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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薛笑人在薛衣人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是那只手自是不可能的事, 将楚留香同薛衣人忽悠来藏家山庄后, 谢知非带着两人悄悄的隐身在柴房外:“两位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被关在柴房这些日子, 薛笑人早在睡梦里将谢知非当干柴劈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谢知诶消失了几天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薛笑人还没等谢知非套话,自己先噼里啪啦骂了个精光。
薛笑人这一骂,薛衣人的脸色就白了:他这个弟弟不是傻子。
一个不是傻子的人却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 自然是有问题的, 而且不是好的问题。
等到薛笑人骂完之后, 不用谢知非招呼, 薛衣人同楚留香便已出现在柴房里。
看着被悬吊在房梁上薛笑人, 薛衣人心情复杂: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找到薛笑人!
对于薛笑人如同孩童的心智,薛衣人不止一次自责不已,总是忍不住去想, 若他当年能对薛笑人松一分是否就不会将自己唯一的弟弟逼成个傻子。
即便薛衣人无数次希望老天开眼,使得他弟弟恢复正常人的心智, 然而薛衣人却从没有想过他弟弟并没有傻,只是装傻。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身份,薛衣人必然会仰天长啸,高兴不已。然而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所以薛衣人没有笑,他面色很沉着, 然而他整个人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藏剑山庄的柴房里,四个武林中少有的高手齐聚于此,三个人站着,一个人被吊着。
被吊着的薛笑人满头冷汗直落,谁能想到那个杀人如麻能让无数人生不如死的那只手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即便薛笑人发了疯的想要证明自己,然而在薛笑人的心里,他对如兄如父的薛衣人存着敬畏之心。
柴房之外阳光明媚,秋老虎余威不减,出去晒一晒也是暖洋洋的。然而只要跨入了柴房,便能感受到寒冬腊月的冷意。
薛衣人不再看薛笑人,而是转头去凝视着谢知非,他知道谢知非将他和楚留香带来这里必然有原因,否则不会讲薛笑人一直留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名剑,武功,还是那个人的人头?”
“藏剑山庄不但有江湖最好的宝剑,还有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我这里的武功每一样拿出去,都可作为一个宗门的镇派秘籍,你的剑法虽好,却未必能让我心动。”谢知非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以我的武功,石观音的脑袋也未必不能拿下,若我想要一个人的人头,会自己去取,不必借他人之手。”
“更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留他在这里,不过是要他偿其手上血债。”
薛衣人镇定问:“真话?”
谢知非点了点头:“真话!”
“你说的没错,杀人便该偿命!”薛衣人忽然一笑,负手徐徐道:“这江湖上最值钱的便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但不管值不值钱总有偿还的一天。但偿命要找对人,如果找错了人,那么偿命也变得毫无意义。”
薛衣人显然是话中有话,楚留香看了看谢知非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薛衣人,不免皱眉问:“薛庄主难道想说薛笑人不是那只手?”
薛衣人叹道:“他是那只手,但没有人的手同那些剑一样,都是死物…手离开了人便什么用也没有了…这只手可以控制十三把剑,自然也有人可以控制这只手。想必谢庄主和香帅已经知道,这江湖中能用这只手的人会是谁……”
“……”到底是薛衣人从小待在身边教养,即便薛衣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薛笑人却突然瞪圆了眼睛,他已经知道薛衣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薛衣人还在那边同楚留香认真刨析自己是刺客组织幕后之人的真实性可行性,黑锅一口接一口往自己身上背,弄得第一次见到这情况的楚留香怔了半响,随后眼中竟有几分水光。
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替死分明是件愚蠢的事,然而此时却无人敢说薛衣人愚蠢。
那边的薛衣人还在努力让自己成为背锅侠,这边的谢知非转向怔然不语的薛笑人,长叹道:“我原以为你虽然懦弱但还有三分傲气,至少你还知道自创一番事业,即便没有走正道但到底让人高看一份。只是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半点扶不上墙的阿斗,无论什么事都只知道逃避,连一点傲气也没有。”
薛笑人苍白的脸色突然变红,大声喊道:“你说什么,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薛笑人的盛宴太过凄厉,瞬间打断了薛衣人的解析,重新掌握主动权的谢知非冷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你现在难道不是想死?”
“没错!”薛笑人原本心中是恨着薛衣人的,在被谢知非关在柴房的这些时间里,薛笑人也想过他的身份若是被薛衣人知道了该如何办,担忧、得意、恐惧、骄傲……无数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然而当这一刻正的来了之后,薛笑人却涕泪俱流,对着薛衣人放声大哭:“我从小被你压制,什么都被压一头。你让我做什么我必须作甚,否则便是不识好歹,如今我要死,你总不能拦着我。”
原本从容往自己身上背锅的薛衣人锅背不上去了,指着薛笑人气得说不完整话来:“你……你!”
薛笑人咬了咬牙,他这段时间被谢知非关在柴房里一点点的恢复内力,这些内力本是用来逃命的,却没想到今日他会用逃命的内力来自杀。
当薛笑人下一边调动体内不多的内里准备自绝经脉,一边哭着继续骂:“你那些假惺惺的好意留给别人看,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激你不成,你错了,我恨你…如果你死了,你就是永远的好人,是永远的好哥哥,我偏不…”
薛笑人哭得稀里哗啦,楚留香在一边也跟着默默的做了个哭包,连薛衣人的眼眶也是红彤彤的,整个柴房里唯有谢知非一个人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盯着薛衣人自绝经脉的进度吹指尖:待会他要用这只手去拍人,自然要先犒劳一下。
四秒,三秒,两秒……
在一片声誉泪下的伤心中,谢知非狠狠的将重剑抬了起来,对准了泣涕横流的薛笑人。
还差一点便能真正逆运静脉自绝而亡的薛笑人心里又是惆怅又是遗憾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把中间,随后胸前一疼:砰!
柴房震了几下,薛笑人在空中荡起了秋千。
面对谢知非那恐怖的重剑,吃过巨亏的薛笑人在看到重剑来的瞬间本能反应便是运内力去抵抗,随后好不容易恢复的内力又被打得七零八落。荡着秋千的薛笑人闭上嘴,冷冷的盯着谢知非,片刻后头一偏,一口血吐出来:“你…狠…算你…”
谢知非挑了挑眉,这年头,救人也不容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言谢。”
好好的一处煽情戏被搅和成这样,就像是在电视剧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强行插入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广告,谢知非重剑的强势插入使得楚留香眼角直抽,猛的转过身对着自己的脸使劲搽。而薛衣人眼眶的水雾还没退回去,愣了片刻,怒发冲冠:“谢庄主这是要做什么!”
谢知非诧异道:“薛大侠难道没看出来,你心爱的弟弟刚才准备自绝经脉?难不成我一直以来理解错了,薛大侠准备大义灭亲?”
“……”薛衣人适才只顾着同薛笑人伤感去了,哪儿会注意到他弟弟的小动作,他若是要大义灭亲之前便不会想法子让自己成为背锅侠。
仔细一回想,发现自家弟弟的确不太对的薛衣人咳了声道歉:“抱歉,是我错怪了谢庄主。”
谢知非笑了笑,对满口血思索是咬舌尖还是咬舌寸的薛笑人道:“说来你也不必谢我,死是最简单最容易的逃避方法,毕竟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必管他身后事,一了百了,看起来何其潇洒慷慨,实际却是个懦弱小人。”
薛衣人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谢庄主想说什么。”
薛笑人还在喘粗气,虽然他内里雄厚,但本就被谢知非砸出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又被这么一砸,自是伤上加伤,没一会儿便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薛笑人可以死,但要死也要死在薛家庄或是薛笑人自己手上,否则谁也不能保证爱弟心切的薛衣人会不会狂性大发,同他老死不相往来。
谢知非想了想,给薛笑人灌了一口红,随后对着薛笑人的脖子来了个手刀,将软绵绵陷入昏迷的薛衣人‘砰’的落到地上,谢知非淡定从容的同嘴角直抽的薛衣人认真问:“以薛大侠的为人当知何谓一报还一报,薛笑人手上的血债该讨谁去?”
“自有我在。”
谢知非长叹一声:“薛大侠,你错了。”
“我错了?”薛衣人皱了皱眉,父债子偿,他弟弟没有后人,他弟弟的债自然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偿还,薛衣人实在不自己错在哪里。
谢知非肯定道:“正是你这样的态度,才使得薛衣人一错再错。”
薛衣人想要反驳,然而倒在地上的薛笑人却是最好的证据,证明着谢知非说的话。
薛衣人顿了下对谢知非问:“我该怎么办?”
谢知非收回手中的重剑缓缓放到腰后挂着,用金丝绣了菊纹的靴子在柴房的地面踱步起来。
厚重的脚步声落在地面如同奏乐一般,一声声敲醒了刚刚晕过去的薛笑人,最后谢知非立在柴房的窗户那里,背对众人逆光道:“犯下的错总要还的,倘若他连这点还的勇气都没有,即便活着也枉为男人,若是死了,下黄泉去怕薛家的前辈们也饶不了他。”
刚刚醒来的薛笑人一听自己不是男人,立刻想要反驳:“我不……”
古人未必敬鬼神,但尊先祖,担心自己弟弟真死了被黄泉下的先祖逮住了收拾的薛衣人对自己的宝贝弟弟怒道:“你闭嘴!谢庄主你说,该如何做。”
谢知非侧过身,从窗户那里透入房间的日光更衬得谢知非眉目如画:“你不怕我心怀恶意,想要利用你?”
薛衣人摇摇头:“那只能怪我看走了眼。”
充分利用两兄弟的谢知非笑了笑,“既然薛大侠如此信任与我,那我便直言以告。这是家万事万物当其存在的一刻便有一定的道理,杀手也是如此,若无人雇佣杀手这世上自然便没了杀手。只要这世上还有人需要杀手,即便薛笑人手里的杀手组织瓦解了,还有其他杀手组织出现。”
薛衣人皱眉道:“你难道还要让他做杀手不成。”
“薛大侠既然知道兵刃无好坏之分,所在不过其人,难道薛大侠便不明白职业无好坏之分,所在不过其行?”见薛衣人依旧皱眉不语,谢知非厉声质问:“薛大侠看不起杀手,难道薛大侠也看不起荆轲吗!”
荆轲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一个传奇,他的名字一出现,薛衣人的面色终于松动了。
对于向往狭义的江湖人来说,荆轲便是义的化身,即便荆轲是个刺客,然而这依旧不能掩盖荆轲身上让人豪气冲霄的江湖义气。
楚留香点点头,认可道:“无论荆轲刺秦王对与否,他都不是无情无义的杀手。于我们看来,秦王一通**乃是天命所归,然而在那时的荆轲看到的却是无数人即将国破家亡,荆轲虽然看不到天下大事,却不可掩盖他是一个充满了侠义的杀手,可见杀手也能有情有义,能被人称赞。”
薛衣人沙哑道:“你要让他成为荆轲那样的刺客。”
谢知非笑了声:“难道作为一个为情为义的刺客不比一个畏罪自杀更好?”
薛衣人:“……”
谢知非说的这条路当然更好的,只是薛衣人实在不知谢知非要如何让薛笑人顺着他们的设想去做,薛衣人怕薛笑人会激烈的反抗,即便反抗不成也会在私下坏事。
毕竟,薛笑人便在他的眼皮子下搞出了这么一个杀手组织。
薛衣人有儿有女,而且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不用他担心,薛衣人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他这个弟弟。只要想到薛笑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他而起,薛衣人便心如刀割。
要让薛衣人将薛笑人直接交给谢知非,他自然不放心,可是让他自己来教导薛笑人,薛衣人又没了信心。
一时间,薛衣人踌躇了起来。
见薛衣人久久不回应,谢知非建议道:“倘若薛大侠信我,便将薛二爷留给我,若薛大侠担心弟弟,也可留在此处见我如何处置薛笑人和他的杀手组织。”
薛衣人面上一喜,随后矜持道: “那太……打扰了。”
谢知非摆摆手,豪气冲天:“无妨,我藏剑山庄也不少这一间房。”
“……”楚留香总觉得不对,因为从他同谢知非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谢知非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一个好钱财的好人。即便这个好钱财取之有道,也不能否认好财这件事。
而这次谢知非这么豪爽,楚留香总觉得谢知非有后招!
就在楚留香疑惑谢知非的后招是什么的时候,谢知非叹气了。在这时候的薛衣人看来,谢知非接手了他这个棘手的弟弟,是让他喜爱的晚辈后生!
谢知非忧郁的叹气,薛衣人总不会不闻不问,于是乎,实诚的薛衣人便问:“你为何叹气?”
谢知非面带忧虑,眼深如海,忧国忧民之态一跃而上:“从无花和南宫灵,再到是石观音,还有蝙蝠公子原随云……我在想这江湖越来越不平静,可是新生一代却没有多少斩头露角的人。”
柴房里瞬间冷了下来,听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以一副六十岁老头的语气担忧江湖的未来,即便谢知非说的是大实话,依旧让人感到古怪。
许久后,薛衣人咋舌道:“…我以为你和楚留香…还算年轻。”
谢知非摇摇头:“这怎能够,薛庄主请想,三四十年前的江湖正道同如今比起来,可是江河日落,许多武林名宿恐怕连接自己衣钵之人也找不到。”
三四十年前,江湖中不但有日后余夜帝,还有‘风雨雷电’武林四圣,加之有大旗门这样强悍的正道魁首,年轻一辈能人尽数,江湖正道强极一时。
只是这些年随着老一辈人的隐退,江湖中再不见当年盛况,虽这些年出了楚留香和谢知非这样厉害的后辈,但与三四十年前的盛况比起来,不堪一提。
薛衣人缓缓低下头,默然不语:“……”
楚留香笑着问:“可这天赋根骨又不是随意寻得来的,难道你有办法不成?”
满肚子算计的谢知非高深莫测的笑了,那双黝黑的眼睛凝视着楚留香,笑得温文尔雅。
此时的楚留香被谢知非掉得心里七上八下,见谢知非笑而不语,福至心灵,讪讪道:“你该不会…”又要钱了吧?
“咳咳!”谢知非握拳润了润喉咙,将手往前一伸,阳光落到这只手上,度上了一层金光:“我为薛大侠出谋划策一次两百两银子,运行刺客组织是个辛苦伙计,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只是这件事东西不能马上见成效,薛大侠可以先赊账,藏剑山庄的生意绝不会让人诟病,所以这银子还是待薛大侠满意了再付。”
“……”薛衣人沉默了片刻,安静的出了柴房去唤来自家管家。
在薛衣人的注视下,薛家庄管家心疼的去点了两百两银票给谢知非,这才肉疼的退走。
薛管家那凄凉的模样看得谢知非怪可怜的,但是想了想自家还有个仙人要养,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喝西北风,谢知非又安心的继续赚钱大计!
“重振江湖这件事我有个绝妙的注意,只是这点子不但需要巨大的钱财,还需要许多人手。”
楚留香一头雾水:“人手?”
“没错!”谢知非叹了口气:“任何武林高手并不是有了武功便能练成的,他们需要一定的经验、阅历和奇遇,后两样我没办法,但我却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提升经验的舞台。”
“你是说武林大会。”薛衣人说这话后又摇了摇头,武林大会已经成型,依他来看,这武林大会除了推选出一个作门面的武林盟主外,没什么特别的。
武林大会准确的说还是有用,只是时间太短,全然不同名剑大会那样能给新生代一个长期的舞台进行磨砺。
谢知非摇了摇头,眼中精光闪烁让人无法琢磨:“自不会是武林大会,只不过我这方法需要至少十名在武学上勘称大师的人手长驻藏剑山庄,否则便行不通的。”
比起扬刀大会,谢知非更看好名剑大会,两者性质虽同却有不少差异,如果要说扬刀大会和名剑大会最大的区别是什么,谢知非觉得,那必定是赚钱!
同藏剑山庄卖贵得可以登天的橙武,卖便宜次品帮贡装,搞个名剑大会让人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排个好名次后发现名剑装备还要他花钱才能获得,同藏剑山庄这擂榨干玩家最后一滴血还被玩家们歌功颂德的行为比起来,霸刀山庄扬刀大会简直是业界良心,堪称楷模!
当谢知非明白藏剑山庄为何开个名剑大会开成大富豪之后,谢知非表示:他要开名剑大会!
要赚钱就要赚大的,没道理藏剑山庄踩了黑道的生意不踩白道的,他的一碗水必须要端平!
正所谓打本富一生,PVP穷三代,能同刺客组织这种暴力行业赚钱相媲美的,出了开金矿就是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名剑大会。
江湖新旧两代剑道第一人在藏剑山庄,谢知非就不信搅动不了这江湖风云,赚得满盆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