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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眼底闪过一道异色,转而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也是来了解下情况,为父皇分忧。”言外之意,是他自己想知道。
实则是凤爵急着要结案,凤爵本来打算和他一起来,他拒绝了,凤爵太年轻,又从小被宠得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这样的人,严大人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他不能让他一起来。
严培眼中的光芒晦暗转动,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说道:“郡王爷新呈的证据涉及的官员人数甚多,案情牵扯到方方面面,这个案子不太好结。”
不太好结,就是能结的意思了,三皇子淡饮了一口,“严大人才能过人,再难结的案子,也难不倒你。”
“三殿下谬赞了,”严培面不改色,“只是明王参与监管此案,要结案,还得过他那一关。”
三皇子面色微微变暗,严培继续说道:“明王这个人,三殿下应该比微臣更了解,陛下对他的意见极为看重,只要过了他那一关,什么事都好说。”
三皇子面色更冷了一些,严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推到轩辕秀的身上,一提到轩辕秀,他只觉心上压着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从小到大,陛下都极宠爱轩辕秀,而他偏偏又有一身过人的本领,朝廷解决不了的事,只要找他,都能够圆满解决,久而久之,他成了陛下最仰仗和器重的臣子。
这些年来,京中无数权贵,就连皇子们,都在积极拉拢他,偏偏他谁的情都不领,谁的面子也不给,如此一来,更得皇上的器重。
京中暗暗流传着一种说法,是轩辕秀是陛下的人。
更头疼的是,没有人能够猜得到轩辕秀的心思,所以更别提说服他了。
严培又说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三皇子回过神来,“严大人请讲。”
“郡王府提案一事,由云家大小姐所起,若现在结了案,到时候云大小姐再有异议,只怕上下都无法交待。”
严培这一番话说得非常含蓄,现在虽然金老太爷已死,她又日放守在母亲的身边,眼下她看起来无暇自顾,但若结案后,云锦绣再有什么动作,旧案重提,到时候他们势必会被卷进去,上无法向陛下交待,下无法向百姓交待,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皇子陡然一惊,手中的茶盖嗑在杯沿上,发出撞击声。
严培捕捉着他的神色,三皇子果然是聪明人,他又淡淡地说了句,“云大小姐看起来可不像一般的闺中女子。”
这一点,三皇子比严尚书更清楚,他们三番五次折在云锦绣的手中,柳氏突然就得手了,会不会太顺利了。
他仔细回想,又想起是云锦绣将金老太爷带出灵隐寺,她既然有所觉察,就断然不会让柳氏轻易得手。
这么一想,他心中一阵惊心动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期待,期待接下来,云锦绣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意想不到。
严培见三皇子神色变化复杂,也无法完全摸透他心中所想,他用试探的口吻建议道:“微臣建议三殿下等金老太爷的丧事过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考虑结案一事。”
三皇子放下茶杯,面带微笑,发自肺腑地向严培赞道:“严大人果然是大智大慧之人,本宫佩服,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严培脸上三分诚惶诚恐,“三殿下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三皇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凤爵已经在房中等着了,见他回来,便追问道:“怎么样?严培什么时候结案?”
三皇子说道:“此事得等陛下回来。”若直接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他是一定不会听的,只能搬陛下出来压他。
陛下根本没有说什么时候从行宫回来,但凤爵一听,便知事情要推辞,眉宇间瞬间凝上了暴戾之气,“我这就去让严培结案,一个小小的尚书……”
“七表弟!”三皇子喊住他,认真说道:“此事结案,必须要由陛下盖印,陛下刚去新的行宫,又有美人作伴,这样不妥……”
凤爵这才稍稍沉不住,三皇子又说道:“只是慢几天而已,别坏了大事,也就三天。”
凤爵看着三皇子一脸坚持,只好作罢,“好吧,就等三天。”
这是凤爵的底线了,凤家是几百年大族,几百年基业之下了,除了千万枯骨,还有不计其数的钱财。
而扬州南方的漕运商业中枢,有着巨额利润,是凤家经济的重要支撑之一,而这一领域朝廷尚重视,他们凤家可以任意取之。
这也是二十几年前,凤家扶持齐王为扬州郡王的原因。
为了稳固这层关系,凤家更是和郡王府联姻。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扬州郡王。
那天王永嘉送来书信,让自己去郡王府商议,他亲自将凤奴割喉,又按大姐的提议,让郡王府收集足够多的证据,将扬州三分之二的官员牵扯进来,万不得已,他们可以把事情闹大,陛下也不可能把所有贪污受贿的官员都杀了,不然谁还敢为朝廷效力,大乱之下了,他们便可让郡王全身而退。
眼下金老太爷一死,金家顶梁柱没了,已经不堪一击,云锦绣失去背后支撑,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案时期,案一结,一了百了。
三皇子暗暗摇头,凤爵想得太简单了,案,即可结,也可翻。
潇湘馆。
入夜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窗内,灯花摇曳。
金氏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靠枕,一头青丝枕靠边脑后,冰肌玉骨里透着怏怏病态,两靥生愁,泪光点点。
云锦绣看着她,只觉母亲似一碰即碎的玻璃。
金氏幽幽开口,声音沙哑,气若浮丝,“当年我毅然决然,带着万千嫁妆,追随他而去,也曾想过母亲去得早,父亲孤身一人,走南闯北……”
金氏哽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云锦绣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些,她拿了手帕,轻轻点去母亲的泪水,心中感慨,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母亲便是了。
金氏继续说道:“这次好不容易相聚,我只想留在父亲的身边尽孝道,却……”天人永隔。
又是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错的如此离谱,明知遥不可及……”
“我太自私了,我不对起父亲,我对不起金家……”
看着母亲的样子,除了内疚,伤心,自责,还有心如死灰。
云锦绣猛地看着母亲,遥不可及,自私……她瞬间明白过来,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外祖父的死而伤心自责,而是想起自己当初带着金家超过半数的家产嫁给父亲,却在武侯府那个固不可破的牢笼里空等了十几年,最后却被扫地出门……
原来母亲不是不懂,而是不计较,是在默默地守候,在默默地等待。
她轻轻握着母亲的手,重一分,怕捏粉了她,轻一分,又怕她一蹶不振。
“咔嚓”一声,窗下有花枝折断。
云锦绣猛地转过头去,已经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秦婴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向窗下来,远远地就喊道:“什么人?”
他们上前来,便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服的小丫环从窗下花树丛中走出来。
初雪上前去,“如意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淋湿了呢。”
秦婴眼底闪过一丝懑色,等着她回答。
如意柔声道:“刚刚有一只野猫窜了过来,我便跟来了……”
秦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面落了一地的花瓣,被雨水打湿在地上,野猫么?她可从未见过这院子里有野猫。
秦婴撑着伞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她身子颤颤地缩在起,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半晌,秦婴从她发间摘下一片花瓣,她猛地抬头看着秦婴沉静的眸子。
初雪皱眉看着她,“如意姐姐,你怎么在发抖呢?”
如意脸色一变,好在是晚上,又下着雨,她忙说道:“衣服淋湿了,有点冷。”
秦婴将花瓣扔在地上,向她说道:“下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是。”她沿着园路出了院子,跨出门口之后,不由大呼了一口气,已经满头大汗。
秦婴像其他的下人道:“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秦婴走到院中的耳房里,向里面的小厮吩咐道:“去跟踪如意。”
一个时辰之后,小厮回来,手里有一封信,还有一条小蛇。
秦婴端着药物送到金氏的房间,她将托盘放到桌上,便上前去问道:“大小姐,怎么样了?”
云锦绣摇摇头,母亲这是心病,她无能为力。
“大小姐,请看这样东西。”
云锦绣皱了下眉,来到桌前,只见秦婴揭开托盘里的红布,里面有一条小蛇,还有一封信,她打开信一看,信上写着金氏病重,已经两天滴水不进了,云锦绣为了照顾母亲心力交瘁。
潇湘馆里果然有内奸。
秦婴说道:“大小姐猜得没错了,是如意。”
云锦绣一脸平静,如意一直鬼鬼祟祟,老是逾越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她便让秦婴重点留意此人。
云锦绣说道:“把信原封不动传回去,这些信息左右也是要传出去的,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
秦婴点点头,又看着自家大小姐,为了照顾夫人,一天两夜都没合眼了,她问道:“夫人怎么办?”
“派人把如意监视起来,你去找沈唐,把老太爷接来。”说完,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秦婴领命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