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贵由继位

南瓜乌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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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蒙古帝国雄霸欧亚大陆的四位大汗之中,贵由汗犹如一位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复杂角色,他的生命宛如一曲悲壮的交响乐,虽胸怀壮志,犹如鸿鹄之志凌云,然而命运却如脆弱烛火,在疾风中摇曳不定。作为一位饱受病痛折磨、执政短短数载的神秘君主,贵由汗在历史的匆匆叙述中时常被一笔带过,其离奇的死因更是引人猜测纷纷,让人轻易忽视了他在位时所留下的深刻印记。

    正是在他那短暂而不凡的统治阶段,蒙古帝国悄然萌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世界观,开始将自己视作囊括全世界的庞大帝国,而贵由汗本人则已然自诩为“普天之下人类的共主”,这一颇具前瞻性的自我定位,至今仍令人惊愕不已。

    面对如此矛盾重重的人物评述,人们不禁要问:贵由汗究竟是何许人也?他那深藏不露的多面性格,使得当时的历史学家们给出了迥异的评价。有人如伽尔宾赞誉他庄重内敛、精明干练,绝非轻佻之辈;志费尼则盛赞其英勇威严、刚毅坚韧,以铁腕驾驭群臣,擅长应对棘手危机。然而拉施特笔下的贵由汗又显露出另一面,描绘他是慷慨豪放、沉迷于夜夜笙歌的欢宴生活;而乌马里的记载则揭示了一个更为阴暗的形象,指责他狡诈狠辣、独断专行、性情粗鲁暴躁。这样的差异性描述,恰恰构成了一幅复杂的拼图,让这位曾一度君临天下、却又饱受争议的大汗形象,更加扑朔迷离,引人探究。

    在蒙古帝国权力交织的宫廷深处,贵由的身份尽管并非出自窝阔台汗的大皇后之血脉,但他的母亲乃马真·脱列哥那凭借六皇后之尊位,确保了贵由作为窝阔台合罕无可争议的嫡长子地位。相较于窝阔台的庶长子合丹大王,贵由所享受的特权与财富犹如天堂与人间的差距,二者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显而易见。

    坊间流传,由于窝阔台汗曾相继指定阔出、失烈门为接班人,还在一次激烈的贵由与拔都争斗中口出恶言责骂贵由,这使得外界普遍揣测贵由并不受父亲的喜爱,甚至被误解为窝阔台对他怀有深深的厌恶。

    然而,这背后潜藏着一个错综复杂的谜团。尽管窝阔台并未直接确立贵由为继承人,但这并不等同于他对贵由缺乏关爱。实则不然,窝阔台对嫡出的儿子们特别是贵由和阔端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和信任。当窝阔台坐稳汗位并进行大规模封赏之时,贵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汗父在叶密立的富饶领地,成为一方诸侯;而嫡次子阔端亦获封至关重要的西夏旧地。相比之下,即使是年长的庶子合丹,也未能在这场权力分配中分得一杯羹。这份明显的偏袒和倚重,无疑是对窝阔台钟爱嫡子贵由的有力证明,怎能一口咬定窝阔台对其心存芥蒂呢?

    在雄鹰翱翔的蒙古高原上,成吉思汗时代铸就了一部宏大的史诗。这位草原霸主以其深邃的战略眼光,将诸子遣往西方疆域,建立了宛如星辰般散落的西道诸王兀鲁思;同时又将亲兄弟安置于东方,构筑起稳固的东道诸王兀鲁思阵营。这一分割与融合的策略,如同经纬编织的巨网,维系着帝国的稳定与扩张。

    继任者窝阔台汗同样延续了这一智慧传承,将两位年富力强的嫡子分别赐封至叶密立和唐兀剔,形成了堪比东西道诸王兀鲁思般的强大势力范围,他们各自矗立为一方领主,掌管着属于自己的兀鲁思王国。

    这其中,兀鲁思的领导者不仅享有近乎独立的地位,更有权冠以“汗”的尊号。于是乎,拔都成为了威震四方的赛因汗,阔端则被誉为勇猛的库滕汗,而贵由,则是在兀鲁思中称谓的贵由汗。

    贵由的命运却笼罩着一层迷雾。尽管他在后续岁月里登上了蒙古帝国至高无上的汗位,本应像铁木真、窝阔台、蒙哥那样被尊称为象征全帝国统治者的“合罕”,但却因为历史记载中拉施特有意的矮化,贵由始终未能摆脱那个仅局限于兀鲁思层面的“贵由汗”称号,未曾被正名唤作蒙古帝国的“贵由合罕”。

    “合罕”一词,在蒙古语中流淌着古老可汗的血液,它代表的是凌驾于普通汗王之上的蒙古大汗,其地位相当于中原大地的九五之尊——皇帝。而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合罕”无疑是比单纯的“汗”更为崇高和神圣的存在。遗憾的是,历史的洪流中,贵由是否能真正被加冕为“合罕”,成为了那段时光留给后世的一桩悬案。

    在烽烟弥漫的元太宗五年(1233)早春二月,年轻的贵由汗首次踏入了血与火的试炼场,跟随他的堂叔——拥有“皇侄贵宗之宝”光环的额勒只带(又称按赤台,铁木真胞弟合赤温之后裔),一同领军踏上了征服东真国的崎岖征程。在这场震动东亚的军事行动中,贵由汗与众多骁勇善战的将领并肩作战,其中包括木华黎家族的后裔塔思国王(孛鲁王子之子)、威名赫赫的名将兀良合台(速不台之子)、以及万户移剌买奴等人。然而,此时的贵由,年仅28岁,虽贵为皇子,却并非军队的核心决策者。

    历时半年,至同年九月,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贵由一行终于成功擒获东真皇帝蒲鲜万奴,将辽东地区纳入蒙古帝国的铁蹄之下,完成了一场震慑四方的胜利。

    然而,战场的硝烟还未消散,贵由汗的身影便再次消失在了东方的地平线上,转而投身于新的西部征战。元太宗八年(1236),蒙古帝国展开了气势如虹的西征之旅,大军如狂飙席卷而来,向着未知的西方世界挺进。

    西征途中,贵由汗的辉煌战绩逐渐显现。元太宗九年(1237)十一月,他联手另一位堂弟蒙哥,共同对阿速国(即阿兰)展开攻势,他们的目标锁定在了坚不可摧的蔑怯思城。历经严冬酷寒,长达三个月的围城战役,直至次年(1239)正月,贵由汗与蒙哥合力迫使阿速国主杭忽思低头投降,随后乘胜追击,继续攻克了打耳班周边的重要据点,进一步扩展了蒙古帝国的边界。

    在元太宗窝阔台汗十二年(1240)的某个冰冷冬日,一场关乎权力与尊严的冲突在蒙古贵族之间悄无声息地爆发,其中的关键人物便是贵由与拔都。这段充满谜团的纷争,最为详尽的记载保留在了历史巨着《蒙古秘史》之中,其戏剧化的转折令人屏息。

    拔都派遣使者紧急呈报窝阔台汗,声称贵由与不里在一场宫廷盛宴上公然对他进行了肆无忌惮的侮辱。随着篇章跳转至第276章,窝阔台闻讯勃然大怒,对贵由发出雷霆之怒,将其贬为卑贱之物,并严厉禁止贵由接近他的御座。紧接着在第277章,窝阔台毫不掩饰地当众指责贵由,斥责其脾气暴躁、骄傲自大,既无能又喜欢卖弄。

    从中抽丝剥茧,解读出了一幅鲜明的画面:在这场权力冲突中,拔都似乎扮演了受害者的角色,而贵由的傲慢无礼则令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困境。窝阔台为了避免激怒拔都这位强大的对手,不惜厉声呵斥亲生儿子贵由,乃至在考虑继承人选时,似乎刻意回避了贵由,使其在众人眼中愈发显得像是舞台上供人嘲笑的小丑角色。

    在现实的迷雾中,如果我们抽丝剥茧,对照各类史书记载,一个让人惊愕的事实浮出了水面——传说中的窝阔台汗对贵由的当面痛斥,实乃虚构情节。实际上,自贵由领军西征直至窝阔台汗驾鹤归西,这对父子始终未曾谋面。窝阔台在贵由远征尚未凯旋之时便溘然长逝,怎么可能有机会面对面地责难自己的儿子呢?

    进一步深究,《蒙古秘史》这部被世人热议的文献,很可能是蒙哥汗登基之后,为了稳固自身统治合法性的一颗关键棋子。由此推断,《蒙古秘史》并非如人们普遍认为的是在窝阔台晚年编纂,而是蒙哥时代的作品。书中对于拖雷家族的溢美之词随处可见,与此同时,窝阔台父子以及察合台一脉的形象却被有意无意地贬低,而拔都则受到了显而易见的庇护。

    因此,《蒙古秘史》中所述窝阔台对贵由的侮蔑性言辞的真实性,此刻已然成为了一个有待考据的重大悬念。或许,那些针对贵由的恶语相向不过是后世杜撰,目的在于分化术赤系与拖雷系之间的紧密联系。事实上,窝阔台召回贵由与拖雷长子蒙哥共同回归本土的举措,更像是对两大势力联手的一种巧妙制衡策略。

    在寒冷的元太宗十三年(1241)十一月,正值壮年的窝阔台大汗猝不及防地撒手人寰,享年56岁,留下了他的挚爱——美丽的木哥哈敦摄政主持大局。然而,这位看似柔弱的哈敦木哥不过是个华丽的摆设,实际操控全局的是智谋超群的六皇后乃马真·脱列哥那。她们联手秘密地将窝阔台的死讯散布到广袤帝国的各个角落,通知在外征战的各路王公贵族们火速回朝,准备按照传统举行忽里勒台大会,遵照窝阔台的遗愿,拥立幼小的继承人失烈门接掌汗位。

    剧情急转直下,就在窝阔台逝世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木哥哈敦竟也因病去世,无力再维持原本的局面。这时,手腕强硬且工于心计的乃马真皇后趁势崛起,在兄长察合台的支持下,迅速填补了权力真空,接管了监国之职。

    这位权力欲强烈的乃马真皇后并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位过渡时期的监护者。她心中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不愿屈从于窝阔台的遗嘱,执意要打破常规,力排众议,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嫡长子贵由推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合罕宝座。这一系列幕后运作,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悄悄翻动着历史的牌局,使帝国的未来走向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悬疑阴影。

    正当贵由汗在西征的路上收到汗父窝阔台合罕猝然薨逝的惊人消息时,他立即命令部队加快行军步伐,朝着帝国心脏地带疾驰而去。另一边,威名赫赫的拔都宗王,手握重兵,声威无量,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并未选择径直折返首都,而是指挥着他的铁骑转向,回到了位于伏尔加河下游那片雄伟广阔的草原基地,宛如一只猎豹,在暗处洞察风云变幻,蓄势待发。

    时光流转至乃马真后暂摄国政的第二年夏天,也就是1243年,此时贵由仍未抵达本土,形势陡然紧张起来。帝国东部的耆老宗王,铁木哥斡惕赤斤——这位年岁已高却权倾一时的东路诸王领袖,犹如一只沉睡的巨狮突然苏醒,对那空缺的汗位燃起了熊熊野心。他集结兵马,带领着浩荡的队伍步步逼近窝阔台合罕曾经的皇家营地,一切预示着一场围绕汗位归属的惊天阴谋即将上演。

    在铁木哥斡惕赤斤的兵马如狂潮般逼近之际,乃马真后紧握住内心的恐惧,决意不让任何胆怯显露出来。她果断采取行动,将铁木哥留在汗廷的第七子斡鲁台送至其叔父的军中,同时还派出一名使臣,带着满腹质疑直面铁木哥:你究竟意欲何为?

    习惯了躲在母亲和兄长荫蔽下的铁木哥,面对乃马真后咄咄逼人的质询,显然乱了方寸。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传闻中侄孙贵由已抵达了自己的领地叶密立,距汗庭咫尺之遥。铁木哥这位内心尚未成年的巨头,在得知此消息的刹那间,内心的勇气就如同晨露遇见阳光,瞬间蒸发殆尽。

    悔恨交加的铁木哥慌忙派遣使者向乃马真后澄清,声称自己前来只是悼念先皇。与此同时,他心急如焚地调头撤回自己的封地,以免陷入更深的漩涡。

    而当铁木哥撤军的消息传来,疲惫却坚定的乃马真后终于能够舒一口气,她或许会在迎接长途跋涉归来的长子贵由时,泪水与笑容交织在一起,那份喜悦与释然无法言表。

    这位智慧非凡的女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充分施展她的政治手腕,巧妙地游走在各路王族与权贵之间,通过拉拢、收买甚至是威慑,一步步为贵由铺设通往合罕宝座的道路,她的每一步棋都犹如悬疑剧中的高潮迭起,扣人心弦。

    在帝国权力的棋盘上,东道诸王以铁木哥为首,他们犹如一面坚固的盾牌,坚定地站在乃马真后身边,为其势力背书。而察合台汗国的新领袖哈剌旭烈兀,遵循祖父察合台的遗志,选择了与窝阔台系携手同行,共守祖宗江山。拖雷的遗孀唆鲁禾帖尼夫人虽然身处漩涡中心,却展现出灵活的政治智慧,她审时度势,接受了乃马真后的结盟邀请,成为其决策的有力支持者。

    局势并非一片和谐,术赤系的拔都如同一道难以捉摸的逆流,对乃马真后意图扶持贵由的计划保持了冷漠的疏离。这位权势滔天的宗王,态度坚决,拒绝将手中的力量投向贵由。

    乃马真后摄政的第三个年头,即1244年,为了尽可能争取拔都的支持,她精心策划了一场将在遥远的也只里河畔(即伏尔加河)举行的忽里勒台大会。然而,即便如此,拔都依旧以其足疾为由,婉拒了参会邀请,这使得第一次筹备已久的忽里勒台大会最终化为泡影,未能达成预期的目标,留下了深深的悬念与无奈。

    乃马真后在摄政第四年的1245年,掷下一枚震撼世界的令牌,宣布将在神秘的答兰答八思之地召开一场空前规模的大忽里勒台会议。这个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开来,搅动了世界各地的人心,无论是远方的蒙古草原,还是和林的腹地,道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仿佛汇成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他们都怀着各自的期盼与猜疑,奔赴这次可能改写历史的盛会。

    而那即将见证权力交接的答兰答八思,根据《史集》的记载,正是昔日窝阔台合罕亲手选定的圣地——月儿灭怯土,这里矗立着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宏伟大帐,这座永恒的宫殿被称为昔剌斡耳朵,据说它坐落在如今鄂尔浑河上游某支流——吉尔马台河源头的附近,静静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亲身经历此次大会的罗马教廷使者普兰·伽尔宾在其记述中透露,那承载着激烈辩论与秘密交易的大会帐篷,的确就是闻名遐迩的昔剌斡耳朵。然而,贵由汗登基仪式的举办地,则是在距离此地约三十里外的另一处金碧辉煌的斡耳朵中,那里将见证贵由汗如何摘取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冠,而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权谋与较量,仍然笼罩在一层神秘莫测的悬疑面纱之下。

    在苍茫的草原深处,一场悬疑密布的忽里勒台大会即将上演。首先抵达的是拖雷的遗孀,那位传奇的克烈公主唆鲁禾帖尼,她带着诸子悄然现身,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随后,铁木哥斡惕赤斤与他的八个儿子、额勒只带及其诸侄子弟、移相哥和他的子侄们,自东方而来,他们的出现让这场大会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与此同时,察合台系的后代也纷至沓来。哈剌旭烈兀、也速蒙哥、不里、拜答儿、也孙不花等人,他们的到来似乎预示着某种力量的平衡与角逐。尽管拔都因形势所迫未能亲临,但他却派出了兄弟斡鲁朵、昔班、别儿哥、别儿克怯儿、唐兀剔和脱花帖木儿等人前来,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在场众人的神经。

    草原上的各部那颜、统将、大异密等也纷纷聚集于此。中原的军民长官、突厥斯坦与河中地区的麻速忽·牙老瓦赤、波斯的阿儿浑·阿合,以及各省份的显贵要人、高丽王子等,他们的到来让这场大会更加星光璀璨。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远方的贵客。罗姆苏丹国的鲁克那丁、亚美尼亚国王海屯一世的兄弟森帕德将军、斡罗思大公雅罗斯拉夫、谷儿只的大卫·纳林和大卫·拉沙,他们的出现让这场大会的悬疑色彩愈发浓厚。

    而起儿漫、法儿思、毛夕里等地的使臣、巴格达哈里发、亦思马因派教主的使节,以及教皇的使节普兰·伽尔宾等人的到来,更是让这场大会的国际色彩愈发浓厚。他们带来的不仅是与君主身份相当的行装和礼品,更是各自国家与地区的政治、文化和宗教的碰撞与交融。

    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草原上的帐幕似乎变得捉襟见肘。二千座帐幕远远不够用,广阔的原野也变得拥挤不堪。下马的地方都没有,食物和饮料也极度缺乏。但这些困难似乎并未影响到众人的热情与期待,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忽里勒台大会将会是一个充满悬疑与变数的历史时刻。

    在那场风云际会的忽里勒台大会上,诸王亲贵们齐聚一堂,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算盘和秘密。然而,当话题转向汗位人选时,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乃马真后提名的贵由汗,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英武刚毅,战功卓着,深得众人的敬仰和拥戴。相比之下,窝阔台合罕指定的失烈门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而库滕汗阔端则病体奄奄,难当大任。因此,大家都认为贵由汗是最合适的人选。

    按照草原上的老规矩,贵由汗对诸王的劝进表示了拒绝。他先是推让给失烈门,然后又推让给阔端,把劝进的流程过了一遍又一遍。这让在场的诸王亲贵们感到十分不解,难道贵由汗真的不想当这个汗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七月来临。这时,贵由汗再次重申了当初窝阔台合罕即位时的誓言——只要窝阔台家族中还留下哪怕是裹在油脂里和草中,牛狗都不会吃的一块肉,汗位都不会给别人。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撼,也让他们对贵由汗的决心和信念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萨满巫师选定的吉日里,贵由汗被诸王扶上了御座。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眼中却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这场忽里勒台大会虽然结束了,但草原上的风云却并未平息。每个人都知道,新的汗王已经诞生,但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贵由汗新登汗位,为了展示自己的慷慨与财富,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整整一周,那场面真是热闹得不得了。新旧库藏的财物像流水一样流了出来,赏赐给到场的每一个人,从高贵的诸王亲贵,到最底层的仆从属下,人人都有份。

    宴会过后,贵由汗开始处理国事,他主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铁木哥斡惕赤斤拥兵问鼎汗庭的旧事。这件事可大可小,斡儿答和蒙哥被任命为审判官,但贵由汗刚上位,自然不敢轻易动东道诸王之长的叔祖父,于是只能找个借口,杀了铁木哥身边的几个亲信属官,算是给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接下来,贵由汗又着手处理另一件大事——收回诸王贵族滥发的敕令和牌印。自从窝阔台合罕死后,诸王们各自为政,敕令和牌印满天飞,老百姓们被这些玩意儿摆布得苦不堪言。贵由汗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些滥发的敕令和牌印不仅违反了扎撒和法令,还搞得国家一片混乱。于是,他下令追回这些敕令牌印,还特意摆在颁发者面前,加上“览汝所写”的警告,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

    这样一来,贵由汗的威望逐渐树立起来,草原上的风云也开始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在贵由汗的时代,一股暗流涌动,笼罩着整个帝国。这位新汗不仅重申并巩固了其父窝阔台汗生前所有法令的有效性,下令任何带有窝阔台合罕玺印的诏书无需再经他审批即可执行,这一举措似乎暗示着,在乃马真后摄政期间,窝阔台的许多旧法令曾遭受颠覆与挑战。

    尽管贵由已登上汗位,但乃马真后依旧握有实权不肯放手,因此,贵由这道旨意的背后,无疑是对母亲过度干预朝政的一种隐晦反抗。

    除此之外,贵由汗更是一反乃马真后执政时的决定,大胆召回那些被罢免的官员,如恢复镇海的中书右丞相职位,任命牙老瓦赤治理汉地,麻速忽负责中亚河中地区的事务;并且,他还果断处决了乃马真后的心腹大臣奥都剌合蛮以及波斯女巫法提玛,进一步削弱了母后的影响力。

    贵由汗在扞卫窝阔台汗权威的同时,内心深处却对父亲没有指定自己而是选择了孙子作为继承人的做法深感不满。这种不满情绪最终指向了一位同样遵循“孙继祖”原则的察合台汗国君主——合剌旭烈兀。

    合剌旭烈兀是察合台汗的早逝嫡子抹土干的嫡子,在乃马真后开始摄政的那一年(1242年),察合台汗去世后,合剌旭烈兀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察合台兀鲁思,坚定地延续了支持窝阔台系的政治路线,并特意长途跋涉至和林参与贵由汗的登基大典。

    面对这位不远千里前来祝贺的小辈,贵由汗并未心存感激,反而冷酷无情地剥夺了合剌旭烈兀的汗位,转而扶持与其关系密切的堂兄弟也速蒙哥成为新的察合台汗。他直言:“儿子尚在人间,何以孙子能做继承人?”

    于是,无辜的合剌旭烈兀就这样戏剧性地被废黜,这是蒙古大汗首次插手兀鲁思汗的人选问题。自此之后,与汗庭紧密相连的察合台汗国的汗位如同一块橡皮泥,随时可能被他人任意摆布,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铁血与权谋交织的草原帝国中,贵由汗犹如一只锐意改革的雄鹰,他坚信自己的汗父窝阔台与母后乃马真后治下的帝国过于软弱无力,导致内乱频发,诸如察合台汗国的暗中侵蚀中央领地、各路亲贵擅自发放敕令的乱象丛生。怀揣重塑祖父成吉思汗黄金时代的雄心壮志,贵由汗以其坚韧不屈的性格和卓越的领导力,誓要让所有人臣服于他的绝对意志之下。

    当罗姆苏丹国的鲁克那丁,也就是乞里只·阿儿思兰四世低首称臣之际,贵由汗毫不犹豫地利用这一契机,废黜了他的兄长也速丁·凯迦武思二世,亲自扶植鲁克那丁上位,此举背后,实则是贵由汗对拔都势力的一次巧妙反击,毕竟拔都曾经支持的是阿儿思兰四世的胞弟凯库巴德二世。

    贵由汗的铁腕手腕还体现在他对谷儿只地区的分割处理上,他将这片土地分给了两位王位争夺者大卫·拉沙与大卫·纳林,前者获封哈儿特里,后者则得到亦米莱忒,以此分化瓦解潜在的反对力量。

    而斡罗思大公雅罗斯拉夫的悲剧命运,则更为增添了贵由汗统治时期的神秘与恐怖色彩。他在出席一场由乃马真皇太后主持的宫廷盛宴后猝然离世,全身遍布诡异的青斑,死因显系中毒,究竟是贵由汗与母后的宫闱争斗中的牺牲品,抑或是其他政治阴谋的结果,无人能知。

    与此同时,贵由汗对外展示其恩威并施的外交手腕,赐予归附的亚美尼亚将领森帕德以及起儿漫、法儿思等地使臣以象征荣耀与特权的虎头牌及御敕。而在回应教皇英诺森四世的信函时,贵由汗更是言语间透露出无尽的傲慢与霸道,彰显了他对西方世界的不屑与自负。

    在蒙古铁骑的震撼下,西方世界陷入恐慌,而基督教世界与穆斯林世界的冲突也日益加剧。为了摸清东方蒙古人的底细,并借此联手对抗共同敌人,基督教国家悄然启动了一个秘密计划——派遣传教士深入蒙古帝国腹地。其中,普兰伽尔宾,也就是柏朗·嘉宾,便是肩负使命的一员。

    历经生死考验,嘉宾横越万里黄沙,终于抵达了蒙古帝国的心脏——和林,并亲手记录下了那段历史。今日我们所了解的贵由汗登基盛典的恢弘场面,大部分源自嘉宾撰写的《蒙古行纪》。

    嘉宾携带着英诺森四世的书信来到蒙古,然而信中的内容充满了对蒙古人的指责与训诫。对于这份傲慢的教皇来信,贵由汗冷笑以待。在他托嘉宾带给教皇的回信中,贵由汗以上苍代言人的姿态,尖锐批评了教宗的自大,并以威胁的语气要求教宗亲自前来蒙古觐见他、臣服于他,并表示愿为其效劳。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回信中的那句:“我已征服自东至西的所有土地。”这句话被视为蒙古向全世界宣战的檄文。尽管历史上并未详载教皇收到此信后的具体反应,但贵由汗那份狂傲无比的自信,无疑是昭然若揭,无可辩驳。

    怀抱吞天吐地的壮志豪情,贵由汗对征服世界抱有强烈的野心,并迅速将其付诸实践。

    正值丙午年1246年,刚戴上汗位宝冠的贵由汗,犹如一只羽翼丰满的雄鹰展翅欲飞,迫不及待地沿袭了家族的传统,挥舞起征战四方的旗帜。他仿效父亲与祖父的足迹,策划了一场东西南北的宏大战略行动,意图再度拓展蒙古帝国的疆界。

    先是贵由汗密令悍将阿母侃与洪福源,挥师东进,目标直指那个胆敢中断岁贡的高丽王国;随后,他又将南下攻宋的重任委托给了智勇双全的察罕,期望他能荡平南宋防线。至于西征的重担,则交到了忠心耿耿的亲信大臣野里知吉带手中,即宴只吉带,他带领精锐部队一路向西挺进。

    正如窝阔台时代那般,贵由时代的核心仍然是西线的攻势,东征与南征仅作为辅助战略推进。阿母侃率领的东路军在第二年即1247年的七月,剑指高丽北境盐州及其周边地区,一时间,高丽国王闻风丧胆,匆忙派出使节安抚并献礼于蒙军,然而,好景不长,仅仅在次年即1248年的三月,随着贵由汗突然驾鹤西去的消息传来,原本气势汹汹的阿母侃不得不终止进攻,紧急班师回朝。

    南方战场上,察罕这位南征总指挥官尽管安排了汉人降将张柔和史权等人在边界地带进行了一些小型战役,但始终未能发动大规模的南侵行动。随着贵由汗的骤然离世,察罕的南征计划也随之消声匿迹,战场上一度弥漫的紧张气氛刹那间化为沉寂。

    在1247年炎夏的八月,宴只吉带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引领着大军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疾驰而去,执行贵由汗精心部署的西扩计划。汗王颁布了一道严苛的诏令,从各王室直辖的千军万马中,每十名士兵抽调两人随同西征,以壮军势。不仅如此,贵由汗赋予宴只吉带空前的权限,让他全面掌管波斯大地,并在征调兵马的过程中,每十人同样抽调两人在当地加入西征队伍,从而确保对波斯地区的绝对控制。

    贵由汗的战略布局步步为营,他进一步授权宴只吉带不仅管理波斯,还包括鲁木、谷儿只、毛夕里、合列卜以及迪牙别克儿在内的众多地域,这些地方的税收贡赋皆由宴只吉带一手收取,严禁任何第三方染指干涉。

    透过贵由汗的这些决策,一位洞察秋毫的侦探或许能嗅出一丝异样的气息:他征服的目标直指里海南岸潜伏的木剌夷和遥远的小亚细亚,这正是后来旭烈兀挥师西征的同一片土地。然而,贵由汗的目光并不止于此,他心中的棋局更大,悄悄对钦察汗国的拔都设下了无形的圈套。他有意将宴只吉带的管辖范围扩展至太和岭(今天的高加索山脉)以南,这片本属钦察汗国的领土也被纳入了宴只吉带的麾下,这背后隐藏着贵由汗铲除拔都势力、整合汗国边界的深层意图,也为读者留下了令人遐想的空间与阴谋的线索。

    在蒙古帝国广袤的土地上,贵由汗与拔都的关系犹如两股互斥的磁场,彼此间的嫌隙早已暗流涌动,尤其在西征这场权力博弈中彻底爆发。拔都曾在关键时刻反对贵由继承大汗之位,假借身体不适拒绝参加关键性的忽里勒台会议,这让贵由心头的疑虑与恨意愈发浓烈。

    彼时,察合台系听命于汗廷,拖雷系和其他东部诸侯也显得恭顺,唯有出身术赤系的拔都汗,始终未曾低头,对贵由汗保持着强硬的姿态,而这无疑刺痛了贵由汗那颗骄傲且敏感的心。

    于是乎,在1248年春暖花开之际,贵由汗借着疗养病情的理由,集结了一支足以震慑人心的庞大军队,名义上是前往叶密立修养,实则隐藏着讨伐拔都的真实意图。尽管《元史》、《史集》等官方史料对此讳莫如深,但《清容居士集》卷34《拜住元帅出使事实》中袁桷所记述的“昔定宗皇帝征把秃王”一事,揭示了贵由汗欲征伐拔都的秘密,这一真相在当时朝廷高层中并非无人知晓。

    身处暗处的唆鲁禾帖尼,这位拔都背后的智囊,早已洞悉贵由汗的行动计划,迅速派出使者向拔都通风报信,提醒他务必严阵以待,以防突如其来的战争风暴。

    拔都接收到唆鲁禾帖尼的预警后,对她的深谋远虑感激不尽,他迅速响应,以重整军备为由,命令部众急行军至距海押立七日行程的阿拉塔黑山脚下,那里是他们预设的战场,等待着与贵由汗正面较量。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可能导致蒙古帝国四分五裂的内战即将上演的关键时刻,贵由汗却在远离别失八里七日路程的横相乙儿之地,突遭意外,未满四十四岁的生命戛然而止,这场迫在眉睫的冲突瞬间烟消云散。

    当贵由汗离世的消息如雷霆般迅速传遍帝国乃至全世界各个角落时,那些受他号令征战四方的军队纷纷收住了脚步。实力雄厚的拔都汗和拖雷家族的遗孀们立刻行动起来,派出得力的使者,表面上对悲痛中的贵由汗遗孀海迷失后进行了诚挚的慰问,尽管她拥有的只是婆婆般的贪婪欲望而非手腕和胆识,但他们依然支持她暂代国政,展现出一种微妙而复杂的友好姿态。

    接下来的故事便转向了另一场围绕汗位继承权的激烈角逐,这一切,都已在贵由汗溘然长逝后,与他不再有任何关联。

    在短短二十个月的时间里,贵由汗从1246年仲夏登基直至1248年早春谢幕,他的统治期宛如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璀璨夺目。他自诩为“天之骄子,地之上皇”,他的玉玺刻着一句震铄古今的宣告:“秉承天帝之意,贵由汗乃是天下万民之共主”。如此豪言壮语,是不是够炫酷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