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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隔着细软的缎袍将千寻搂在怀中,低头探向她颈侧,深深一嗅,很是满足的发出一声鼻音,轻笑道:“呵,好香。”
那笑声是如此熟悉,此刻却听得千寻心中一颤。不等她反应,那人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向了不知何处。
“前面那人,快把人放下!”那姓裴的公子气喘吁吁地追来,破口大骂道,“海棠是你爷爷我定下的,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还不快把人给放下!”
抱着千寻的那人却不理会,只自顾向前走去。裴大公子瞧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脾气一上头,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抓过走廊里摆着的一只雨过天青的瓷瓶就向那人头上摔去。
也不知是不是裴大公子气急之下失了准头,那瓷瓶偏偏就落在了那人的脚后,“哐啷”一声碎成了好几片,连那人的袍角都没沾上。
这一声响却惊动了其他的客人,只见一人自阁楼廊桥尽头的雅间出来,甩开把折扇玩味地瞧着这边的情形,笑道:“哟,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难怪早晨听见喜鹊在枝头叫呢。”
裴大公子正气闷,喘了粗气要追前面那人,听了这话立即顿在了原地,惊恐地瞧着雅间门口的那位扇子兄,一时话也说不顺溜了,结结巴巴道:“东……东临,你怎地在此?”
扇子兄冲裴大公子眨眨眼,乐道:“小弟在此自是为了瞧热闹,却不知大哥也是风月中人,竟为了海棠姑娘这么拼命,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呐!”
此时抱着千寻的那人已走上廊桥,径直向着扇子兄的所在的雅间走去。
扇子兄裴东临却挡在了门口,将那绘了八仙菊的金面扇子合拢了虚虚一点,道:“你别忙走啊,我那大哥可说了,你夺了他心爱的海棠姑娘。怎么说也得让我瞧瞧吧,这海棠姑娘到底是何等尤物,居然叫我那傻大哥垂涎三尺,又让你这家伙护得这么紧。”
千寻觉得那人停下了步子,她心里还记挂这赵清商的安危,伸了手想撑着他胸口借力,想要直起身说话,不料摸上的竟是片光裸的肌肤。原来那人胸前的衣襟松散,微微敞着,这一摸便直接埋了小半只手掌进去。
千寻眼前视物不清,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轻轻地抓住了那人前襟的边沿,微微用力一拉,却不想拉错了方向,这一下倒将那人的前襟拉得更开。却听那人自头顶笑道:“呵,这般心急,等进了房里再说。”
裴大公子听了裴东临的话,顿时没了气焰,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结果整张肥硕的脸都抽动了起来,他搓了搓手想裴东临强笑道:“东临你这说的哪里话,大哥今日来是约了人谈生意,差点忘了你也在这里……”他说得含含糊糊,脸上还带着酒意,两眼却时不时往千寻身上扫去,只觉得那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再想起方才在房中看到的细长脖颈,心里痒得像是猫挠。偏偏裴东临这混世小魔王在!美人要被他瞧去了,哪还有他裴大公子的份?
裴大公子本就是酒气上头,此时再装上一二分醉意,倒也像那么回事。可看在裴东临眼里,那可就什么都藏不住了。这位大哥心里想什么,他只要看个眼神便能知道个大概。
裴东临突然转头向着走廊地另一边惊呼道:“爹,你怎么来了!”
裴大公子大惊失色,急忙转头去看,却并未见到有人。
裴东临却趁着这个空档,伸出扇子去挑盖在千寻身上的宽袍。抱着千寻的那人似早有防备,只轻轻退了半步,便躲开了裴东临的手,一个错身从他身边闪过,直接进了雅间。
裴东临见自己奸计落空,撇了撇嘴,却见那人已占了他方才的座位,怀中还搂着那被称作“海棠”的女人。他嗤了嗤鼻,站在门口哂笑道:“李希夷,你可真行,连我大哥瞧上的女人都抢,莫不是近日荒得厉害,突然变得不讲究了?那时在燕子坞我怎么说来着,你便不记得了?”
“东临,休得胡言。”那人答道,嗓音低沉醇厚,带着淡淡的不悦。一手环着千寻,一手自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来,倒出枚白玉般的药丸来,正要伸手揭开宽袍送进去,却转头看着一旁满脸好奇的裴东临,道:“你去将人打发了。”
果然,裴大公子一路追了过来,喊道:“东临,你敢拿爹来诈我!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还不速速将海棠那贱人交出来!”
裴东临皱了皱眉,伸手合上了雅间的纸门,转身看着裴大公子跌跌撞撞地走来,自言自语道:“我这蠢材大哥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
此时雅间中只剩下了两人。
那人叹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揭宽袍,不想千寻比他更快,一把扯下了宽袍,自他腿上坐直,另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肩。千寻倾身靠了过去,探到他的耳边轻声道:“随豫,遇到你便好了,快帮我去看看楼下丁香雅间里的客人还在吗?”
她本是中气不足,声音发虚,可李随豫却听得身子一僵,鼻间全是她的气息,左耳微微发痒。千寻此时半靠在他肩上,他手上虚虚环着她的腰,两人面对着面挨得极近,近得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李随豫轻轻将千寻从怀中扯出一些,将指尖的药丸塞到她口中,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沉声道:“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也不知。”说话间,他见到了千寻涣散的双眼,心里微微一沉,道:“伤到了眼睛?”
千寻眨了眨眼,目光迷蒙带着雾气,两道秀眉微微蹙起,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伤,随豫,丁香雅间那客人不能出事,我收了他的黑玉令!随豫,帮帮我好吗?”
这样的伤还说不要紧?这才一个月,我在虞州城同你说的话便全忘了?李随豫忽然眉间深深拧起,手中收紧箍着她的腰,心里有些动气,可越是用力箍着她,这消瘦的身形越是让他心疼,偏偏她就是一点不知顾惜自己,心心念念地还惦记着别的人。
李随豫低下头,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支短笛,眸色晦暗,淡淡道:“已经让阿爻过去了,误不了你的事。”
千寻看不见李随豫的神情,听他这般说便也放心,只是那语气听着冷冷的,倒像是有些不高兴。千寻立刻便想到了那块被当走的羊脂玉佩,此时此刻物主当前,她更是理亏,一时之间心中发虚,明明眼睛看不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躲闪起来。
她嘿嘿一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你生气啦?”也不等李随豫答话,她讨好般地拍了拍他的背,陪笑道,“你肯定是生气了,气我没良心。可不是么,好不容易在梁州遇上了,还是这么狼狈的情形。你好心给我解围,我却张口要你帮我做这做那的,也不问问你近况如何,吃得如何,睡得如何。简直是狼心狗肺,你说是吧?”
你倒知道自己没良心!李随豫看着她躲躲闪闪的尴尬样子,心里终究还是软了下来,伸手替她将一缕落到嘴角的散发别到耳后,道:“你怎么怕成这样,该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千寻听了心头一抖,张口就要反驳,却听雅间的纸门“哐”的一声被人拉开。她闻声转头,却被李随豫捏住下巴转了回去。
裴东临神叨叨地走了进来,嘴里喊着:“李希夷,这回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大哥已经回去了,你让我瞧瞧这个海棠嘛……”他这话初初说得很是响亮,可一眼见到雅间里的两人,这话音便自己消了下去。
“呃,你们已经玩上了?”裴东临举起手中的折扇抵着下巴,玩味地瞧着千寻身上薄透松散的襦衫。
李随豫素来知道裴东临的脾性,当即拉起搭在千寻腿上的宽袍,拢到她肩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去找件素雅些的女衫来,她的衣带被扯断了。”
裴东临听了,摇了摇头,叹息道:“啧啧,美人当前,我裴东临便要沦为跑腿的伙计,真是呜呼哀哉,呜呼哀哉!”他虽口上这么说,倒也真出了雅间,也不知是不是去找衣服了。
千寻却听得糊涂,问道:“李希夷?这么说你是叫李希夷,不叫李随豫了?”这话问出口,她便想起寒鸦那日说过的话,李随豫甚至不是他的真名,她对李随豫知道得太少,除了回春堂的少东家,她便一无所知了。
李随豫怕她误会,正要开口解释,却见门口竟还站着一人。那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衫,身形消瘦,留着山羊胡,神色很是精明,此刻正探头探脑地望向房中。
等见了李随豫,他陪笑着走入房中,殷勤地从桌上斟了两杯酒水,将一杯递给李随豫,道:“小侯爷真是让我好找,刚才不还玩得好好的,转眼就不见了。可是姑娘们伺候得不好,让小侯爷厌烦了?”说着,他嘿嘿一笑,两眼往千寻身上一溜。
他手里递出酒杯,李随豫却并不接,他觑着李随豫神情冷冷,当即眼珠子一转,收回那酒杯,笑道:“是了,是郑某糊涂,庸脂俗粉莺莺燕燕,如何能叫小侯爷尽兴。该罚,该罚!”他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倒也免了方才的尴尬。
“这次是我招待不周,下次还是郑某做东,请小侯爷去碧螺轩喝茶。只是……”说到此处,他有些吞吞吐吐,可见李随豫没有接口的意思,还是自行说道,“只是这临川到黑州的茶叶买卖,还请小侯爷多多帮忙啊。”
“呿。”默然不语的李随豫忽嗤笑一声,身子慵懒地靠上腰后的软垫,也不顾胸前衣襟大敞,眼中竟是多了分醉意的笑,一时间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伸手将千寻揽到自己身上,指尖随意地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我能帮郑老板做什么?”
郑老板忙道:“小侯爷只需帮我跟孙昊打声招呼,放我的商队过去,一切便成了!只要买卖成了,郑某自不会忘了小侯爷的恩德。”
“孙昊?呵,那可是道上有名的亡命徒和守财奴,还没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抢生意。你倒好,打主意打到他头上去了。”李随豫看着指间握着的那缕发丝,像是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玩得很是入迷。
“可不是,郑某知道孙昊不好惹,但他好歹也是天下粮仓的会老,怎么也得听高裕侯府的号令。小侯爷你又是高裕侯府的小主人,这天下粮仓隶属高裕侯府,不也就是小侯爷你的了么?只要你一句话,那孙昊还敢不听么?”
李随豫斜眼看着郑老板,半晌,他才懒懒一笑,眼中却冷得如同寒冬的冰雪。“恐怕要叫郑老板失望了,这高裕侯府的主子不姓李,姓姚。孙昊的主子也不是我李希夷,而是高裕侯府的侯夫人姚羲和。是了,这么称呼嫡母的名讳可真是不孝。”
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变了脸色的郑老板,道:“郑老板这是拜错了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