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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孤岛(十一)
“救我……云山兄……救我……”瞳孔陡然间放大,黑漆漆犹如一窟深渊,仿佛要将顾云山的影吸进无底烈狱,与他一道受此五马分尸之刑。他一双手紧紧攥住顾云山右臂,每一根指节都攥得发白,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他,抓牢他,要死也抱住一起,身首异处也要有人作伴。
他害怕,瑟瑟发抖,两股颤颤,锁链的响动如同催命符,黑白无常自地府追着声响而来,眼看就已经站在背后——
长链锁住他两条腿一左一右收紧,渐渐他感受到胯*下绷紧,有一八尺壮汉手持巨斧一下接一下劈他下*身,子孙袋被砸成烂泥一团,命根子在剧痛之中竟然有了快感,一时这痛,这快乐冲顶,止不住哗啦啦尿了一身。
但哪顾得上羞耻?他绷直了往前爬,咬紧了后槽牙拉住顾云山——拉住他救命的救命稻草。一双眼瞪到极致,眼白上蛛网一般的都是血丝,又如藤蔓疯长,很快遮住他整个眼珠,将他眼前都染成了血。
“顾云山……救救我…………”
他救不了,都是泥菩萨过江,谁救得了谁?
杨昭痛到极致,渐渐要失去知觉,但他仍记着最后一条,无论如何务必抓住顾云山不放,最后一口气都要吊在他身上,望着他的眼——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多少人前赴后继都在这一回眸的风情下,然而他就要死了,死在他眼底的惊惶,死在所有人的恐惧与无计可施之下。
铁链收紧的速度逐渐加快,杨昭的脸涨得通红,青筋暴现,两只眼外凸,张了张嘴没法声,反被疼痛提醒,一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裂,从胯到腰,皮绷到极限,先是痒,养得像是风疹又像是蚊虫咬,伸手抓一抓就罢,谁料到痒过之后是剧痛。如是刽子手的斩头刀,一刀下去完完整整,皮是皮肉是肉,可怕是这般活撕,皮肉连接不整,着力点也不同,疼痛无限蔓延,皮开了,肉才绽,两瓣屁*股炸开来,你多一块肉,他又多一块皮,不整齐。
咔咔咔,硬生生听见自己胯骨被拉断的声响,肚皮上爷撕开一道口,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直到血落满地,哗啦一声腑脏都跌下来,肾脏落下来、肝也没跑,肠子依旧盘根错节紧紧护着胃,心脏扑通扑通在灰尘里狂跳——鲜活*。
“啊啊啊啊啊啊!”或许是他最后一声吼,伴随着滴滴答答腑脏落地之声。
可惜铁索还未止住,还在继续撕扯他所剩不多的身体。
半个身子没了,怎奈还连着筋。杨昭的左手还剩三分力,牢牢挂在顾云山右臂上,浑身上下仅余一颗脑袋还稳当,撕不开?不要紧,皮肉从脖颈处便断了,剩下哆哆嗦嗦半张人皮,像是撕得碎碎的布,还挂着筋脉同碎肉,一道滴滴答答流着血。
吧嗒,脑袋落地,还丢了半张脸落在另一端。
铁索停了,顾云山终于睁开眼,看见自己右臂上挂着半个无头人,他腹中空空,以一个乞讨或挽留的姿势,拉住他——
他僵在当下,不能言语,亦不能动弹。
久久,无人发生。
鲜血低落在地上的声音如此清晰,几乎是韩玉山上的钟声,振聋发聩。
直到少女的声音传来,她在背后不远处轻轻唤,“顾大人……顾云山……”
似噩梦惊醒,他惶惶然回过头,带着满身血伫立在她眼底,仿佛从地狱攀爬至人间,脚下是滚滚血海,背后是凶灵恶兽。
不知为何,他始终不能挣脱杨昭挂在他右臂上的手,悄然,只剩下他与半个杨昭搏斗撕扯的声响,他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在骂些什么,脑中澎湃的情绪从恐惧化为愤怒,杨昭的半片身体被他拖拉撕拽得涂涂抹抹满地血,他自己也贱了一身却不自知,一双眼死死盯住右臂,若手中有刀,他必定一刀斩下去。
“我来——”还要等月浓从背后握住他挥舞的双手,仿佛就在此刻令他定了心,抽出几乎疯魔的神髓回望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她冷静地一根一根掰开杨昭的手指头,对地上的内脏与残肢视若无睹,等到最后一根指头松开,杨昭五根手指几乎都被折断。她抬头看他,笑了笑说:“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他瞳中带血,蓦地张开双臂抱紧她,任她如何推拒也绝不放手。
喜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傅启年也捂着嘴干呕,早上那一碗面如今都囫囵吐出来,凑着血气闻着是又腥又馊。彭涛煞白着脸,拿住了红玉,一动不动。高放冷冷静静望着顾云山,等待下一步指令。
然而他还抱着月浓,头埋在她肩膀上,不让人瞧见他的脸。
月浓觉着这姿态不大好,于她而言……有损闺誉,“你哭啦?”
“哭个屁!”他恶狠狠像个讨债鬼。
“顾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用你的血腥复仇术了吧,有点……幼稚耶……”
“幼稚吗?”他闷着头,问她。
“蛮幼稚的。”
他深呼吸,从她纤瘦的肩膀上离开,匆匆抹一把脸,抹开满脸鲜血,也抹出眼底通红。他浑身染血,眼带杀气,更像是幕后真凶,杀人如麻。
“少爷……少爷……”喜福跌坐在地上嚎哭不止,他的少爷变作两块,一东一西一左一右,去哭哪一个才好?原都是空落落皮囊,腑脏又留在当中,热腾腾冒着腥臭。
顾云山指派高放,“去——帮着喜福把小侯爷……敛了吧……”高放称得上平静,或是在大理寺待得久了,连吃人都是常见事,更不要提分尸,报上来的案子十有□□如此,见怪不怪。
傅启年吐干净了,一脸煞白,跌跌撞撞地走到顾云山身边,拉扯他,“走,赶紧走。”
顾云山与彭涛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却也没人再回头看一眼杨昭。
“咳咳咳……”月浓被熏得难受,细看之下才发觉,无声无息之间石门处慢慢向密室内灌入浓烟,很快将视野可达之处降到最低。彭涛喊一声“不好!”当即捂住口鼻便往出口去,顾云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月浓提住后领一跃而起,转瞬之间已然掠出石门,令他根本来不及看清起火点。再晃悠一小会儿,人就已经杵在岛主卧室,看着入口处滋滋往外冒烟。月浓在他身边,脸不红气不喘,活脱脱一个绝世高手独孤求败。
可怕的是这高手仍不自知,摆出个小丫头模样歪着脑袋打量他,犹犹豫豫问:“傅大人还在里头呢,要不我去拉他一把?”
顾云山点点头,“你量力而行。”
她仍旧懵懂,“什么叫量力而行,量力而行是救还是不救?我听不懂。”
“就是让你去救,赶紧把剩下几个活人都提溜出来!”
“早说嘛,装神弄鬼的耽误事儿。”似风过,一声呼啸跑个没影。
“你——”他一口气顶在胸口,喘不动,人走了还要喊,“你个猪八戒,成日里倒打耙子气人!”
顾云山就此站在原地,看着彭涛红玉傅启年春笋似的冒出头,高放这下跑得快气也不喘,提一提滚圆滚圆的大肚子,站到顾云山身侧。
最后一个被扔出来的是喜福,傻呆呆滚了一圈滚到彭涛脚底下,趴在波斯地毯上抽噎,不肯起。
彭涛低头扫他一眼,并无动容之心,问顾云山,“看见人了吗?”
顾云山偷眼瞄月浓,见她正揉着眼睛掉泪,被烟气熏得好生可怜,便招呼她去外头散一散,过后才答彭涛,“走得太快,彭大人呢?”
彭涛颓丧地摇了摇头,“凶手确实还留在岛上,方才好在余姑娘警醒,否则你我都要被熏死在密室之中。”
顾云山沉吟道:“既然在石门放火,他便走不远。”
“搜岛?”
“是该搜一搜。”
门开了,月浓捏着一簇火红木棉花在手中摆弄,她回头,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真是个小可怜。
他顺手将帕子递过去,提醒她,“擦擦眼睛,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连块手帕都不带着。”
又问,“打哪儿摘的花?”
月浓指了指上面,他仰头,再仰头,仰得脖子酸疼,好歹看清了,前方高耸的木棉树顶上还留着一小朵花儿未落。
“你可真厉害…………”
“还要做什么?顾大人,我累了,我想歇觉……”
“搜山。”他像古时名将,冷血无情,拉住她向外走,“你我一组,搜一搜这留仙岛还有什么神鬼精怪未现身。”
“我不想去,我想歇个午觉。”
“不去也得去。”
剩下的彭涛与红玉、傅启年与哑仆、高放独个一人,分别向不同方向进发。
顾云山却回到老松树下,仰着脖子,想了个绝妙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