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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家里人又多,柳长青今年没在堂屋写,而是挪到了东边一间新窑洞里,窑洞本来就不冷,早上起来秀梅又把炕烧上了,那间屋子也很暖和。
全家真正团圆了,柳长青、柳魁也想和家人坐一起多说说话,不想把时间都用在写对联上,就把柳魁屋子里的炕桌也搬过来,分成了三摊,柳茂的字也非常漂亮,柳长青、柳魁、柳茂一齐写,柳长春给他们三个打下手,。
柳钰去看牛墩儿了,牛墩儿前几天屁股上长了个大脓包,在卫生院做了手术,昨天中午出院回家了,柳钰当时急着去接柳侠他们,没过去看他,今儿吃了早饭就喊着柳森一起去了。
女人们在堂屋烹炒煎炸,忙忙活活地劳作,不准小孩子和男人们在旁边捣乱,把他们往外轰,院子前面的坡被柳凌他们像去年一样铺成了雪道,柳侠他们就和一群小的一起滑雪玩。
柳蕤他们多玩了两天,已经掌握了诀窍,滑的很顺溜,猫儿今年第一次滑,又想烧包耍一把炫的,结果下去后直接冲到了路那边的雪堆里,把柳侠惊出一身冷汗。
猫儿一点事没有,还故意在雪堆里打个滚,大笑着爬起来,却看到柳侠以屁股着地呈半躺的姿势冲下来了。
猫儿吓的魂儿都没了,大叫着“小叔”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接着柳侠,却被快速冲下来完全失控的柳侠又给撞回了雪堆里。
柳侠没想到小家伙们玩得那么得心应手潇洒自如的游戏,自己居然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完成的,而且还实实在在把宝贝猫给砸了一下,他脸疼又心疼。
被哥哥和小侄们围着强制性紧张地检查了一遍,又蹦了几个高儿证明自己根本就没被摔出腰伤之类的隐患后,柳侠捋起袖子,打算再滑几次证明一下自己不是个运动废物,却被猫儿脑袋顶着腰硬是给推回了堂屋炕上:“你个儿老高,重心不稳,不适合耍这个,再说了,外头恁冷,你屁股还没好咧,不能再冻了,搁屋暖和吧。”
柳侠想抗议,被柳川脱了鞋子掀倒在炕上:“孩儿说哩对,你那屁股得暖着,趴炕上耍吧。
小凌小海,咱这么大人了滑那个没啥意思,您俩也坐炕上孩儿,看着幺儿别叫他再出去冻,咱伯这儿有几张多出来没用哩麻将胚子,您没事练习刻章吧,我帮咱大嫂准备几道菜。”
柳川的几道拿手菜虽然秀梅和苏晓慧现在也能做,但都没柳川做的好吃,所以逢大的节气,柳川还是亲自操刀。
柳凌跳上炕,用眼神告诉柳侠:不用再想出去滑雪那事了。
柳侠只好老老实实坐着,透过窗户看柳葳牵着柳莘、柳雲和柳雷坐在板凳上,大呼小叫无比快活地冲下去,柳蕤站在那里等猫儿,他没精打采地对猫儿说:“您小蕤哥搁那儿等你咧,你出去耍吧孩儿,你滑好了给小叔当拐棍儿使使。”
猫儿说:“中,最多今儿后晌,我带着你滑,给,三叔哩棉袄,你给右屁股包着。”
柳凌坐在靠窗的地方,拿起一块麻将胚子相了相:“我决定来个高难度哩幺鸡。”
柳海也上了炕,坐在柳凌旁边拿起一个胚子:“我刻发财,吉利,保佑我明年每幅画都能卖个好价钱。”
可他从准备回国开始,心情就一直处在高度兴奋中,飞机上、火车上都没睡好,昨晚上又说话到后半夜,所以只是研究了一下怎么下手合适,还没动刀呢,就歪在被子上睡着了。
柳凌和柳侠把被子抽出来,把柳海摆成舒服的姿势,盖上被子让他睡。
两人刚把柳海摆弄好,棉帘子掀开,柳淼提个篮子和永芳一起进来了。
秀梅他们都笑着和俩人打招呼,柳凌和柳侠想下炕穿鞋,被柳淼按住:“别下来了,俺又不是外人,永芳身子笨,站时间长了脚光淤,俺坐一会儿就走。”
永芳本来就是个胖乎乎的姑娘,现在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人都成了个圆的了。她前几天还在马寨和柳淼、柳钰他们一起上班,孩子预产期是阳历四月上旬,还有两个多月,她过完年就不再去了。
永芳和柳淼过来是给柳家送卤肉的,这是永芳在娘家时学的手艺,她和柳淼每次回来,都会特意割点肉,卤一些给孙嫦娥送过来,这次是过年,他们一下送过来了十来斤,刚卤好的,还热乎着呢。
两个小馋猫闻到味已经跟着跑进来了,和柳萱一起扒着篮子流口水,柳萱对着孙嫦娥叫:“呀呀,啊啊啊。”
孙嫦娥拉着永芳在自己身边坐下,伸手先撕下一绺肉丝喂给小胖子:“再吃奶奶就抱不动了,现在成天都吃恁好,咋一个一个还都这么馋咧?”说着接过柳川递过来的刀,又切下几块递给柳雲和柳雷:“一人一块,这块儿是您小莘哥哩,将才吃过饭,您俩不敢吃老多,听见没?”
“听见了,吃完再回来跟奶奶要。”俩馋猫接过肉就跑了。
苏晓慧对着门口喊:“不准再挖着雪就肉吃了,小心肚子疼。”
俩小家伙早跑没影了,柳川说:“说了也没用,这俩臭小子就是不锈钢胃,叫他们随便吃吧,人本来也就没恁娇气。”
柳侠伸长脖子往外看,发现俩小阎王出了屋门直接跑到靠西边的矮墙那里,还真是抓着雪就着肉吃去了。
猫儿和柳葳向俩小阎王跑过来,柳雲又往嘴里闷了口雪,调头就跑,柳雷哇哇叫着往另一个方向跑,俩小东西在长期的实践中形成了极好的默契,逃跑路径配合合理,想抓到他们得跑最远的距离。
柳侠推开窗户:“猫儿,抓住使劲打他俩哩屁股,咋这么气人咧!你想吃肉就回来啊,肉还热着咧。”
猫儿摆摆手:“小叔,你别管了,老冷,你关好窗户,我修理他俩。我都大了,到整晌时候再吃饭,半晌不吃。”
柳侠坐回来,问了柳淼几句柳森、柳垚的事,再往外面看的时候,猫儿抱着柳雲从西边往回走,柳雲正殷勤地往他嘴里塞肉;柳雷则被柳葳驮在肩上,十分痛快地左右开弓,把两块肉上面的肉皮和肥的部分吃掉:柳莘不爱吃肥肉。
柳侠瘪瘪嘴:“孬货还得孬货治。”
柳淼和永芳发愁地在跟孙嫦娥他们说自己家的事和柳牡丹的婚事。
柳牡丹周岁已经十七了,在他们这一带已经到了最合适的出嫁年纪。
作为大哥的柳淼忧心忡忡,柳牡丹是有点缺心眼,可妹子再傻再不招人待见,他也想给她找个好婆家,至少是个厚道人家,男方本人也得差不多,最不济的,也不能是个缺心眼,要不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按说柳淼他们兄弟三个现在都出去做工了,家里的条件比附近村子的绝大多数人家都好,柳淼挣钱以后,尤其是永芳进了门之后,把柳牡丹打扮得很不错,只看柳牡丹穿衣打扮,应该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事实上人家前两年给她介绍的也还真都不算太差。
可牡丹跟着牛三妮儿真没学到一点好,小小年纪,嘴碎得要死,如果她沉默寡言些,和男方见面时少说几句话,可能也就唬过去了。
可她偏偏傻着个脸不争气,无论事先怎么跟她交待,每次相亲之前永芳和柳淼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几句场面话说完后,她都记不住及时闭嘴或告辞,然后话还特别多,特别爱显摆自己谁家的糟心事都知道这个特长,三言两句就把缺心眼的真相给暴露出来了。
结果就是每次都是男方家长因为没和她交谈,所以都愿意她,会把见面礼给了,可男的本人死活不肯见第二次。
后来,人家给她介绍的越来越差,最近一年介绍的,基本都是家里特别穷、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或男方本人跟她一样有点缺心眼的,要不,就是丑得没法说的。
这样的,牡丹又不愿意。
柳福来一直想让牡丹找个望宁附近的,前些天正好又有人给牡丹说了个付家庄的,柳淼特地请了假回来带着牡丹去相亲。
男方家穷得和柳家岭大队很多人家差不多,只有三间快倒塌的土坯房,娘二十年前跑没影儿了,家里除了那个比牡丹大五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个瘫痪在床上的奶奶,一个病病歪歪长年吃药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的爹。
柳淼唯一觉得满意的,就是那小伙子本人比牡丹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的长得都好些,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不缺心眼儿。
那个小伙子和柳牡丹见面后,给了她三十块钱,这表示:他愿意了。
柳淼刚刚松了一口气,前几天一回到家,柳福来就告诉他,媒人来家里了,男方说,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随时可能没了,他是奶奶一手养大的,想让奶奶看着自己结婚成家,所以,想早点把婚结了,最好能过了年三月份之前办事。
且不说男方家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牡丹嫁过去住的地方看着都让人寒心,这边柳森和柳垚两个哥哥都还没结婚呢,牡丹先结婚算怎么说呢?
柳森的亲事也真正定下了,女方是弯河的,姑娘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不肯为哥哥换亲和家里闹翻,跳弯河自杀,被救了之后爹娘不再逼她,可也没人给她说媒了,村里人还是那样的想法:一个不肯为家里男丁换亲的女孩子是没良心、不孝顺的;而且还自杀过,肯定脾气也不好,这样的媳妇娶回去也没什么用。
姑娘就这么耽误到了二十多,吴玉妮今年收完秋去弯河接生的时候见到这个姑娘,觉得不错,回来就给柳森做媒,两个人一见面就成了。
除了结婚后不和公婆住一个院子,也就是不和牛三妮儿一个锅里摸勺,女方家提的其他条件都很正常,对现在的柳福来家说完全不是问题,双方已经议定,过了年“五一”结婚,做新房的窑洞柳福来早就挖好了,在柳淼的西边,也是和柳钰、玉芳新房一样宽敞的套间,元旦时候,做家具的定钱也已经让柳魁和秀梅带给了何家梁,现在只等着日子到了迎娶新娘了。
柳垚在厂子里也谈了个姑娘,他决定倒插门了,原本柳垚也不想做个让人看不起的上门女婿,一直在犹豫,牛三妮儿娘家侄女把晒在院子里的柳淼给永芳买的一件七彩缎罩衣拿走,牛三妮儿还哭天抢地死不承认、说是永芳诬赖她的事发生后,柳垚就对自己的娘彻底死了心,现在他好几个月才回一次家,回来也不搭理牛三妮儿一句,吃顿饭过一夜就走。
柳垚对柳牡丹啥时候结婚无所谓,可柳森对象那边肯定不能同意,通常如果不是上边大的实在挫的不成样子找不下媳妇,小的是不能先结婚的,牡丹如果先结婚,是在说自己哥哥都差劲的娶不了亲吗?那对方姑娘该有多挫才能找她哥哥?就是那个姑娘不在意,人家娘家人也不能答应——人家自己不把姑娘当人可以,但在未来的婆家面前,绝对不能掉价,尤其是在知道柳家很稀罕他们家姑娘的情况下。
“别让媒人在中间过话,你直接去找那孩儿,他要是愿意牡丹,您以后就是亲戚了,你是他大舅哥,给他把情况说清楚,他如果真心和咱这边结亲,就不会坚持他这个要求,再说了,就见过一次面,一共才认识不到二十天就说结婚,他这个要求确实不合理,不是咱故意刁难他。”柳川摆着排骨对柳淼说。
孙嫦娥说:“咋没听您伯说过这事咧?今儿头一回听你说,我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不靠谱,柳淼,奶奶说一句你可能不待见听哩话,咱家牡丹也不是仙女一样哩容貌,他见一回面就这么急着结婚,我咋觉得他是根本就不在乎咧?”
永芳说:“俺俩也是这么想咧,可牡丹特别愿意,俺一说那孩儿对她可能不是真心哩,她就恼哩不行,摔了门就走,俺现在啥都不敢说,牡丹现在脾气可大。”
柳侠心里说:那些出去杀才得不行哩,在家里都是脾气可大。
柳淼和永芳离开后,几个人为柳牡丹的未来发了会儿愁,可虽然是几十年的邻居,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们管不了。
柳福来不是个糊涂人,可在对待孩子上,他真称得上是溺爱,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从小被牛三妮儿骂大的,但都没挨过一巴掌,无论孩子做了多出格的事,柳福来从来都是嘿嘿一笑就过了,尤其是对柳牡丹,他更是百依百顺,这次的亲事,他也知道有点不靠谱,可牡丹一哭一闹,他就不说话了,现在已经开始为牡丹准备嫁妆了。
孙嫦娥抱起柳萱把着尿感叹道:“姻缘都是前世注定哩,也许牡丹这辈子该有这一遭劫难,也许是牡丹前世积攒下来哩福气,该遇见个精明能干还不嫌弃她哩孩儿,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唉,看老天爷哩心意吧!”
柳侠对柳牡丹的事半点兴趣都没有,今天本来打算照全家福的,因为天气不好,风刮得外面坐不住人,决定改日再说,柳侠这会儿没事,猫儿又不准他出去耍,他跟浑身长了跳蚤一样难受,拧来扭去地不是味儿,后来就拿着相机,对着在灶台边忙碌的秀梅、晓慧、玉芳和柳川瞄来瞄去,几个人都习惯了柳侠的小自由,从容地说着话干自己的活儿,跟没看到他玩花样一样。
柳萱抱着自己的虎头鞋玩了好半天才挤出了几滴尿,被放进婴儿车后继续玩自己的玩具,小家伙是心宽体胖的典型代表,谁抱都可以,刚过来柳凌抱着他玩了一会儿,再往婴儿车里放的时候,小胖子有点不乐意,挣扎着哼哼了几下,可真被放进去了,马上高高兴兴地开始玩玩具,还不时“咿咿呀呀”地跟众人交流一番。
柳侠每次看见小胖子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和小手,都是各种喜欢各种恨:猫儿现在的脸儿好像也没小胖子的大。
柳侠抓拍了一张小胖子流着口水抬头看着他笑的镜头,感觉很不错,回头想给柳凌显摆,却看到柳凌对着窗台上的菩萨,眼神却飘遥得仿佛在世界之外,麻将胚子上什么都没有。
柳侠轻轻推了柳凌一下:“五哥。”
柳凌恍惚地回过头:“啊?幺儿?”
柳侠看看菩萨,小声问:“五哥,你想啥咧恁入神?是跟菩萨许愿吗?”
柳凌摇摇头,又点点头,把手里的刻刀和麻将胚子放在炕桌上,看了菩萨一会儿,轻轻说:“小侠,你相信世上真有神、有天界和阴间、有奈何桥跟孟婆汤、有生死轮回吗?”
柳侠放了相机,小心地跨过柳海,过去和柳凌并肩坐着,对着外边:“我不知道,可我希望有,如果有,我们这辈子努力做个好人,菩萨看到了,就会满足我们对下一个轮回的愿望。
我希望来世还能生到咱们家,咱伯咱妈咱大哥,还有你们,咱们家现在所有的人,咱还能是一家人。”
柳凌点点头:“我也一直这样想。那,你相信,我们在菩萨面前许的愿她都能听到,是吧?”
柳侠说:“我希望是,猫儿在菩萨跟前许了很多愿,我想让菩萨满足他,我也在菩萨跟前许了愿,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还有,让二嫂下辈子平平安安,那猫儿下辈子就不会被人嫌弃,就能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了。”
柳凌问:“那,你觉得,如果,这辈子良心上欠了一个人的,请菩萨保佑下辈子还能遇到他,用一生来补偿他,菩萨会答应吗?”
柳侠眨巴了几下眼,皱巴着脸说:“应该不行吧?你想,良心上欠别人的,换个说法就是在这个人面前坏了良心,坏了良心不就是坏人了?菩萨虽然大慈大悲,但也善恶分明,怎么会满足坏人的愿望呢!”
柳凌看着菩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可能我说的不准确,也许不能说是良心,而是……感情……
你知道一个人真心对你好,为你倾其所有,为你孑身以待,本是飘茵之花,为你甘愿坠粪溷之境……可你,有不能舍弃不能伤害的,所以,这辈子都不能接受他的感情,甚至不能有任何回应,所以……希望下辈子,可以用加倍的好回报他……幺儿,如果这样,菩萨会答应吗?”
柳侠歪头看着柳凌,他知道的五哥,一直都是坚强、坚定的,认准了就义无反顾地去做;现在五哥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而迷茫,好像已经有了答案,有了决定,但却惶惑不安,不知道对错,希望自己能帮他肯定,柳侠不明白了:“五哥,是有个女孩子特别喜欢你,为你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打算终身不嫁,而你理智上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可感情上横竖对她没感觉,所以觉得对不起,希望下辈子回报她吗?”
柳凌不说话。
柳侠想了想:“五哥,如果这辈子你都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感情去会回报她的感情,你下辈子会愿意吗?下辈子和这辈子一样,还是你自己的人生啊!你打算委屈自己的下辈子?
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转世轮回,如果不能,那……,哎,好像不对呀,如果没有下辈子,你觉得这辈子对不起她,如果有,你就要委屈自己,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柳凌轻轻地说:“不是委屈,只是这辈子不能。”
柳侠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觉得委屈,就是你也喜欢喽,那为什么还不能答应人家?而且还是这辈子不能,下辈子可以?
如果连这辈子你都不能,是不是有下辈子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怎么能肯定你还有机会下辈子遇到她,对她加倍地好?要是根本就没转世轮回,没下辈子,那你们俩不冤死了吗?”
柳凌怔了怔,眼神飘向窗外。
柳侠托着下巴也看窗外:猫儿正扛着大板凳,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着大坡两边的矮石墙往上走,后面跟着两个姿势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家伙。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下辈子,反正这辈子我使劲对咱家里人好,争取如果有下辈子,你们都还记得我,都还来和我做一家人。
还有猫儿,万一没下辈子,我就再也不能对他好了,所以这辈子我要使劲对他好,疼他一辈子。
五哥,你想想,如果人家这辈子把心都挖给你了,你都不给人家半点回应,如果她也信佛,那她肯定会在佛前许愿,下辈子把你忘个干干净净,省得再伤一次心。
那你还会有机会加倍对她好吗?你肯定是连遇到她的机会对没有了。”
柳凌沉默,回头看着在灶台前一边轻声说笑一边忙碌的哥哥嫂子们,还有正满脸欢喜地喂着柳萱吃鸡蛋羹的孙嫦娥,然后转过身,眼神又转到窗外。
三个人同时写很快,刚才来的一大波人都已经打发走了,柳魁陪着柳长青正好出来活动一□体,柳雲和柳雷看见了,欢呼着跑过去举手让爷爷和大伯抱。
柳葳和猫儿他们也都跑过去,让柳长青和柳魁去看他们的滑雪比赛。
柳长青笑呵呵地抱起柳雲,柳雲手舞足蹈地对他描述着柳淼哥哥送来的肉肉多香多好吃,自己滑得多了不起。
柳魁把柳雷放在脖子上,驮着他往厕所那边跑:“孩儿,等着啊,我一会儿回来给您做裁判,看您谁滑哩最快。”
柳雷大叫:“我第一我第一,我都不摔屁股墩儿。”
柳莘冲着他喊:“小葳哥一溜儿屁股墩儿下去也比你快,你个孬货倒数第一还差不多,就会装孬抢别人哩板凳。”
……
柳凌收回视线,伸手慢慢摩挲着菩萨坐下的莲花,轻轻说:“幺儿,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好,不管你多么珍惜……不舍,都必须放弃,因为,他会……让那些你更加珍惜、永远不可能舍弃的,受到伤害,所以……”柳凌默默地凝视着菩萨,纠结,虔诚。
柳侠不解地看看菩萨,又看柳凌:“怎么会呢?你更珍惜,不能舍弃的,肯定也是对你非常非常好的,都是对你好,谁会伤害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淤:浮肿。
杀才:没用,窝囊废,给人杀了也白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