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克忠托梦

南瓜乌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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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安府,有个富商名叫乜崇贵,他的家业庞大,妻子汤氏给他生了四个儿子。老大叫克孝,是个擅长管理家务的能手;老二克悌常年在外经商;老三克忠聪明好学,早已名声在外,是文人心中的楷模,他还有个幼弟克信,一直受他悉心教导,兄弟间感情深厚,形影不离。

    命运弄人,克忠在一次科举落第后,竟一病不起,卧床不起。克信常去探望,却发现嫂嫂淑贞美貌如花,他担心哥哥病重之下难以自持,被美色所惑,加重病情,便提议让哥哥移居书房静养。但淑贞心疼丈夫,坚持让他在房中休养,方便随时照顾。克信心中虽有不快,但也只能作罢。

    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探望克忠,无不感叹他苦学伤身。克信却叹息道:“家兄的病,并非全因苦学。自古英雄豪杰,多死于妇人之手,家兄又岂能幸免?”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久便纷纷离去。

    克忠的病情日益严重,淑贞焦急万分,急忙叫来克信。克信怒气冲冲地责备她为何当初不听劝告,让哥哥在房中养病。淑贞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克信走到床边,只见克忠泪流满面,拉着他的手说:“我不行了,你要好好读书,争取科举成功,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你嫂嫂淑贞贞洁贤良,又年轻貌美,你要善待她。”说完,便气绝身亡。

    克信悲痛欲绝,为哥哥操办了隆重的葬礼。自从克忠去世后,全家人都对淑贞格外怜悯。百日之后,在父母的安慰和家人的劝解下,淑贞逐渐走出阴霾,恢复了往日的容颜。她虽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窈窕动人。而且她性格高洁,品行端正,言语简静,行为光明磊落,无一尘可染。

    一周光阴转瞬即逝,淑贞的父亲蒋光国为了祭奠自己的女婿,特意安排了一场庄重的葬礼。他请来了自家的族侄蒋嘉言,这位出家于紫云观的道士,担任了此次法事的高功。蒋嘉言还领着他的徒弟蒋大亨,以及徒孙蒋时化、严华元一同参与。

    对于这场盛大的葬礼,克信心中却并不欢喜。他对着光国说道:“老亲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样的排场其实并无益处。”光国听后,心中不悦,转身进入内室对淑贞说:“我本是出于好意来祭奠你的丈夫,可你叔叔却如此不悦。他对你兄长如此薄情,难道对你也会好吗?”淑贞听后,叹了口气道:“他当初就反对让兄长留在房里养病,我坚持留下照顾。兄长去世后,他对我更是心生怨恨。这一年多来,我们几乎没有见面,他这样对我,怎能算是善意呢?”光国听了淑贞的话,对克信的不满更加深重。

    法事即将结束,当追荐亡魂的时候,光国再次呼唤淑贞道:“这些道士都是家里的子侄辈,你可以出来在灵前祭拜,无妨的。”淑贞心中悲痛欲绝,于是出来在灵前祭拜,哭得十分伤心,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凄惨。然而,那个名叫严华元的道士,却心怀不轨。他一见淑贞,心中便想:“人们都说淑贞是绝色佳人,如今看她穿着素服,依然如此标致。若是能和她无拘无束地欢乐,那可真是人间美事。”于是,他起了淫心。

    夜深人静,法事圆满结束,道士们都拜谢离去。光国说:“嘉言、大亨和时化都是自家亲戚,礼物薄些也不会计较;唯有严先生是外人,应当厚礼相待。”于是淑贞又加封了一份礼物给严华元。然而,严华元心怀鬼胎,表面上道谢离去,实际上却偷偷藏在高楼之上。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发出老鼠般的声音吸引淑贞。淑贞拿着蜡烛查看时,严华元趁机用迷药弹向她。淑贞一旦沾染了这种迷药,心中便立刻变得淫乱起来,她抱着严华元尽情欢愉。

    当黎明到来,迷药的效果消失后,淑贞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迷奸了,她的名节被玷污了。她咬舌吐血,当场气绝身亡。严华元得逞后潜逃而去,他留下了一封礼银在淑贞怀中,大概是希望她复活后能向他道谢吧。

    夕阳渐渐西沉,晨炊的香气已经弥漫在空气中。婢女菊香端着水走进房间,轻声呼唤淑贞起床梳洗,却不见人影。她心中生疑,便登上阁楼寻找。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宁静,只见淑贞躺在毡褥之上,已经气绝身亡。

    菊香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跑去找克孝和克信,颤声说:“三娘子死在阁楼上了!”克孝和克信闻讯赶来,一看之下,果然见淑贞已经离世。众人惊慌失措,连忙叫来其他婢女,将淑贞的尸体抬出房间,停放在堂上。在下阁楼时,淑贞胸前的银包不慎遗落,菊香偷偷捡起藏了起来。

    此时,光国正宿在女婿的书房里。一听到淑贞的死讯,他立刻想到是克信下的毒手。他怒气冲冲地冲进后堂,痛哭流涕,悲愤交加。他大声指责道:“我女儿天性刚烈,身体并无疾病,却突然在黑夜中死去,这其中必有蹊跷。你既恨我女儿留住女婿在房里导致他身亡,又恨我领道士来做法事追荐女婿,所以你便趁机作恶,强奸我女儿。我女儿羞愤交加,咬舌吐血而死。”

    光国愤怒之下,决定告到包公那里去。他写下状纸,控诉克信灭伦杀嫂的罪行。状纸中写道:“风俗先维风教,人生首重人伦。男女授受不亲,嫂溺手援非正。女嫁生员乜克忠为妻,不幸夫亡,甘心守节。兽恶克信,素窥嫂氏姿色,淫凶无隙可加;机乘斋醮完功,意料嫂倦酣卧。突入房帷,恣抱奸污。女羞咬恨,嚼舌吐血,登时闷死。狐绥绥,犬靡靡,每痛恨此贱行;鹑奔奔,鹊强强,何堪闻此丑声。家庭偶语,将有丘陵之歌;外众聚谈,岂无墙茨之句。在女申雪无由,不殉身不足以明节;在恶奸杀有据,不填命不足以明冤。哀求三尺,早正五刑。”

    状纸递到包公手中,一场悬疑重重的案件即将揭开序幕。

    乜克信听闻蒋光国控告自己强奸了嫂子淑贞,羞愤交加,无地自容。他抚着兄长克忠的灵位,痛哭流涕,心如刀绞,竟然呕血数升,瞬间倒地不起,魂归阴府。

    在阴府之中,克信意外地遇到了兄长克忠。他连忙叩头哀诉自己的冤屈。克忠泣不成声,对克信说道:“害死你嫂子的人,其实是那个严道人。有一封银子在菊香手里,可以作为证据。你嫂子在世时已经记录在簿上,你可以拿着这个去见官,冤情自然会水落石出,与你无关。我的阴灵会在衙门里助你,你快快还阳,事后可以超度你嫂子。切记切记。”

    克信苏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天。包公对此案查办甚紧,克信只得急忙准备状纸申诉。他在状纸中写道:“诉为生者暴死,死者不明;死者复生,生者不愧事。寡嫂被强奸而死,我悲痛欲绝,但她的死并非在合适的时机。嫂父见女儿惨死而告状,我理解他的愤怒,但告的却并非真正的凶手。

    为何说死非其时?寡嫂被污,本应当时指陈明白,却不幸过早离世;嫂父控冤,本应查明强暴之人,却不应冤枉无辜。我视寡嫂如母,言行恭敬,从未有过任何不敬之举,更何谈加淫?真正污嫂致死之人,实乃严道人。嫂父未能明察,误信谗言,对我进行无端的诬陷。

    我如同无辜的兔子被卷入纷争,如同惊飞的雉鸟无处藏身;我如同鱼儿被高悬的鱼网所困,如同离群的鸿雁难以独活。我恳请包公明察秋毫,还我清白,为寡嫂昭雪冤屈。泣诉。”

    包公审阅了乜克信的诉状后,立刻传唤了原告蒋光国前来对质。蒋光国义正言辞地说道:“女婿生病时,克信曾提议让他移入书房服药养病,但我女儿坚决反对,坚持留在房中照顾他。然而,女婿最终不幸离世,克信因此对我女儿心生怨恨,强行与她发生关系,导致她悲愤而死,以此来消解他的愤怒。”

    克信听后,坚决否认道:“侮辱并杀害我嫂子的,其实是那个严道人。”蒋光国反驳道:“严道人只在这里做了一天的法事,他怎么可能有胆子起淫心闯入我女儿的房间,逼她上阁楼呢?而且法事结束后,严道人和其他道士一起离开了,大家都看到了。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包公眉头紧锁,问道:“道士不止一个,你为什么单单指认严道人呢?你有什么证据吗?”克信眼中含泪,哽咽道:“前日,当蒋光国诬告我的时候,我深感屈辱,立刻在兄长灵前痛哭,悲痛欲绝,呕血满地,昏死过去。在阴间,我遇到了兄长的亡魂,他告诉我,是严道人害死了嫂子,有证据可以证明。嫂子生前曾将一封银子交给菊香,登记在簿上,作为给严道人的赏赐。请老爷明察。”

    包公怒喝道:“这是鬼话连篇,你竟敢在官府面前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打他三十大板!”克信被打得皮开肉绽,痛苦地哭喊道:“我兄长的亡魂曾许诺会来帮助我洗清冤屈,我怎么敢胡说呢?”包公怒不可遏地骂道:“你兄长若有亡魂来助你,为何不报应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包公因为疲倦而曲臂枕案入睡。在梦中,他竟见到了已故的生员乜克忠。克忠泣不成声地说道:“包大人一向以神明着称,今日为何如此昏聩?侮辱并杀害我妻子的,确实是严道人,与我弟弟克信全无关系。菊香手中的那封银子,其实是大人您在季考时赏赐给生员的。我妻子将它作为赏赐给了严道人,并登记在簿上,字迹清晰可见。请大人明察秋毫,尽快惩治严道人,释放我弟弟。”

    包公从梦中惊醒,抚着额头长叹一声:“原来如此!我定要为你洗清冤屈。”他立刻派人迅速捉拿了菊香,对她进行了严厉的审问。在拶指的酷刑下,菊香终于交出了那封银子,果然就是当初赏给道士的。

    包公问菊香:“这银子你是如何得到的?”菊香颤抖着回答:“这银子原本在娘子身上,众人抬她下阁楼时,我从后面偷偷捡到的。”

    包公又派人带着菊香回到淑贞的房间,取来她的日记簿查阅。果然,在簿上发现了“用银五钱加赐严道人”的字迹。

    证据确凿,包公立刻下令捉拿严道人。严道人一经夹棍拷问,便招供了罪行。他承认自己用邪药强奸了淑贞,导致她死亡,然后又将原本赏赐的银子塞入她怀中,以掩盖罪行。他表示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与乜克信无关。

    包公判决道:严华元身为道士,却情迷色欲,滥竽充数于道士之列,竟敢贪图红粉之娇。他受赏出门后,表面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心怀不轨。他贪婪好色,登上阁楼行苟且之事,用邪药玷污了贞妇之身,哪里还有一丝清修之心?他因贪恋美色而杀害了淑贞,早已忘记了修道的大道。他的淫秽行为岂敢面对天尊?他的罪孽又怎能逃避地狱的惩罚?淑贞含冤而死,容颜在黄泉之下消逝;克忠托梦给包公,在阳间为她伸张正义。一封银子足以证明严华元的罪行,日记簿上的字迹也可查证。在道家的教义中,老君不容忍道士的好色之行;而在王法之下,又岂能容忍严华元的横行霸道?他必须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难逃断头之刑。乜克信与此案无关,按照律法应予以释放;蒋光国诬告他人,应判以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