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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那门客似要挣扎,却被身旁的侍卫们按下。
“真没想到啊,博陵侯竟然如此善辩!”那人嘶喊道,“博陵就是你的老巢,我孤身前去不仅报不了仇,说不定还会落入你手!”
聂冬都快气笑了:“你现在就没有被抓住?”
“可我现在成功啦!”那人狂笑,“那个小贱人还不是要死了!哈哈哈哈!!”
“但你还是没有回答本侯的第一个问题。”
“姓霍的没一个好东西!周阳侯那种蠢货竟也能位列九卿,真是可笑至极!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知道,只要公主出了意外,你跑不掉,周阳侯也跑不掉,你们霍家满门都得死!!比起只杀一个小贱人,这样做岂不是快哉!老侯爷,您那掌上明珠现在如何了?”
“所以你是要报复整个霍氏一族?”聂冬立刻问道。
“当然!你们霍家把周府害的那么惨,凭什么还好好活在这世上!老天爷果然还是长眼睛的,哈哈哈,博陵侯,你也尝尝中年丧子的滋味!只可惜死的是一个小贱人,你的儿子迟早也不得好死!”
聂冬脸色发白,似被吓住了:“只要……流着我们霍家血的人都得死了?”
那人见他站都站不住了,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被打垮了一般,大为得意:“当然!你们霍家不得好死!”
陈睿脸色一变:“放肆!”
聂冬立刻道:“圣上!臣以为这不仅是针对臣的,此人其实是蓄意谋害公主来嫁祸于臣,什么替旧主报仇不过是此人想出来的借口!”
那人还在得意,听得聂冬这样一说,气的大喊道:“霍老贼,你满口胡言!你——唔,唔唔唔……”
侍卫已将其嘴堵上,陈睿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挥了挥手,让侍卫将那人拖下去。在场的都是人精,早在聂冬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便都敏锐发现了这个门客有问题。
流着霍家血的人都要死……
当今太后可是姓霍,圣上齐王长公主身上都流着霍家的血。就算众人知道那人不过是一时嘴快,但他如此憎恨霍家,难道不会憎恨太后?不会憎恨太后的子女?只要往这方面一想,陈宝的马匹受惊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替旧主报仇?
“这个老货故意等那人得意忘形的时候说这句话,真够贼的!”柴彦安心里暗骂,幸亏他没像张廷尉那样冒冒失失的就站出来。
陈睿横了一眼张羡弛:“此人谋害长公主一案,廷尉可真的查清了?”
张羡弛跪地:“臣……是臣疏忽了。”
陈睿已快气的无力,猛地站起,甩袖而去!殿内剩下的几人大眼瞪小眼,柴彦安捋了捋胡须,叹道:“圣上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丞相大人。”张羡弛赶紧跟上,“您看这案子……”
柴彦安道,“张大人您是审案的高手,老夫只是建议你在将他的身份在核实一遍吧。”
张羡弛站在原地,唐廷中拍了拍他的肩:“老张啊,哎……你心急了。”
说罢,也跟着柴彦安一同出了宫门。
聂冬在众人最后,张羡弛刻意等了他一会儿。在老侯爷的记忆里,这张羡弛是一年前刚被陈睿从光禄勋佐官中的光禄大夫提拔到廷尉一职的,算得上是陈睿的嫡系部队。
“侯爷留步。”张羡弛道。
聂冬停下脚步,却带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张大人有何事?是需要老夫去廷尉府走一遭吗?还是要审问老夫?”
张羡弛嘴里发苦。他在光禄大夫一职上已经快十年了,本以为自己的官运这一辈子也就如此,没想到圣上竟将他提拔到了九卿之列!他一心想在陈睿面前表功,以此证明自己配得上廷尉一职,没想到太过心急竟然让人钻了这么大个漏洞!
他真是有负圣恩啊!比起圣上来,他自己的面子还算得上什么!
“周阳侯还在我哪儿,侯爷若不无急事,不如与我一道走吧。”张羡弛道。
这是要卖他一个人情了?
聂冬心中一转:“我那五哥素来是个谨慎的人,还不知被你们折磨的怎么样了!”
“我只是问了周阳侯几个问题罢了,等侯爷见到周阳侯之后便知道了。”
“那还愣着作甚?带路!”
二人一同朝宫门外走去。
此时已快亥时末刻,夜色浓的似墨。二人结伴而行,前后跟着八个侍从,均提着灯笼。聂冬时不时的咳嗽。
张羡弛道:“夜深天寒,侯爷再忍耐一下,等会儿进了屋子就暖和了。”
“本侯还是死了好。”聂冬自嘲一笑,“张大人啊,你说这世上由有多少人盼着本侯死呢?”
这话张羡弛就不好接了,只是道:“侯爷多思了。”
“张大人,本侯不是廷尉,这么多年来也没审过什么案子。但本侯知道一句话。”聂冬声音很低,带着长者的语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羡弛一愣,步子不由慢了下来:“侯爷可是知道了什么了?!”
聂冬沉默摇摇头。
“侯爷,刚才是我多有得罪。”张羡弛道,“那也是替圣上办差心急所致。还望侯爷看在圣上的面子上,不要与我计较。此事事关长公主,轻不得重不得,还望侯爷指条明路。”
聂冬微微抬起了头,借着月色和灯笼的亮光,二人此刻脸色都渗的慌。聂冬道:“数日前,本侯曾与齐王长公主一道去过太仆典厩署,当时本侯只带了两个侍卫。齐王和公主身边的侍卫多一些,有二十五人。比起在西山马场,若此人真要向本侯报仇,当日便动手岂不是更容易?”
“也许他不知道您去了呢。”
“一个一心想要替旧主报仇的人,竟然这么不关心仇家的动向。”聂冬笑了笑,面容变得更加的渗人,“张大人,你是刚任的廷尉吧?以前审过案子么?”
张羡弛不悦:“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冬道:“本侯记得从前朝开始,张大人就是光禄勋的佐官了,是从年的时候圣上下旨,升成的廷尉吧?”
“自然!”
“年仅三十有七的廷尉。”聂冬笑道,“张大人算得上是九卿里最年轻的一位了啊。”
张羡弛冷哼:“比不过侯爷当年的卫将军。”这是在冷嘲热讽他配不上廷尉一职吗?
“往日事就不再提了。”聂冬摆摆手,“不像我那老哥哥,当年都快六十了,才当上了太仆,还是因为当年先帝怕太后娘娘难过。我那老哥哥见着你,怕是要自惭形秽了。张大人从佐官成为九卿,都与你昔日的老上司平级了,真是英雄少年啊!”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在自嘲自己外戚的身份?张羡弛眉头紧蹙,这老侯爷说的每句话都好像话里有话一般。
聂冬却没有就着这话题说下去,转而道:“这次长公主马匹受惊,张大人怎么查案都不为过。本侯也算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她受伤,本侯心里更难过。所以张大人放心,这件事你问本侯什么,本侯都会如实相告。长公主是本侯的亲侄女,前几日本侯还受长公主相邀去了公主府小聚。现在本侯想杀了那人的心都有,还望张大人尽快查清事情真相吧。此事拖得越久,越不利。”
话题跳转的太快,张羡弛有些接不过来。一会儿说他是九卿最年轻的,一会儿又说道周阳侯,一会儿又提到了光禄勋。
“但本侯知道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博陵侯这句话还萦绕在他耳边,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张羡弛越想越觉得心惊。他只顾着报效圣上,知道圣上看不惯博陵侯,只要用这件事成为圣上削弱博陵侯的理由他这个廷尉就是称职的。毕竟公主没有受伤,而且这件事面上的证据真的是太铁证如山了。
张羡弛不由默默咽了下口水。博陵侯特地提起了九卿,自从他升成九卿,他就一直坐得不甚安稳。毕竟打先帝在位起,他张羡弛就不是一个有存在感的人。结果到了本朝,一跃成为了最年轻的的九卿……
难道这件事针对他的?
张羡弛被自己吓了一跳——不不不,他想多了。这件事肯定是冲着博陵侯来的,他只是因一时不察被圣上恼了而已。
周阳侯也被关了十多个小时,虽没收到刑罚,但长公主遇刺的恐惧折磨的他苦不堪言。见到聂冬时,立刻扑了过去:“长公主如何了?”
“长公主殿下一切安好。”聂冬道,“张大人带我来看看你,五哥你这要是缺什么东西,我这就替你置办过来。”
周阳侯立刻扬高了音:“这意思是……我还要呆在这儿?!”
聂冬回头望向张羡弛。
“圣上还没有下旨,所以只能劳烦太仆大人继续受累了。”
周阳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张羡弛默默走到了门外,周阳侯一愣,没想到这人这么自觉,不由问道:“你和这家伙有交情?”
“没啊。”聂冬一脸无辜,“五哥你安心在这儿住几天,府里有嫂子撑着,没事的。至于我哪里更不用担心。”
“我觉得这件事就是丞相和光禄勋他们几个在捣鬼!”周阳侯低声道,“你这一出事,五娘就入不了宫,那后宫之中还不就是柴七娘的一言堂了?!你嫂子这几日入宫,把几家的小娘子都看了一遍,论容貌也就你家的五娘能胜过她了。若此事事成,顺带你与我二人,霍氏两位侯爷都要受到牵连!一个是渎职,一个治家不严,呵,这朝堂之上,就再无霍家的立足之地。从当年圣上被立成太子的时候,柴彦安就跟我们过不去,如今他总算是如愿了!”
周阳侯气的咬牙切齿,他堂堂太仆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然在一小吏身上翻了船,而且还是他太仆寺的人,实在是可恨!
聂冬道:“五哥稍安勿躁。你看我还能来看你,证明这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要有太后在,圣上就不会如此绝情的。咱们往好处想想,至少这件事是张羡弛来查。”
“他?”周阳侯冷哼,“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儿,你看他现在办的这事!”
聂冬替周阳侯倒了茶,让他缓缓气,慢悠悠道:“至少,他不是柴彦安的人啊。”
张羡弛在外站了一刻,这才进屋道:“等下还得接着审,太仆大人先歇一会儿,明日怕是有的熬。”
“我五哥年纪大了,是该睡一会儿了。”聂冬朝着周阳侯微微点头,示意他别担心。
张羡弛送了他一段:“天黑路滑,侯爷也小心些。”
聂冬仰头叹道:“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若周阳侯这次能化险为夷,也改致仕了。呵,说起来也好笑,最年轻的的九卿来审年纪最大的九卿……”说罢,拍了拍张羡弛的肩,“能不用刑就不要对他用刑,算本侯求你了。”
张羡弛道:“这一点侯爷大可放心。”
聂冬摇头微叹:“也不知下一任的太仆会是谁?哎,我操心这个作甚。这些事自有圣上与丞相来定论。”说罢,颤颤巍巍的跟着侍从走了。
张羡弛望着聂冬的背影,默默伫立。
博陵侯这是这是兔死狐悲?
不过下一任的太仆会是谁,张羡弛不可能不去关心。在心里将可能的人选过了一遍,张羡弛顿时一惊——
外戚周阳侯离开后,整个朝堂,三公九卿,除了他张羡弛外,全部都是世家子!
“黄……黄雀。”张羡弛瞪大了眼,“这就是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