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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在樵云作业区那段时间,队里新进了一批人,先是八月份队里陆续进来了五个大学毕业生,九月份樵云老基地那边又调过来二十多个人,据说年底前还要进几个转业军人。
樵云过来的这二十多个人全部都是已婚,到荣泽后都要一人占用一间宿舍,但队里目前住房非常紧张,付东临时把南面办公楼的三个办公室改成了宿舍,队里又要求所有单身职工和刚从樵云调过来的人员暂时都先四个人住一间宿舍,这才把人都安置了下去,队里因此要求柳侠他们这些已经到新房子的职工最迟到春节前必须搬家,把现在住的房子腾出来。
所以现在分到房子的人大部分都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最早开始装修的那一批,有好几家已经准备搬了。
“国庆节”从家里回来后,柳侠没有随即外出作业,而是以半休假状态在家渡过了五天,他想好好地和自家勇敢又能干的乖宝贝享受一下相聚的快乐轻松,补偿一下宝贝前些天所受的委屈,所以每天除了计算绘图,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勤奋地学习做饭。
因为柳蕤牢记父母的教导,坚持原则,非不可抗拒的特殊原因坚决不肯到小叔这里来吃饭,所以猫儿每天中午放学时骑车子把他带到公安局后,自己再回家吃小叔做的饭。
连中午都能见到小叔的生活是如此美妙,小家伙乐得简直都找不到北了。
他要求每天早上和小叔跑步一起去上学,这样可以路上和小叔多说一会儿话,但中午他坚决不让柳侠再接他了,理由是:“你这样可辛苦,而且你要是过几天中午不在家不能来接我了,我就会可不美。”
柳侠知道,前面那个理由占的比重要更大一些,但他听从了小家伙的话,有岳德胜这位高级工程师坐镇,柳侠这次的后期计算和制图任务整体来说不算重,他想尽快赶完,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地投入下一次作业中,而且,白天时间抓紧一点,晚上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安心的时间他就可以多陪小家伙玩一会儿。
从家里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柳侠就打电话想约三哥和楚凤河兄弟俩出来一起坐坐,可震惊荣泽的系列强*奸案和奸杀案都还没有破,柳川和他队里的弟兄们依然在不分昼夜地忙,柳侠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不在局里。
不过第二天中午,柳川主动给他回了个电话,柳侠听着他的声音都替他感到累,就把柳长青要他转达的话给柳川说了一遍。
柳川听完后笑着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睡会儿去,我可能真给忙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楚凤河也在忙,他们原来想承包的那个大工程现在政府那边出了点意外,暂时搁置了,但另外一个建材厂家属楼的工程出人意料非常顺利地谈成了,楚凤河正在到处跑着做前期准备,也没时间,他和柳侠说,改天再约。
柳侠感谢他帮忙改造下水管道的事情时,楚凤河说:“那算个啥事儿呀,比起您家哩人当初对小河俺俩哩好,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柳侠,您家柳岸那孩儿可真中啊,主意头儿真正,砸地板砖改下水道这么大哩事,他就敢一口决定;还特别有成色,还知道去给俺那两个干活哩伙计买烟跟打火机咧!”
夸奖猫儿聪明能干之类的话,柳侠永远都是非常受用地来者不拒,但对楚凤河说他们家当初对楚家兄弟俩有多好,柳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他真不觉得他们为楚家兄弟做过什么。
十月的第二个星期一,柳侠独立带领一支测绘队,再次进入黄河滩。
这次是他们队接受荣泽县国土资源局的委托,对荣泽县境内的黄河滩图地和邙山进行测绘。
因为多种原因,黄河近些年水量持续下降,黄河两岸形成大面积滩涂地,这些原来被芦苇和各种野树野草覆盖的荒地,原来只是为附近村庄的村民提供大量沤制农家肥的原材料,后来有人开始开荒种田,再往后,农村包产到户,这些地被以非常低廉,比如每亩每年五元的价格承包给村民。
最近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对经济作物的需求越来越多,这些土地持续升值,和这些当初可以说是无主的土地相关的矛盾也随之而来,一些最早嫌这里地薄路远不远承包的农民,看到了这些沙土地带来的巨大利益,纷纷要求重新分配。
这种矛盾还在持续升级,不但表现在同一个村和同一个生产队,还有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矛盾等级的上升还体现在矛盾的激化程度,从原来的吵吵闹闹到现在的持械群殴,规范管理这些原来的无主田已经势在必行。
几千年来造福黄河南岸人民可以免于遭受黄河泛滥之苦的邙山面临的也是同样的问题,原来莽林苍苍的邙山,现在已经被开发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而且引发无数矛盾和争斗。
土地局这次要求他们做的是柳侠觉得最简单的土地测绘,但因为这不是他专业的主修方向,柳侠接到任务后还是把大学的课本拿出来认真地温习了一遍。
猫儿知道柳侠接了在荣泽县境内的任务后,虽然为中午见不着小叔小小失落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庆幸柳侠能够天天回来。
还有一点让柳侠和猫儿都感到非常欣慰的是,队里在国庆节后明文规定,以后的星期天和其他法定节假日,只要不是甲方对工程期限有特殊要求,除了特殊岗位需要长年有值班的人,其他所有职工都正常休息。
据说,这个规定是马千里看了一篇什么报道后提出来的,那篇报道中的著名企业家有一个不同于很多中国企业领导人的认知:他不认同加班的行为,他觉得:一般情况下,只有那种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自己工作任务的人才需要加班,经常加班意味着这个人的能力有问题。
柳侠不知道那位著名企业家是谁,但他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个人,高额的薪水之外,还能按时享受节假日,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于是,原来两个人每天午饭后跑去新楼看别人家装房子,现在变成了猫儿一个人,但柳侠每天晚上回来后都会和猫儿一起,到自家的新房子里再看一遍,计划一番。
然后回到他们现在正住着的家,盘腿坐在床上,根据看到的别人家的经验,规划自己家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细节。
俩人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都没有再提起过猫儿在学校打架的事。
柳侠不想深化猫儿对那件事的印象,他希望这件事尽快从猫儿的印象中消失,所以如果能,他不想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原来对他敬畏有加,老远看见他就拘束的不得了的小姑娘花云已经鼓起勇气拦住他,哭着给他解释了自己知道柳岸可能被老师选中要参加全县初级中学的五科联赛后,因为高兴,一时心血来潮,和同学聊天时,拿猫儿的现在在学校的表现和村子里的谣传做对比,来证明村子里原来嫌弃柳岸的说法纯属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小姑娘原本是在为猫儿抱不平,没想到传到郑帅那几个人学渣耳朵里后,会被他们拿去打击猫儿,小姑娘后悔得都想退学回家了。
柳侠只是告诉她以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随便再提起猫儿的任何事,就让小姑娘回去了,他相信牛坨不会让家里人出来说猫儿的坏话,而且牛花云平时确实是个非常老实的女孩子,她和家人对柳川帮忙让她能来荣泽上学的真心感激,柳侠能感觉得到。
猫儿是知道小叔对那两个意味着“不祥”和“恶运”的词语有多么不能忍受,所以不愿意再提起,否则他也不会因为那三个人对着他吆喝几句就和他们打起来,他怕如果他不制止,传这些话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传到小蕤哥耳朵里,再传到小叔那里。
他不想小叔再为他担心。
叔侄两个都想让对方尽快忘掉这件事,这件事真的很快就被他们忘记了。
人在幸福中的时候会变得心胸更宽广,柳侠和猫儿刚刚经过一个多月的分离,好不容易又能守在一起,幸福快乐充满了他们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两人同时还有个更幸福的未来的家需要操心,真的没心情老去惦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两个人挤时间去新华书店买了两本经典家居装修的书,上面的图片一个比一个漂亮,其中一本的最后几页还是国外的家装图片,不但有室内的,还有各种不同风格的房子的外观和院落的图片,真真是花样繁多,个个都有自成特色的美。
俩人越看越喜欢,家装计划每天都在修改,柳侠光装修草图画的都够订一本书了。
猫儿对他请求何家梁给做的那个大床也越来越有信心了,因为其中一本书的图片中,也有那个大床,可能因为拍摄的角度和光线不太一样,大床在这个图铺中看起来更庄重漂亮了。
不过,终于有一天晚上,猫儿首先恢复了理智,他在柳侠又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用铅笔勾画出了主卧繁复华丽的吊顶和墙裙的图案后,用非常抱歉的口气说:“小叔,我算了一下,咱最晚从十一月开始装修,到春节才能装好住进去。
可到那时候,咱就是先不还四叔剩下的五百块钱,最多咱也只能有不超过两千块钱,付东伯伯说,他家光大理石地板就三千多块,吊灯和床头灯,还有落地灯加起来快两千,玻璃吊顶我不喜欢,没问,还有墙裙,扣板……”
本来遐想得心旷神怡的柳侠愕然地睁大眼睛看了猫儿一会儿,然后扔了铅笔,把脸扣在床上:“啊——,这他娘的也太残忍了吧,看了这么多漂亮的图居然一个也装不起,啊——,老天爷,我想给我家宝贝猫装修一个漂亮的猫窝儿啊——”
猫儿伸着手想往柳侠脸下边垫:“小叔,不敢这么磕,磕着鼻子可疼。”
柳侠偏过脸,鼓着脸看着猫儿:“那我画这么多图不是白画了吗?咱就那么住进去小叔不甘心啊,小叔从知道自己分到房子那天就在计划给你弄个最漂亮罪暖和的猫窝儿了。”
猫儿把图纸拿过来,仔细地和原来画的那些夹在一起:“怎么会白画呢?等咱攒够了钱再照着这个装嘛!”
“可大爷爷和奶奶他们如果来了,看到别人家都装那么漂亮,就咱们什么都没弄,他们会难受。”
尤其是付东家,付东虽然能力很牛,但资历浅,没分到房子,但这家伙利用自己做办公室主任消息特别灵通的便利,提前和有分房资格,但决定退休后回老家生活的孙连朝达成了协议:他多给孙连朝五百块钱,孙连朝把房子转给了他。
他和欧萍萍两个人虽然都属于后勤人员,奖金不是最高的,但两个人都在三队,加起来的奖金也够客观的,再加上他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家庭经济条件都比较好,听说他买房都大力支持了一把,他的房子是全队装的最好的,全屋通铺大理石。
其他最奢侈的几家也就是用大理石铺个客厅,其他房间都是用地板砖,大部分人都是全铺地板砖。
而荣泽其他单位的家属楼,大部分人都是用地板砖铺客厅,其他房间还是水泥地或水磨石地。
现在,柳侠和付东住对门,如果柳侠就这么搬进去,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点。
猫儿趴在柳侠身边,和他对着脸想了一会儿:“你觉得大爷爷和大伯他们会去别人家看吗?”
柳侠眼珠子转了一圈,摇摇头。
猫儿说:“这不就完了,屋子等咱有了钱再装修,咱把咱们手里的钱买两张漂亮的席梦思放那两个屋子里,席梦思一个好像四五百块钱,咱要是一次买两个肯定还能再便宜点。
剩下的钱咱还够再买一套沙发或柜子,咱俩住的屋还用咱现在的床和东西,大爷爷他们又没见过席梦思,来一看,肯定会觉得咱们家还可漂亮呢!”
柳侠想了想,对着猫儿伸出一个大拇指:“就这么着,不过,席梦思咱得尽量买最好最硬的那种垫子,我听说,以前经常睡硬床的人,睡席梦思会觉得腰酸背痛,睡不舒服。”
猫儿说:“那当然。”
不过,在他们俩去看席梦思之前,终于破了案的柳川正好来,听了他们的计划后问了柳侠一句:“你觉得依咱伯咱妈那性子,他们可能会长期住在你们这里吗?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可是连小葳和小蕤来吃个饭都不允许太频繁的。”
柳侠和猫儿一下就傻脸了,他们自觉考虑了那么多那么周全,怎么就忘了考虑家里人都是什么性子了呢?
柳川看看两个人的表情,毫无同情心地继续:“别想着回去撒娇或耍赖,那招儿小事的时候管用,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咱伯咱妈不可能因为你们那点小猫腻就妥协的。
而且,我觉得还不仅仅是在理智上咱伯咱妈他们觉得不应该来住的问题,我每年把咱妈接来买衣服,必须在荣泽停一晚上,咱妈几乎就没睡着过,街上随便一点动静,她就睡不着。
咱妈说,她在咱们家住了四十年窑洞了,受不了外面这么乱糟糟的世界。
在曾大伯家,咱伯开始一直急于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如果不是咱妈当时舍不得扫咱们的兴努力坚持,怀琛哥一举行完婚礼咱伯就带着咱妈回来了,咱伯根本不可能让咱妈天天遭这种罪。”
事实证明,柳川这个警察已经越来越专业了,观察人的能力比柳侠和猫儿他们高出一大截。
柳侠和猫儿回家轮番上阵,找出各种理由和柳长青、孙嫦娥撒娇耍赖,想让他们以后长住荣泽。
柳长青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俩人给打发了:“您能生出法叫您妈天天黄昏睡哩跟搁咱家一样踏实,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