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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天佑却对交出兵器有些抵抗,跟在任伯云身后时一直谨慎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反倒是霍明明却好似没事人一般的轻松。
李向导趁着没人注意时,低声道:“霍姑娘,虽然他们刚才帮了我们,但防人之心……”
霍明明叹道:“我知道,可先这样就算防了我们几个能做什么?”
和彭大周江二十几人近一个时辰的械斗,早就筋疲力尽,这些骑兵却个个身手矫健,若想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还不如暂时放松一下心情,听天由命吧。
任伯云一行不敢在林中多留,周江等人放了响箭,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聚过来。一路策马狂奔,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的官道,这才暂时松口气。
他们现在处在吴国边界,吴国一面临北疆,两面靠山,此处正是多山地段。汤良来此是为募兵,顺便将山民赶下收为己用。其大营所在地,与聂冬所在的官道正好形成一个对角,中间便是这片密林。
虽然同样收到了响箭信号,可汤良士卒的行动力哪比得上侯府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大营里百夫长所派的一队士卒还未赶到,任伯云等人已经回到了运粮的队伍当中。
双方再次表明身份,陈福看到那封书信道:“既然是给博陵侯的,吾乃博陵侯府侍卫,交予我便是。”
听此言,霍明明却立刻将信收了回来:“真是对不住,世子交代过,此信必须由我们亲手交给侯爷。还望陈大人见谅。不知博陵侯现在何处?”
陈福道:“老侯爷还在博陵。”
“这样啊。”霍明明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这队伍里就能见到博陵侯,便对寇天佑道,“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陈福心里叫苦,老侯爷偷偷离开封地的事肯定不能让这群人知道,可等他们到博陵打着吴王及吴王世子的名号要见老侯爷的时候,岂不是就穿帮了?!立刻道:“在下建议霍姑娘不要轻易离开,刚才那些逃兵已发出响箭,想必这周围还有他们的同伴。不如先随我们同行一段,看看情况再说。”
此话说得有理。
霍明明与三位同伴略作商量,便答应了。而且他们也需要休息,跟着博陵的运粮队伍,至少安全有保障。
陈福不敢轻易回到队伍末尾,怕暴露老侯爷的行踪,只得暂时陪在霍明明等人身边,不作声色的打量他们。
“等下就到驿站了,四位在坚持一下。”陈福道。
霍明明点点头,在路边找了个空地坐下,将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拿出绷带,缠绕在右手臂上。见周围几个人都向她投来了目光,霍明明笑了笑:“让大家见笑了。”
“霍姑娘手臂受了伤?”陈福问道。
“一些旧伤,刚才打斗的激烈些,好像扯着伤口了。先包扎一下,等到了驿站再说。”
孟铁柱突然嚷道:“俺记得后面有两辆马车哩,姑娘你可以去马车里包扎啊,免得耽搁久了小伤也拖成了大伤。”
高安听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孟铁柱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高大哥,你之前不说这马车就是用来运伤患的吗,借霍姑娘使使也没什么关系吧。”
孟铁柱的大嗓门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石凤臻也见缝插针的拍马屁:“高大人未雨绸缪,实在是令下官钦佩。”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安有苦说不出,害的维持表面的淡定:“恩……是这个理。”
“正好马车也是空的。”陈福突然接过话,“霍姑娘随我来吧。马车里有上好的白药,可以止血。”
“现在就去?”高安不可置信的望着陈福,陈福冲她点点头:“放心,我看霍姑娘脸色正常,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霍明明没想到古人运粮竟然还自备了救护车,心里大为感慨。谁说古人人命如草芥,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举动啊。
陈福亲自带着霍明明往后面走。
为了作掩护,聂冬自己乘一辆,还有一辆是空的。陈福只需注意不要让霍明明发现另一辆马车内有人即可。
运粮的队伍很长,在队伍里不适合策马狂奔,二人骑着马缓缓向后走,陈福趁机问道:“听霍姑娘的口音不像是吴国人。”
“我本来就不是吴国人。”霍明明坦率回道,“我的家乡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村子,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它。”
“在下说句实话,姑娘不要介意。”陈福温和道,“姑娘武艺高超,实在是令人惊讶。”
霍明明看着前面的路,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多得是奇人奇事。”不等陈福回话,反问道,“你们博陵可有一个姓聂的人?”
“姑娘可真是说笑了,博陵自然是有姓聂的,不知姑娘到底是问谁呢?”
“聂冬!”
陈福摇摇头:“这个名字在下倒是没听过。”
“没有吗?”霍明明不甘心,“博陵侯也不知道?”
陈福继续摇头:“这恐怕要等姑娘亲自去问侯爷才能得知了。”
马车已到,陈福亲眼看见霍明明坐进去后,立刻向两侧使了眼色,原本就跟在周围的四个侍卫缓缓勒了缰绳,不动声色的向马车靠近,以便监视。
装作去另一辆马车内拿药的时候,陈福立刻将所得到的消息报给聂冬。
聂冬陡然问道:“你说什么?!”
陈福道:“那个叫霍明明的……”
谁料话未说完,聂冬又一问:“你说什么?!”
陈福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老侯爷的脸上呈现出从未的震惊。陈福心中发颤,但还是重复道:“回禀侯爷,那位叫霍明明的姑娘身上带着吴王还有吾王世子的书信……”
“霍!明!明!”
聂冬愣愣的念着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听进去。陈福果断闭了嘴,老侯爷太不正常了,很显然老侯爷真的认识那个女的!
“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马车内。”
“马车?”聂冬下意识看了一圈自己的周围。
这样傻傻的模样,陈福已经不敢直视,小声道:“霍姑娘在另一辆马车上……侯爷,您要做什么?!您不能下去啊!”
聂冬下意识的就要跳车,腿却被陈福死死抱住:“侯爷,您三思啊!您现在可是在吴国!!”
“那要怎么办?!”聂冬急的抓头发。
真的是霍明明来了!
明显高出时代平均身高水平的个头,矫捷的身手,高冷的面容,除了他的明明女王,在这个时代还会有第二个女人符合这样的特征吗?!
陈福心里已经断定老侯爷和那个女人关系匪浅,加之对方又姓霍……
他地个乖乖哟,前阵子猜测老侯爷在外面有个儿子的消息还没确定,如今却已经实实在在冒出了一个闺女了!
不用说,瞧老侯爷这紧张的架势,那位姑娘肯定是亲生啊!
哪怕是平时脑洞开的再大,再没有节操的人,都不会往老侯爷的小妾这种身份去想——同姓,就足以证明不可能是男女关系。
“侯爷您别急。”陈福努力稳住眼看就要暴走的聂冬,“那姑娘会随我们同行一段路,现在大家还在官道上,等到了驿站时,您便可以见到她了。”
“驿站还有多远?!”聂冬心急如焚,“让他们加快速度,快去!”
“是!”陈福不敢耽搁,临走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刚才那位霍姑娘曾问起一个人,她道侯爷您应该会认识。”
“谁?!”
“姓聂,名冬,聂冬……侯爷!”陈福猛地上前,将半晕过去的聂冬扶起,手忙脚乱的从旁边的药箱里将药囊拿出放在聂冬鼻下,有惊无险,聂冬终于醒了过来。
“侯爷,您没事吧?”
老侯爷情绪变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没、没事。”聂冬用力的摆摆手,“你下去吧。”
“可是……”陈福有些不安,担忧的抬起头,“侯爷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属下带给那位霍姑娘的吗?”
带话?
他该说自己穿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侯爷,所以明明你来了我很高心,但是……为了你的幸福我决定放手?!
霍明明是来找聂冬的,不是什么博陵侯。
他该如何用这样的面孔去面对她?!
聂冬胆怯了,老天爷这一次真的是给他开了个黑色玩笑。
呵呵、呵呵呵呵……
“不必了。”聂冬无限怅然,见陈福正要走,不免又道:“她受伤了?”
“是。”
聂冬微微垂下头,仿佛有人将他的心按在滚烫的开水里,撕心裂肺般的疼:“快拿药给她,到了驿站就给她找郎中,在准备一些干净的衣物让她换洗。吃饭时不得上发物,若有补血补气的立刻端上来。”
“是。”
“不要提起本侯”聂冬努力扯动一下嘴角,“你说得对,本侯不在封地之事,不能让人发现了。”
老侯爷明明在笑,可陈福却觉得这笑里藏着许多的无奈。他跟随老侯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老侯爷流露出这般的情感。
“……是。”陈福缓缓应下。下车后,就立刻交代了侍卫对霍明明要客气一百倍。
高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勒马走到陈福身边,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福摇摇头:“照着办就是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马车里的霍明明还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隔壁。此刻她正在努力的脱衣服,虽然身上这一身已经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古代衣衫了,可对她而言还是好难……
废了九牛而无之力总算是将右边的袖子给退了下去,猩红的血已经渗透了布带,必须要立刻将布条剥下来,不然感染了就糟了,这里可没青霉素。手上的动作有些缓慢,嘴里却还能哼着歌:“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旧的布带落下,这马车里的药箱东西还都挺齐全。那个叫陈福的还送了一桶清水来,让霍明明很是感动。
一边简单的清洗,一边继续哼:“你会发现,没有胸膜,没有浆膜~”
撒好白药,敷在上面,再次包扎。
“因为我是丧尸,是丧尸,是吃人~~~的丧尸~~!!搞定!”
霍明明满意的抬了一下右手臂,只要定时换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一行人到了驿站,一百人的队伍自然不能全部住进去,侍卫还有征来的民夫会分成几班守在驿站外。
霍明明得到了一个单间。
聂冬依旧在陈福等人的掩护下去了房间——霍明明的隔壁。
“侯爷,您说的干净的衣物属下已经送过去了。可周围只有农家,属下只好买了两件农妇所裁制的,实在是有些简陋。”
聂冬正呆呆的望着墙壁,听到陈福此言,声音顿时升了两个调:“你买的是女子所穿的?”
陈福呆了一下,——难道他买错了?!
“再送两套男子的衣物过去!”聂冬恨铁不成钢的道,“女子衣物不方便行动,她既要与我们同行,怎可穿女子衣物,这样也太打眼了!”
陈福一阵懊恼:“是属下思虑不周!”
“你赶紧在送两套去。”聂冬催道,“她虽然高,但女子身形比较瘦弱,你不要送太大的过去了!记住一定要是新的啊!”
“是!”陈福满心纠结的应下。这穷乡僻囊的,买件衣裳老侯爷还这么多的要求。哎,谁让那霍姑娘大有来头呢,陈福苦哈哈的继续出去寻摸。
屋内的聂冬对着墙壁站了好久,一墙之隔,霍明明就在对面。反正屋里也没人,聂冬也不顾形象的趴在墙上贴着耳朵,一副痴汉模样的努力听隔壁的声音。
霍明明正检阅送来的四套衣物,两套男子两套女子的,虽然不太合身(主要是短了),但大体还是能穿得上。
“这个叫陈福的还是挺周道的啊。”霍明明再次感叹。正打算换上,整个人如触电般猛地盯向了靠床那一侧的墙壁。
“奇怪了……”霍明明微微蹙眉,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难道是当初被偷袭的后遗症?!
霍明明盯着那墙壁看了半响,终于缓缓走了去。
“咚咚咚——”
隔壁传来敲击墙壁的声音让聂冬吓得连退数步,捂着嘴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声音敲得很有节奏,频率忽快忽慢……
聂冬听着这声音双眼通红。
墙后面的霍明明突然一笑:“哎,我在干嘛呢。”难道她还指望着这个时代还有人会懂摩斯密码?换好了衣物,她也不打算在房里多待,下楼后,遇到了寇天佑。
寇天佑小声问道:“霍姑娘真的打算随他们走?”
“恩!”霍明明点头,“那些人已经放了响箭,我们不得不防。再说了,这群人是博陵的运粮队,之后肯定还要回博陵的。更何况,那些逃兵的事我们必须要告诉吴王。”聂冬到底在哪儿她根本不知道,就算在博陵找起来肯定也是大海捞针,眼前吴国逃兵的事儿却是刻不容缓了,只是再回去通知一声,霍明明觉得这不算麻烦。
寇天佑心里也是想回吴国的,听得霍明明都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在与霍明明聊两句,出去找郎中的陈福大步的插在二人中间,温和的笑了笑:“刚才诸位经历了一场恶斗,想来多少有些受伤,不妨先让这位郎中看看。”
寇天佑一听到郎中头皮都有些发麻:“堂堂男儿,一些小伤还用得着这个?!”
陈福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也不是给你的!
霍明明不确定的指着自己:“我要看吗?”
当然啦,这就是为您准备着呢!陈福立刻道:“霍姑娘手臂有伤,还是让郎中看看为好。”
霍明明也有些不情愿:“把个脉就行了吧?”
“这是自然!”陈福连忙点头。——笑话,要是谁敢碰您,老侯爷就敢把那个人剁成肉酱!
郎中拿出一块丝帕,小心翼翼的搭在霍明明的手腕上,陈福神色肃然,等会儿郎中说的所有话他都要记下一字不落的报给老侯爷。
霍明明被这突然的紧张气氛给弄得有些不自在:“我……应该没事吧?”
过了半响,老郎中终于道:“姑娘只是有些体虚,并无大碍。”
“呼……谢天谢地。”霍明明松口气,紧接着就看见陈福也松了一口气。
“啊——那个……霍姑娘没事真的是太好了!”陈福赶紧道。
霍明明抽回手,只觉得这个陈福怎么奇奇怪怪的。等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这是什么玩意儿?!”霍明明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老母鸡炖红枣,有补血补气之效。”陈福淡定道。
卧槽,这月子菜简直快要亮瞎了她的狗眼啊!霍明明扶着额头:“不至于吧……我真没事儿!”
陈福赶紧给她盛了一碗:“霍姑娘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子,这一路上颇为辛苦,也就只有在驿站里能吃口热汤了。”老侯爷特地交代的,再闪瞎眼的菜,他也得备好啊!老侯爷还说了,必须要亲眼看着霍姑娘喝一碗才能走。
这世上能被他们家里老侯爷这样关心的,除了太后就没有第二个人!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霍明明……要说她不是老侯爷亲生的,都没人信!结合一下府里的霍文钟霍文萱……这两个还是嫡子嫡女呢,难不成他们才是捡来的?
陈福已经彻底凌乱了。
霍明明挑着眉,万分惊悚的看着陈福——这家伙是不是太热情了?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盗嘛……她身上也没几个钱,那就是前者咯?!
陈福被她盯着心中泪流——老侯爷,属下为了您连节操都被人怀疑了!!
聂冬坐在屋里不住叹气:“要是薛太医来了就好了。”不知道他的明明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明明没穿成老婆婆呢。哎……
霍明明用完了这一顿略显诡异的晚餐,决定去厨房看看,刚走到厨房院中,眼前的一幕令她永生难忘——一群古代人戴着口罩在洗碗!!
“这是什么?!”霍明明猛地冲了上去,一把将坐着的民夫拽起身。
那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陈福赶过来,连忙解释道:“霍姑娘没见过也是正常,此乃口罩,是我博陵之物。”
被一个古代人说她没见过口罩……
霍明明觉得自己的脸都扭曲了:“这是谁做出来的?!”
陈富还有些犹豫,那个民夫努力镇定下来,抖着声音道:“小人听说是老侯爷吩咐太医做的。”
“老侯爷?太医?!”霍明明语速飞快,“那太医姓聂吗?!”
“姓……姓……”民夫哪里见过这样凶悍的女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散了。
陈福看不过去,将那民夫从霍明明手里救出来:“霍姑娘,那太医姓薛,乃当今太后派到博陵的。”
“怎么会姓薛?”霍明明脑中乱糟糟的,“他长什么样?!”
待听到陈福说是一个老头子的时候,霍明明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他啊……”
陈福眉头一跳,霍姑娘这神情怎么和他们老侯爷那么像,今天很流行失魂落魄的模样的吗?
心情大起大落的霍明明一点儿精神也没有了,走到二楼时,发现好几个侍卫正守在走道里。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这些人都将整个驿站给包了。
回到房间,霍明明全身无力的倒在床上,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半响,突然坐起身。
“二楼需要四个侍卫来守吗?”霍明明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虽说运粮的人很多,外面也有不少人把守,可人多也不是这么个用法的。
等等……
除了她,与她一起来的寇天佑三人都住在楼下还有后院了。
二楼……
“除了我,还有谁住在二楼?”霍明明立刻从床上跳起。
刚一打开门,又遇到了陈福。
“霍姑娘还没休息呢?”陈福露出那老实诚恳的笑容。
“陈大人不是也没睡吗?”霍明明道,“陈大人这是巡夜?”
“是啊。”陈福道,“霍姑娘早些休息吧,明儿还得赶路。”
“多谢陈大人关心”
碰地一声将门关上。
霍明明脸色微沉——她被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