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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妙和景丹悦一起上了马车,齐言彻跨上马,骑马走在马车边。
公主仪仗重新启程。
原本在万卷书图书馆门口围观的顾客们,这会儿面面相觑,说好的接驾呢?说好的行礼呢?公主的仪仗就这么走了吗?
面面相觑之后,便是交头接耳的议论。
“之前,我就听说,万卷书图书馆的背后有皇上的影子,当时,我还不信来着,现在,可是终是信了。”
“你不信?我可早信了,你看看,这万卷书图书馆的匾额都是皇上的亲笔。”
“不止是亲笔,而且还写着”大景万卷书图书馆“。”
“匾额也就罢了,方才德仪公主对镇国公夫人,可是亲热得紧,还唤她什么来着,什么来着,哦,是乔姐姐。”
“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和德仪公主熟稔得很。”
“是啊,连公主都要尊称一声姐姐,这东家可是了不得。”
“图书馆也是了不得。”
——
德仪公主的仪仗向津元禅寺前进。
因为津元禅寺是依山而建的,通向津元禅寺的道路只有青石铺就的石梯,所以马车行进到山脚下,就再也上不去了。
景丹悦让人把马车停在山脚下,把仪仗队伍也留在山脚下,自己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一队兵卒,和乔玉妙一起步行上山。齐言彻自是相随保护。
几个护卫走在最前头为景丹悦开道。
现在正是深秋时节,眼看就要入冬,天气渐凉,出来游玩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城北门外都是流民,不管是京城里的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不会轻易出北门。
而北门外的流民,又被齐言彻的人管着,不让他们随便乱跑。
是以,这条通向津元禅寺的石阶道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偶尔碰到有几个胆子大的京城百姓,或者有几个外乡慕名而来的香客,兵卒们会把他们驱赶到路边,让他们给公主让道。
乔玉妙走到景丹悦旁边,她可以感觉得身边的小姑娘,十分兴奋。虽然她头上带着幕离,脚步轻快又雀跃,这份欢喜,是没有假的。
想想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因为身份使然,她很少出宫玩乐。从出生到现在,绝大多数时侯都是待在后宫中的,今天可出宫上翠云山津园禅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突然,前头开道的兵卒速度缓了下来,最后停下来了。
乔玉妙和景丹悦也停下了步子。
“前头怎么了?”景丹悦问道。
“我也不知道。”乔玉妙摇摇头。
她探着头朝见面望着,只见几个兵卒正在赶人,让前面的行人让开道,但是似乎这前面的行人,并不十分配合。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们让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吗?我是可是齐国公府的。”
“这是我们齐国公府的老太太,正要去津元禅寺上香。”
“怎地要让我们老太太让道?”
一个兵卒说道:“原来是齐国公府的老夫人,不过这里是公主的轻简仪仗,德仪公主就在后面,还请齐老夫人让一下道。”
“原来是德仪公主的仪仗,那我们往旁边让一让吧。”
最后一个说话人的声音,乔玉妙是听得分明,不是别人正是乔玉妙的前婆婆,齐国公府的老太太,齐言彻的继母,齐季氏。
方才,因为有仆从遮挡住了视线,齐季氏如今的模样和之前又有很大的差别,乔玉妙一下子倒是没有认出来。
现在到声音,乔玉妙便不自觉的想齐季氏望过去。
在乔玉妙印象中,齐季氏虽然已经四十岁,但是保养得当,每日施着粉末,浓淡相宜。她身材原是微胖,有些发福,脸颊和下巴上略有些赘肉,看着风韵又贵气。
然而,现在的齐季氏却比之前瘦了几圈,没有了从前的丰盈,看着整个人都干瘪了。脸上也因为干瘦,显出皱纹来,在眼周,在鼻侧都有明显的褶子,走路也显出几分佝偻来。
只听齐季氏接着说道:“只是老婆子最近身子不爽利,走的慢了一些,还请不要见怪,我们这就让道。”
齐季氏说着,便命人往路旁边走。
因为这一耽搁,狭窄的石径小道上,就积聚起了一些路人。
现在这个时候,出北门来津元禅寺上香的人很少,只有非常虔诚的信男少女,才会雷打不动的到津元禅寺来上香的。
这几个因为堵路而停在石径道边的路人,救赎经常来津园禅寺上香的香客。乔玉妙站在景丹悦旁边,只听得有几个香客说道:
“你看,齐老太太又到津元禅寺来上香了。”
“是啊,齐老太太最近来津元禅寺,十分勤快。她呀都是为了求子,真是虔诚,这不又来了?”
“现在北城门外,那么多流民,这齐老太太身子看上去也不大利索,她竟然还是过来上香了。” “可不是为了求子吗?哦,说起来也不是求子,应该说是求孙。听说不久前,这齐国公又有一房妾室有了身子,不过很快就落胎了。”
“作孽啊!”
“唉,齐国公娶过两次亲,还纳过几房妾。两位嫡妻,还有那么多美妾,竟然也生不出个儿子来,哦,别说儿子,连个女儿没有生出来。”
“就看看我家的,我就一个婆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你这憨货,你还要几个婆娘,小心回去被你婆娘知晓了……”
“可惜了了,我没有个爵位能让我儿子继承,这齐国公倒是有爵位,可惜啊,到他这一代就结束了,也没个人继承。”
“齐国公的爵位可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递减的。”
“管他是世袭罔替的,还是递减的,那也得有人承爵不是,齐国公又没有后人,没有后人,断子绝孙了。”齐季氏由卢妈妈搀着,慢慢的走到了路边。
“老太太,您慢着点儿。”卢妈妈说道。
“嗳,好,这山路实在难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爬了会儿山,就觉得小腿肚难受。”齐季氏叹了口气说道。
“老太太,您每过几日就来津元禅寺为国公爷求子,津元禅寺里的菩萨和佛祖念在老太太一片虔诚,也会给国公爷送个大胖儿子,给您送个大胖孙子来的。”卢妈妈说道。
“但愿如此吧。”齐季氏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太太,这山路崎岖,最近,您身子又不大好,”卢妈妈顿了顿说道,“您真心诚意拜菩萨拜佛祖,菩萨佛祖会知道的。只是您也要念及一下自己的身子啊。来这津园禅寺毕竟要走一段山路,不如老太太下次就不要亲自山上了,在府里设个佛堂,在府里的佛堂参拜也是一样的……。”
齐季氏摆摆手说道:“府里佛堂只受一家的香火,这津园禅寺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庙,受万家香火的,十分灵验。不过就是一段山路,走得确实辛苦。走得辛苦才能显出我诚心来。”
“唉,”齐季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言衡的那个小妾,兰香,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子,没想到一不小心又没了。大夫说,兰香已经落了两次胎,看她的脉象,就算她再有了身子也很难保住,就算再有了身子也很容易落胎。”
“老太太不是已经给国公爷又纳了一房妾室了吗?这一回一定可以生一个白胖小子出来的。”卢妈妈扶着齐季氏转过身,面向石阶山路。
“我确实是已经给他又纳了一房妾氏,但是看着言衡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欢喜之意……唉,希望这一回,能怀上吧。”
齐季氏边转身,边说话,转向正在石阶上行进的德公主仪仗。
她突然一顿,扶着卢妈妈的手用力一抓,瞬间,卢妈妈的手背就被抓出了几块红印。
卢妈妈吃痛,眉头蹙紧,却也不敢真的叫出来,抬起头看着齐季氏,只见齐季氏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神情错愕。
卢妈妈便顺着齐季氏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便也是一呆。
只见在德仪身边走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府里的二太太,现在的镇国公夫人,乔玉妙。而镇国公以半步的距离走在德仪公主和乔玉妙的身后,护着她们。
卢妈妈心里一惊,连忙转头看向齐季氏:“老太太,这,这是……”
乔玉妙见齐季氏和卢妈妈都在看着自己,她的脚步也顿了一下,略微想了想,侧身对着齐季氏福了一福,没有说话,便站起身来,迈了步子,继续向前走。
她这样微微一福,也算是对前任的亲婆婆和现任的继婆婆周全了礼数,但是对于齐季氏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也懒得多说话。这么行了个礼之后,她便继续往前走。
齐言彻以半步的距离跟在乔玉妙和景丹悦身后,自然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给公主仪仗让道的齐季氏一行人,也看到了乔玉妙给齐季氏行了福礼。
他和齐言衡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是齐季氏毕竟是他的继母,所以齐言彻便转过身,对着齐季氏作了一个揖:“母亲。”
“言、言彻。”齐季氏磕巴了一下,应道。
“我有公务在身,便不和母亲多做寒暄了。”
齐言彻说罢,便收了礼,转身继续向前,快步走了几步,跟上了乔玉妙和景丹悦。
齐季氏呆呆的看着齐言彻和乔玉妙双双离去的背影,只觉眼也疼,心也堵,胸口塞得厉害,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口。
干枯的布满了褶子的老手,抓着卢妈妈的手背,越抓越紧,卢妈妈手背上的红印也变成了几道血印子。
——
祈福结束以后,齐言彻派了一队人马把乔玉妙送回了镇国公府,他则护送景丹悦回了皇宫。
把景丹悦送到皇宫之后,齐言彻正想离开,却被卢得富喊住了。
“镇国公啊,镇国公留步,皇上派咱家过来唤您,皇上传您去御书房面圣。”卢得富说道。
“好,多谢卢公公通传。”齐言彻说道。
“镇国公客气。”卢得富点了下头,把齐言彻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已经站了好几个朝臣,他们正和皇上景宏讨论北方大旱的事情。
齐言彻进了御书房,行了礼,便在一旁听着,等皇上问他话的时候,他再站出来回来。
景宏翻着手中的邸报:“这北方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户部侍郎田禄欠身答道:“回皇上,因为今年旱灾严重,有些村子,整个村落颗粒无收,庄户无以为生,只好往南走。北边有些村落……”
户部侍郎田禄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十室九空。”
景宏轻叹了一口气,肩膀因为疲惫和无奈而松垮了下来。
他继续翻着邸报,突然手一顿:“看这邸报上的消息,赣州府的阳山县,出来的流民比旁的县要少上一些,莫非这阳山的灾情要比得县要好上一些?”
田禄微微抬了抬,又恭敬的欠了身:“回皇上,这阳山县所受的灾和别的县是一样的。”
景宏放下手中的邸报,抬头问道:“哦?那这阳山县……”
田禄答道:“皇上,大约是因为这阳山县,刚刚上任的知县,治理一县之地,颇有些手段……”
“阳山上刚刚上任的知县?”景宏抬了眸,“这刚刚上任的知县是谁?”
田禄拱手一礼:“是本届殿试进士末位,林恩誉。”
景宏手一顿:“原来是他。”
齐言彻闻言几不可见的抬了抬眉心。
而景宏在一愣之后,唇边渐渐浮起了一丝久违的笑意,若隐若现。
“田禄,让林恩誉写一份折子上来,说说他是如何在大灾之年,治理这一县之地。”景宏说道。
“是,皇上。”田禄应道。
景宏沉吟了一下:“朕先看看他的折子再说……”
话说到一半,景宏又道:“等他写好折子,再送到京里,需费上不少时日。田禄啊,你替朕拟一道旨意,把这林恩誉升为赣州府的同知,让他给赣州的知州做个帮手。”
“是,皇上。”田禄低头应道。
——
后宫花园中。
“丹悦,今儿出宫安抚流民,可有乱跑?”凌素馨眉眼带着笑意,看着景丹悦。
景丹悦挽起凌素馨的胳膊,说道:“娘,我可没有乱跑,乖巧得很。我把那套说辞背得滚瓜烂熟的,站在那高台上,说的一字不拉。”
凌素馨拍了一下景丹悦的手,说道:“我们丹悦如今长大了,会为你父皇分忧了。”
母女二人在花园里手挽手说着话,却没注意到几步之外的回廊转角处,曾莞婷带着一名宫女默默地站着,注视着她们。
“娘,我今儿下午,还去了津园禅寺,给那些流民祈福。”景丹悦说道。
“恩,我已经知道喽。”凌素馨说道。
“我还先去来了万卷书图书馆来着,邀了乔姐姐一起去的津园禅寺,”景丹悦说道,“娘,我想唤乔姐姐到宫里来玩,娘,你说好吗?”
“好,镇国公夫人是一品的世家命妇,行走宫中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凌素馨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唤镇国夫人进宫?”
“恩,”景丹悦歪着脑袋说道,“娘,我想明天一早就唤乔姐姐到宫里来玩可好?”
凌素馨摇了摇头:“明天一早就唤镇国公夫人立刻进宫,有些不妥,不如,明天派人去镇国公府通传,让镇国公夫人后日进宫,这样更为妥当。”
“恩,还是娘想得周到,不过就是晚了一日罢了,后日就后日。”景丹悦道。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在回廊转角阴影处,曾婉婷低垂的眼眸中,阴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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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段,要解决曾莞婷和乔玉姝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