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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冉福倒在血泊中,云开的眼角有些发涩,心头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他跟冉叔不过是萍水相逢,交情还没好到以命换命的程度,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为儿子报仇,事实上却解决了威胁最大的镭光狙,同时造成了毒匪的短暂混乱,用生命为两人换来了难得的脱逃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到底冉福是寻机复仇还是刻意救人,亦或两者兼而有之,云开已没空去揣测,趁着毒匪一片混乱时,扶着龙颜偷偷往后溜。龙颜梗着脖子还想趁机发射弩箭呢,只是失血过多手上无力,连弩都握不稳,被云开连拽带抱拖到附近的一块石头背后。
杜三干掉冉福后,瞥见洋鬼子搂着镭光狙倒在地上,准备干掉云开和龙颜泄愤,回头一看却没了人影,阴沉着脸吼道:“一群猪啊,赶紧给我搜!”
一个眼尖的匪徒看见地上的血迹,指着两人藏身处喊道:“他们在那,追!”
“追!”
一串子弹扫射在石头上,火星四射叮当作响。云开蹲下身体,示意龙颜趴上来背她走,却被龙颜一把推开。龙颜摇晃着勉力站稳,连弩交到左手后,抬起右手在胸腹间连戳几下,又在自己胸口猛击了一掌!
“噗”地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老远!
“走!”龙颜的脸色更加苍白,人却精神了许多,连弩一摆示意云开在前面走。云开不明白这是什么手段,以他的医学知识推测,这种饮鸩止渴的治疗绝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冰山妞性情倔强,眼下也顾不了许多,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
一排子弹扫射过来,云开往前一扑险险避过,却也搞了个灰头土脸。龙颜头也不回,向后甩手就是一箭,弩箭穿过开枪匪徒的手腕射进腰间,那匪徒捂着肚子惨叫着弯下腰,其余匪徒见龙颜还有战力,一边纷纷找障碍物分散隐蔽,一边举枪向两人射击。
龙颜冷冷地冲云开低吼了一句:“笨蛋,蛇行术!”
“哦……”云开反应过来,仔细回想龙体术手册中的蛇形动作,似是而非地走着s形路线,屁股一扭一扭的风骚得紧,可惜这会儿没人欣赏。
两人一前一后,以怪异的姿势快速前行,龙颜抽空就回头放箭,毒匪们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不远不近的缀着,子弹都射在了空处。杜三一边指挥手下包抄,一边阴狠地说:“都给我跟上!那娘们就是回光返照,老子倒要看看她能挺多久……”
“三爷,前面是悬崖,他们死定了!”
“那个鸟人不在了,看他们能往哪飞!”
“咱们这是往笼子里赶鸟么?哈哈……”
“哈哈哈……”一群毒匪一边开枪射击,一边猖獗地嘲笑。
云开当然知道前面是悬崖,本想绕道而行时被龙颜制止了。往对面望去,数里开外同样是一道高耸入云的绝壁,白雪皑皑的峰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正是神农架十万大山的最高峰——神农顶。往下看,悬崖下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同样缭绕在飘渺的云雾之中,几根松枝从绝壁上顽强地伸出,嘲讽般地摇曳着青翠的枝条。
云开打了个寒颤,赶紧退了两步离开崖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冰山妞这是打算背水一战,还是要跟他做一对同命鸳鸯?可怜哥还素处男啊……
龙颜在崖边站定,转身举弩,反手摸箭时却发现弩箭已射光了,甩手把连弩抛下悬崖,淡定地对云开说:“跳下去!”
“跳下去?你不会玩真的吧亲?!”
龙颜嘴角冒着血迹,冷冷地说:“不跳我就踹你下去!”
“别!”云开慢吞吞地挪到悬崖边,往下瞟了一眼后疑惑地说:“你确定?没有左轮的翅膀,咱们就这样跳下去?”
“跳啊,赶紧跳,哈哈哈……”回答他的不是龙颜,而是杜三。
云开丢下背包,撕开厚实的外套露出胸口,冲持枪*包围上来的杜三等人说:“开枪吧!你云大爷恐高,给大爷来个痛快!”
杜三把枪挂到背上,对持枪的手下摆了摆手,然后搂着膀子盯着两人冷笑:“投降吧!三爷我喜欢钱,暂时不会要你们的小命,还想把你们卖给龙神呢!六扇门的大当家想必不会小气,三五千万拿得出来吧?”
“你做梦!”龙颜冷冷地瞟了云开一眼,仰头便向后倒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峡谷间的云雾中!
杜三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江湖上赫赫大名的小龙女会如此刚烈。云开脑子里念头百转,猛然想起江轮上姬牧野的预言,“醉”字拆开为“酉时卒”,此时日头西下,按天干地支计时法不正是酉时么?
“酒无水为酉,翠无羽为卒。若遇无羽箭,涉水可避祸”——如果地图上的标示没错的话,这个悬崖峡谷下应该有一条露出地面的暗河,恰好是香溪河的源头。云开纠结地想着,姬神棍啊姬神棍,哥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一脚将背包踢下悬崖,又偷偷做了几个小动作后,他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也跟着龙颜跳了下去,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着台词:“youjump,ijump!”
等杜三等人赶到悬崖边时,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卷动的云雾和呼啸的山风。
……
远在渝都的苏杭,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手里的银针突然一颤,面前患者的膝盖上立即冒出几滴血珠。她赶紧停下手,对那患者抱歉地说:“对不起大妈,您不疼吧?”
“不碍事,不碍事!”那患者大妈和颜悦色地摇手说:“我这风湿病啊,十好几年了!遇上苏医师这几个月才睡得上好觉,这些日子舒坦得很呐,这点痛不算啥……苏医师您是不是有啥心事啊?我看你神色不宁的,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苏杭突然想起那张有些清秀又有些贱贱的脸,红着脸说:“大妈!我还没男朋友呢,他……”
“瞧,你瞧!被我这老妈子说准了吧?还不承认呢!”大妈乐呵呵地笑着说:“苏医师你也就跟我孙女一般大,有啥不好意思的?看样子是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吧?你别怪我这个老妈子唠叨,想当年啦,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小芸她爷爷就是头犟驴,死活连我手的不敢牵呢,还是我主动的,嘻嘻……你那位不开口,你不会主动点嘛!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都那啥很开放的么,遇上合适的人就赶紧抓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大妈!”苏杭羞恼地抗议道。
“呵呵,我不说了,不说了啊,呵呵……”
送走大妈后,医院也到了下班时间。苏杭揉着发酸的胳膊,犹豫几次之后终于拨通了夏晗霜的手机。
“哟,是苏家妹子啊,难得你打电话过来呢!”
“晚上有空一起吃饭么?”苏杭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
“别人问没有,你问一定有!”
“……”
在某个世人遥不可及的小村外,一个白绸唐装老者斜躺在藤椅上,西下的夕阳穿过金黄的树梢,在老者身上投影出一片斑驳的暖色。老者顺手从矮木凳上端起茶杯,惬意地呷了一口说:“表链,黑子‘忙’位!”
“嗷……嗷……”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跳到围棋棋盒旁,伸出钩喙灵活地衔起一枚黑子,迈着小短腿儿摇摇晃晃地走到棋盘前,偏着小脑袋貌似不知该往哪里放,假装认真思考的样子显得相当滑稽。
“笨鸟,除了吃你还会别的么?我让你背的《石室秘传》呢?‘阆苑内百草芬芳,到惹起蝶乱蜂忙’——‘忙’字对应纵二横十六!”
“咕……咕……”名叫表链的鹦鹉委屈地埋头数棋盘格子,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样子十分萌萌哒。
在老者怒其不争的目光下,表链总算找对了位置,用钩喙摆正棋子后飞上树梢,扯开嗓子吼道:“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嗷……嗷……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嗷……嗷……”
“闭嘴!”老者头疼地捂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呵斥道:“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宠物,瞧瞧你都被臭小子教成啥德行了?”
表链的歌声戛然而止。
白衣老者盯着面前的棋盘,突然间若有所思地放下茶杯仰头望天。夕阳下,金黄色的云彩被秋风卷起,急速翻涌成各种扭曲怪异的形象,老者皱眉扭头问鹦鹉:“你主子有危险了,救还是不救?”
“危险,救!危险,救……”表链一听就没法淡定了,扑扇着翅膀上窜下跳。
老者反倒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摇头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明白生死,如何做得良医……有惊无险罢了,罢了!”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鹦鹉又扯起嗓门唱开了。
村口远远传来一声清丽的呼喊,嗓音清脆嘹亮如同黄莺出谷,比鹦鹉的歌声可动听多了。“爷……爷……三妈让我……喊您回家……吃晚饭喽……”
“知道啦,蝴蝶!”老者回答的嗓音不高,声音却传出了很远。
老者麻利地从躺椅上坐起,转身往村里走去,刚才的担忧和感慨仿佛全都忘了,乐呵呵地吩咐道:“表链,回家吃饭了,跟上!”
“表链,表链……你才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鹦鹉肚子里嘀咕着,最讨厌人家叫哥“表链”了——咱鹦明神鹉,哪里不要脸来着了?这村里最不要脸的就数云开那小子,翘家居然不带上鸟爷,活该倒霉受罪,表怪鸟爷我不讲义气……自视鹦明神鹉的表链,虽然挺二但不是傻子,知道老头儿这会儿不能惹,它没敢就自己的小名一事提出严正抗议,乖乖地扑扇着小翅膀赶紧跟上。
一人一鸟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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