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月明寺的密道

南瓜乌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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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成化八年五月二十三日,淮安府清河县,一位屡试不第的举人何平,历经数度会试落榜的挫败后,决定放下功名之念,投身仕途底层,从微末小官做起。何平凭借其勤勉敬业的精神与口若悬河的才智,很快赢得了同僚与民众的赞誉。恰逢清河县知县一职空缺,这位不甘平庸的才子顺理成章地步入晋升之梯,荣膺县令之职,时年已逾四旬。

    何平就任知县以来,政绩斐然,以其公正严明、体恤民瘼的施政风格深得清河县百姓爱戴,一时间声望日隆。

    某日午后,何平于知县廨内沉浸于卷帙浩繁之中,夫人刘凤春轻扣门扉,端着一盏清茗翩然入室。她见丈夫正专注于书中世界,便悄然立于一旁,静候其翻页的间隙。待何平抬眸之际,刘凤春才柔声道:“老爷,明日便是六月十九,我想去月明寺为咱们的儿子祈福,愿他安康顺遂。”

    何平听罢,轻轻合上手中古籍,微微颌首,话语中透出对家庭的关切:“夫人此举甚善,我理应陪同前往,共表虔诚之意。”

    于是,夫妇二人稍作准备,将次日行程妥善安排。待至黄昏时分,何平嘱咐师爷留守县衙,处理日常政务,自己则带领两名贴身随从,陪伴夫人乘坐一顶小巧的官轿,沿着蜿蜒小径,向着清河县境内一座名为月明寺的古朴庙宇徐徐行进,一场为子祈福的神秘之旅就此展开。

    令何平始料未及的是,曾经香烟缭绕、人潮涌动的月明寺,此刻竟陷入一片萧索,沿途行人寥寥,周遭景象更是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冷与荒凉。一行人抵达寺门前,不禁驻足凝望,正欲步入寺内,却见一位面容惊惶的老妇人拽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出。何平眼疾手快,立刻拦住二人,关切地询问:“抱歉打扰,大娘,请问这寺庙之内发生了何事,为何今日如此寂寥无人?”

    老妇人略显惊愕,目光在何平身上来回扫视。尽管他身着朴素的青布直裰,但其眉宇间的英气与沉稳气度,显然非寻常百姓可比。见状,老妇人略微迟疑,终究放缓脚步,压低声音告诫道:“这位老爷,您怕是多年未踏足此地了。这月明寺内,近些年来愈发诡异,今日的冷清不过是常态罢了。依我看,你们今日还是别进去为妙,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何平听罢,心头疑云丛生,愈发好奇其中缘由,于是紧追不舍地追问:“大娘,您为何这般说法?能否详细道来,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

    老妇人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轻轻拍了拍男童的背,示意他到前方稍远处玩耍。待孩童走远,她才压低嗓音,神情神秘地娓娓道来:“其实,这里几年前发生过一桩极为离奇的命案。死者全身上下未见丝毫伤痕,也未检测出任何中毒迹象,诡异的是,他被发现时,门窗紧闭,室内并无他人进出痕迹。然而,那死者面部表情极度惊恐,嘴巴大张,双眼圆瞪,似是亲眼目睹了极其恐怖之物。当时县令倾力查探数月,却始终未能查明死因,案件最终只得草草结案。自此,坊间传闻四起,皆言死者乃遭妖邪所害。自那以后,月明寺的香火日渐凋零,人们畏惧邪祟,纷纷避之不及。”

    言毕,老妇人神色紧张,赶忙加快步伐,小跑着追上男童,两人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目睹此景,刘凤春面色阴郁,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转向何平,话语中充满了不安:“老爷,听闻此言,这月明寺的确似乎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是不是应当另择他处为孩子祈福?”

    刘凤春话音未落,何平已然挥手打断:“这座寺庙内必有蹊跷,身为清河县知县,我有责任查明真相,给当地百姓一个安心的交代。”言毕,一行人毅然踏入院门。

    院内空旷寂寥,落叶遍地,角落里蜘蛛网纵横,唯有中央一片翠竹生机盎然,与周遭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何平正对此情景感到诧异,忽闻一阵洪亮的笑声由远及近。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缓步而来,笑容满面。

    何平合十行礼:“阿弥陀佛。”

    老僧笑声未止:“贫僧乃月明寺住持,法号慧明,不知诸位施主驾临,有何贵干?”

    何平恭敬作揖:“慧明大师,明日乃六月十九,我与夫人特来此为小儿祈福,因路程遥远,不得不提前赶来。敢问大师,可否容我们在寺中借宿一夜,并享用些斋饭?”

    慧明大师环顾四周,面露难色:“本寺近来多有不宁,想来几位也略有耳闻。为各位安全计,还是在外寻家客栈为宜。”

    何平此行目的正是探寻寺内隐秘,岂肯轻易离去。他迅速从布囊中取出一袋银两,悄无声息地塞入慧明大师手中。银光闪烁间,慧明大师眼神瞬间亮起,脸上笑意更浓,随即爽快地引领众人向一座空置的禅房走去。显然,这笔“香火钱”成功打动了住持,使得何平一行得以留宿月明寺,也为揭开寺庙背后的谜团开启了方便之门。

    行至一间铁锁紧闭的房门前,何平目光停留,饶有兴致地询问慧明大师:“慧明师父,为何独此房间上了锁?”

    慧明大师闻言,笑容依旧,解释道:“此乃本寺存放历代传承经书之所,内中典籍皆为祖辈遗留之宝,珍贵非常,故寻常人等不得擅入。”

    何平微微点头,目光在那神秘的锁房间若有所思地停留片刻,而后调整步伐,随慧明大师等人继续前行。他们所分配的禅房位于寺庙深处的一隅,房间内积尘厚积,蛛网遍布,透出久无人居的荒凉气息。

    慧明大师随即召唤寺内几名小沙弥,一一为何平等人引介,并吩咐他们立即动手清理禅房内外,务必使之恢复整洁,以供何平一行人安歇。小沙弥们领命而去,禅房内顿时忙碌起来,尘土飞扬,蛛网被逐一清除,原本阴暗的角落渐渐显露出本来面目。

    月明寺内,除去主持慧明大师,另有四位小和尚。他们分别唤作远空、明空、净空与凡空。其中,远空、明空、净空三人均已在寺中度过八个春秋,唯独凡空,入寺修行不过数月。何平观察到,除凡空外的三位小和尚皮肤黝黑,身形魁梧,若非一身僧袍,实在难以辨识出他们是出家人。凡空则与此迥异,他身形瘦削,面庞清秀,气质独特。

    晚餐时分,何平有意提起数年前发生在寺内的离奇命案。话音刚落,慧明大师与几位小和尚面色陡变,纷纷对此话题避而不谈。此时,凡空小和尚却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似有话要说。不料,明空见状,厉声打断道:“凡空,你在寺中已有半年,难道还不清楚哪些话能讲,哪些话不能讲吗?”

    凡空闻此,面色瞬间黯淡,默默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扒拉着碗中的斋饭,再未发出一言。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而微妙,何平心中暗自揣摩,凡空的表现似乎暗示着他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场饭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为月明寺的谜团增添了一抹更加深邃的阴影。

    何平心中疑云密布,外界沸沸扬扬的传闻,为何到了寺中竟成了禁忌?尤其是凡空小和尚的异样表现,更让他坚信对方定然知晓一些内情。饭毕,何平瞅准时机,拉住凡空,压低声音问道:“凡空小师父,关于那桩旧事,你是否知晓一二?”

    凡空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何平脸上,嘴唇微动,却迟迟未发出声音。何平心中一沉,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乃清河县知县何平,此次前来月明寺,正是为彻查当年那桩悬案,以安抚人心惶惶的百姓。”

    听闻此言,凡空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激动地握住何平的衣袖,再次确认:“何施主,你真的是知县大人?”待何平肯定地点点头,凡空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终于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三年前,即明成化五年那个风雨如晦的日子,月明寺正处于香火鼎盛的辉煌时期,四方善信纷至沓来,于佛前虔诚礼拜,于斋堂静心持素。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席卷了这座古刹,为平静的寺院带来一对意想不到的访客——一对避雨的夫妻。那男子英挺非凡,女子则宛如仙子下凡,两人在僧人的安排下暂居于禅房之内,为风雨中的月明寺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正当梵音低回、灯火摇曳之际,禅房内陡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尖锐刺耳,瞬间打破了寺院的宁静。僧众闻声而动,急促的脚步声在廊庑间回荡,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向那声源之处。然而,当房门被撞开的一刹那,眼前的一幕令众人瞠目结舌:那位俊逸的男子已然气绝身亡,横陈于地,而那位仙姿绰约的女子却如同幽灵般消失无踪,只留下空荡荡的禅房与弥漫的死亡气息。

    初时,地方父母官,即知县大人,鉴于现场门窗紧闭、无迹可寻的状况,倾向于认为男子死于女子之手,然而女子的神秘失踪又使得这一推断陷入困境。试问,倘若真是女子行凶,她究竟是如何在密闭的空间中悄然遁形?此等诡谲之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之间,坊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关于月明寺藏匿妖邪、遭逢诅咒的流言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昔日庄严的圣地自此蒙上一层阴森恐怖的面纱。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三年,此案仍如迷雾重重,未得破解。何平,一位深谙世事、洞察秋毫的探事者,心中明了此案背后定有他人作祟,而非那失踪女子所为。然而,岁月流转,物是人非,重启旧案谈何容易。他试图从仅存的线索中寻觅真相,但每当他向当年的知情僧人凡空追问细节,对方却只能以茫然的摇头回应,仿佛那段记忆已被岁月无情地抹去,抑或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封存。

    月明寺内的惨剧犹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何平心头,也压在所有知晓此事的人们心中。它成为了寺中不可触碰的禁忌,每当夜深人静,那凄厉的呼喊似乎仍在回荡,提醒着世人: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子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真正的凶手又隐匿何处?这一切,仍是一个亟待揭开的悬疑迷局,等待着有志之士拨云见日,还原那被风雨淹没的真相。

    何平步伐沉稳地折返禅房,眉宇间凝聚着深深的思索。他唤来一名贴身随从,低声嘱咐道:“速去县衙,请王虎师爷即刻至此,有要事共商。”话音刚落,仿佛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何平转身径直迈向那扇始终紧闭的木质房门,眼神中闪烁着新的疑惑。

    这间房与众不同,其门窗并非如其他厢房一般以薄纸糊制,而是由厚重坚实的木料精工打造。何平上前,试探性地推动木门,刹那间,门板缝隙间竟渗出几滴晶莹水珠,悄然滑落在地。他不禁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那冷冽的水珠,一股寒意瞬时透过肌肤,直抵心间。

    正当他欲深入探究这异象之际,身后忽传来一声关切的询问:“这位施主,夜已深矣,何故在此徘徊?寺内近日颇不安宁,还望您尽早回禅房安歇,莫让凉风侵体,致染病恙。”

    何平闻声,略一思忖,决定暂且按下心中疑团,依言返回禅房静候。不多时,在随从引领下,王虎师爷匆匆步入,面色凝重。何平立刻示意随从守于门外,确保谈话不受打扰。随后,他将自己今日所遭遇的一系列诡异现象与离奇经历,逐一详述给师爷听,字句间流露出对隐藏于月明寺深处的秘密愈发强烈的探究欲望。

    王虎听罢何平的讲述,面容凝重地回应:“此事我早有耳闻,三年前我亦曾亲临此寺。”何平闻此言,眼中陡然闪现惊喜之色,急切追问:“果真如此?你当时可曾察觉到任何线索?”

    王虎微微摇头,语带困惑:“此事确乎诡异非常。我曾亲眼目睹一道人影如幽灵般自窗外掠过,仿佛民间传诵的妖怪般在夜空中穿梭。出于好奇,我尾随其后,只见那身影飘入一间禅房,却在瞬间消失无踪。尽管我分明看见人影进入了禅房,但当我进入搜寻时,却空无一物。查阅过往案卷后我发现,此类离奇事件在月明寺并非孤例,多对夫妻在此神秘失踪,尽管疑点重重,却因缺乏确凿证据,始终未能锁定真凶。反而,寺内闹妖的传闻愈演愈烈,愈发神乎其神。”

    “世间焉有鬼神之谈?”何平低语自问,“必是人为所致,只是人怎可能凭空蒸发?难道……那禅房内暗藏密道?”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谜团的执着探寻。

    王虎点头附和:“此言不无道理,我当时竟未曾深思。如今月明寺历经修缮,格局已大为改观,不知能否找回当年那处神秘禅房。”

    言犹未尽,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犹如夜枭哀鸣,刺破静谧夜空。何平与王虎面色一凛,立即冲出门外。只见一道黑影倏忽升腾,直扑上层禅房。二人不及多想,疾步追赶。然而,半途之中,明空和尚气喘吁吁地拦住了他们,神色紧张:“二位施主,此刻不宜再追,寺内恐再生变故。”

    何平心头一紧,急切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明空和尚面露难色,犹豫再三,终是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师弟……师弟他……被妖怪……杀害了!”此言一出,原本笼罩在月明寺上空的疑云愈发浓重,一股寒意悄然蔓延。

    王虎与何平闻讯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皆透出惊疑与决断。何平率先发话,不容置疑地道:“明空大师,事涉人命,官府有责查明真相。还请引路,让我们勘查现场。”

    明空和尚闻此言,面露难色,低声道:“二位施主,此事关乎我寺禁忌,实不便外人涉足。”

    何平面色一沉,不怒自威,迅即亮出腰间的官府令牌,厉声道:“莫非贵寺意图阻碍官府查案?令牌在此,速速带路!”

    令牌赫然在目,明空和尚身躯微颤,不敢再有迟疑,只得领着二人穿过庭院,来到楼下那间发生惨剧的禅房。房内气氛压抑至极,新近入寺不过半年的凡空小和尚已魂归西天,遗体静躺其间。几位小沙弥泪水涟涟,悲痛难抑;而主持慧明法师更是面色惨淡,悲苦之情溢于言表。

    正当众人沉浸在哀痛之中,清河县仵作张崖匆匆赶到,他经验丰富,片刻间便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查验。张崖眉头紧蹙,语气凝重:“大人,这小师父死状奇特。体内并无毒素,周身无明显外伤,亦不似受惊猝死——通常惊悸而亡者面部表情会极为扭曲,而这小师父只是口微张,双目圆睁,死因颇为蹊跷。”

    何平听罢,紧抿嘴唇,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凑近师爷王虎耳边,低语几句密谋。王虎点头领会,转身离场而去。与此同时,何平果断下令,命人妥善收殓凡空小和尚的遗体,一行人随之悄然退出月明寺,留下满室哀伤与无尽谜团。

    次日晨曦微露,一名男子心急如焚地闯入县衙报案,声称其妻于昨日赴月明寺后至今未归,音讯全无。何平一听“月明寺”三字,心中警铃大作,即刻率队奔赴寺中。抵达之时,眼前景象令众人愕然:住持慧明法师与众僧人赤身裸体,被绳索牢牢捆绑于林中老树之上,狼狈不堪。而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泰然自若地立于寺门,静候他们的到来。

    女子见何平一行人现身,忙不迭趋前裣衽一礼:“小女子荆楚,参见知县大人。”

    原来,荆楚乃清河县内闻名遐迩的女侠,素以行侠仗义、扶弱锄奸着称。此前,何平特意委派她秘密潜入月明寺调查连串怪事,不想她亦未能幸免,似是中了寺内僧人设下的圈套。此刻目睹这般光景,何平心中已然洞若观火,他霍然转身,对身后跟随的捕快厉声喝道:“诸位,速将这几个和尚带回县衙,本官即刻升堂审理此案!”话语掷地有声,预示着一场正邪较量即将在公堂之上激烈展开。

    清河县衙门外人头攒动,百姓们挤挤挨挨,翘首以盼,欲一睹公堂审案的风采。而大堂之内,却是一片庄严肃穆,何平端坐于案前,手抚惊堂木,威严喝问:“慧明住持,你可知罪?”

    慧明住持面对指控,依然傲骨铮铮,朗声道:“贫僧不明大人之意,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贫僧一世茹素诵经,岂会做出害人之举?”

    何平闻此言,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随即高声传唤:“带吴氏上堂!”

    不多时,一名身着宽大比甲、形容憔悴的妇人被带上公堂。何平目光犀利,指向一旁的几名和尚,质询吴氏:“吴氏,你可认得这些人?”

    吴氏怯生生地扫视和尚们,突然全身颤抖,声音颤抖地回答:“大人,正是这些和尚轻薄于我,更残忍杀害了我家夫君。”

    慧明住持闻言,愤然反驳:“一派胡言!我等何时轻薄于你,你夫君分明是被妖怪所害,与我等何干?”

    何平冷哼一声,眼神示意一旁的衙役。片刻之后,又一人被带上公堂,慧明住持一见此人,顿时面色煞白,脱口而出:“凡…凡空!你不是已死吗?”

    何平与“复活”的凡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切正如他们精心策划的那样。何平早前察觉到凡空的与众不同,与之交谈后得知,他在与同门夜话时无意间窥探到慧明住持与其他僧侣的惊人秘密。凡空心生惧意,连夜向何平告密。何平意识到这些和尚必将对凡空不利,于是与凡空合谋上演了一场“先发制人”的戏码。

    他们设计让凡空以尖叫引诱和尚们前来,再伪装死亡,瞒天过海。而何平与王虎先前所见的白色魅影,正是潜入禅房欲对凡空下杀手的慧明住持。这场精心布局,终在公堂之上真相大白,令慧明住持无处遁形。

    慧明住持眼见“亡者”凡空赫然现身,加之何平揭示的连环计谋,犹如晴天霹雳,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先是疯狂大笑,笑声凄厉而绝望,仿佛在嘲讽自己的愚弄与败露。笑毕,他神情颓然,如泄气的皮囊般瘫软在地,开始坦白那深埋心底的罪恶过往。

    时光回溯至明成化年初,彼时的慧明仍是一位心怀善念、矢志修行的住持。某日,一位妇人踏入庙门,祈求神佛赐予子嗣。慧明凝眸望去,认出那熟悉的面庞正是自己出家前的妻子。如今,她已贵为豪门贵妇,对他这位困守小庙的和尚自然嗤之以鼻。她尖酸刻薄地讥讽道:“好啊,当年跟你一起,我就无法怀孕,现在你进了庙门,我看你这辈子都甭想有后了。”

    这番话语如尖刀般刺入慧明心头,他本就因天生无生育能力而深感自卑,忍受多年煎熬,终于在佛门找到了心灵寄托与些许尊严。然而,妻子的再度羞辱犹如一把重锤,将他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击碎。那一刻,仇恨与怨念如同种子般在他内心深处悄然萌芽,逐渐滋生出一股黑暗的力量,驱使他走向了罪恶的深渊。

    明成化五年,风雨交加之夜,吴氏夫妇投宿月明寺,恰巧落入慧明视线。嫉妒之火在慧明心中熊熊燃烧,他暗中勾结数名小和尚,将这对夫妇引入一座暗藏密室的禅房。待夫妇二人酣眠之际,慧明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男人惊觉有人闯入,惊恐中发出一声尖叫,慧明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银针刺入其太阳穴,旋即拔出,使其瞬间毙命。接着,他将女子捆绑,藏匿于密室深处。为掩盖罪行,慧明精心布置,制造妖怪作祟的假象,自此,月明寺妖怪之说不胫而走,香客渐稀,偶有女子入寺,亦遭同样厄运,被慧明等人以同样手法囚禁。

    面对何平的质询,慧明苦笑不已:“事已至此,我深知难逃法网,但我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大人您又是如何怀疑到我的呢?”

    何平从容挥手,语重心长地驳斥:“何为天衣无缝?常言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身为清河县的父母官,我素来不信妖魔鬼怪之说。月明寺内一片死寂,唯独竹林生机盎然,我推测你们正是利用竹子的柔韧特性,伪造出妖怪凌空飞行的假象。再者,你们几人除凡空小师父外,个个体格健硕,与常日在佛门静修的僧人形象大相径庭。至于那扇渗出冰水的上锁房门,显见你们为了防止尸体腐败散发异味,特意置冰其中以保尸身不腐。凡空小师父的告密,加之你们当日种种反常举止,皆指向你们具有重大嫌疑。”

    慧明与同伙在何平的推理面前,面如死灰,连连摇头,口中哀叹着悔不当初。然而,覆水难收,八桩血案,数条无辜生命葬送于他们手中,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命运已无可逆转。

    月明寺内那些曾被囚禁的妇女在正义的光芒下重获自由,她们的悲惨遭遇终得昭雪。而罪大恶极的慧明等人,被押上街头,接受民众的唾弃与谴责。数月后,经过公正审判,慧明等人被判处极刑,这场缠绕月明寺多年的离奇凶案终告落幕,真相得以大白于天下,冤魂得以安息,正义得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