这二伯,向来目中无人,狂傲的很,他也会失败?”
他的目光落在公文最后的命令上面:“还指望我们给他救援!”
孟达望着刘封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眸之中一缕冷光一闪而过,他冷冷笑道:“以将军之才,屈居上庸实在可惜,还不是关羽从中作梗,让你到这里喝西北风!”
孟达对关羽全无好感,或者说,他对刘备集团都没有好感。
如果不是刘备攻入益州,夺取刘璋的地盘,他身为刘璋最信任的大将之一,本该在益州掌管大权。
却因为刘备的出现,被打发到上庸郡这块不毛之地。
他说刘封屈居上庸,实际是他自己内心最真实写照。
他甚至对刘封也全无好感,刘备派他攻取上庸,居然还派了刘封这个毛头小子统领他!
这是监视!
因此孟达的日常,不乏埋怨,抱怨诸葛法正等人不识千里马,他自视甚高,藐视关羽、张飞这些武夫。
刘封挑起双眉,威严的虎目微微眯起,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他恼恨当年关羽一句话,让自己背负了“螟蛉之子”的绰号,无法洗刷。
他拆开手头另一封信,这是随公文一起过来的书信,来自刘备。
“吾之虎子,刘封,亲启!”
刘封身躯微微一震!
信上的一句话,让这位铁血的年轻将领,心跳加速,脸色动容。
父亲,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虎子,不是螟蛉之子!
刘封沉浸在家信中,对孟达抱怨的挑拨之言,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