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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乙丑月癸亥日戊午时……乙卯乙丑月癸亥日戊午时……”倪光誉烦躁搓头,什么年月了,还有哪头猪能活十年,就算能找到,它就一定是那个时辰生的吗?
谁他娘的能记得!
“官人……”林氏忙改口:“相公,夫人以前时常提这些无理的要求吗?”
这一提醒,倪光誉又记起了从前,哼!柯楚楚无理取闹的时候还真不少。
“有些倔吧,她从不考虑旁人的感受,我舅舅舅母就这一个独女,幼时宠的啊。”倪光誉叹口气:“她现在有了本事,倔起来更……”
林氏转念一想,打断他:“相公,您道夫人有些本事,难不成她相信您能找到?”
见倪光誉认真看过来,林氏又道:“看样子她很急,当然也希望快些寻到,没道理让您做无用功。我看,咱们还是快些去寻吧,按她说的先上富人家去找,找到算是大功一件吧。”
倪光誉暗道还没自家太太想得透,赶紧催林氏找一件最奢华的长袍出来。有道是世人先敬罗衫再敬人,要扮个富商,总得扮得像那么回事。
这个年景还敢将绫罗绸缎披上身的,多半都是有大来头,谁敢怠慢。
柯蓉儿不知道儿子正老猪较上了劲,她拿着李敖送过来的信喜极而泣。
“楚楚在壶州,好好的,没病没灾更没瘦,她姨娘,你就放心吧。”
芳姨娘抢过信仔细看了好几遍,真的是小姐的字啊,边抹泪边道:“我就知道那些古尔曼人弄不过小姐,她在土匪手里都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厉害着呢。”
倪光秀忙说让湘儿也看看,泠儿有给她带话。
湘儿识字不多,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装着看懂了,跟着附和道:“泠儿也好,二人都好好的。”
倪光秀很是得意:“我就说曾九早讲过夫人好好的,偏偏娘亲和芳姨娘都不信,现在看到夫人的亲笔信,总该都安心了吧。”
芳姨娘又哭又笑:“安心,安心。”
李敖也在旁边咧着嘴不停点头,笑道:“壶州离奉州隔着两州十二县,要打过去可能需要些时日,几位且耐心等着,安稳的日子马上就到了。”
柯蓉儿问道:“李将军,我们真不方便过去吗?”
李敖大惊:“当然不能!”
这不是添乱吗?夫人信上有说,现在她和泠儿还乔装身份混在壶州永兴客栈里。那种地方人来人往复杂不说,眼下女子本就不敢随便出门,这一下去四个,不是惹人注意嘛
......
文仲勋收到赵蕴从南边传来的捷讯,腰板瞬时就直了,步子迈得越来越大,敞开肚皮大吃特吃。把后方交给次子文争辉,他扬着秦字大旗一路朝西厮杀,人心早就松散的朝廷大军,缩手缩脚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文仲勋的曾祖父当年是太.祖赵缜麾下一名伙头兵,紧跟着太.祖从南打到北,今日他文仲勋,也算是随了父辈的路,只不过是从西北和东南打到过去,一个意思。
一个月后,文家军离壶州还有一城四县,赵慕在外的部队终于回笼了。分出十万大军,饱粮足械地浩浩荡荡北上“平叛”;再将越刺大军调回来直接转道攻闽州,杀赵蕴。京城的二十万大军仍是留在京城以图翻本。
这时,文仲勋停止了进攻,带着李敖西下游说守城大将,搏一把。
......
都过了一个月,倪光誉的老猪还没找到,柯楚楚只得针刺舌尖血来精准定位。可她总不是神仙,纵使愿意消耗气血,纵使她有数十人温养的五百年罗盘在手,也仅仅能知道个大概而已,最多将范围缩小在十里之内。
毕竟那头十岁老猪与她无怨无仇,又从没见过面,更无人家的猪毛猪皮之类的能拿着卜算。能达到这种效果,也是很不容易了。
客栈里这几日人流骤然减少,大家都在谈论新皇的火炮大队快到壶州了。逃的逃,躲的躲,那火炮大荣老百姓还从未见过,只知犹如天上打雷,一轰一片焦疙瘩,万一被误伤了可没处说理去。
“夫人,怎么办?我们是逃还是……”林氏和倪光誉这两日都没有心思找金猪,惶恐得不得了。
柯楚楚也有些发急,没回答他俩,赶紧让泠儿送信给乌帕,没得她的命令,不准把京城里的火炮毁了。
一旁的倪光誉听得这话差点跳脚,他现在不比以前,已没了退路,只能死跟着秦王,急道:
“夫人,你京城有人作内应,为何不让他们将火炮毁掉?”这不是傻嘛!留着新皇用来杀他们么?有病!
柯楚楚吩咐泠儿即刻送出去,转头对他正色道:“这些事情,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
噎得倪光誉脸色由红转青,又急又怒无法控制,声音也高了起来:“夫人!柯楚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柯楚楚厉声喝道。
“相公,别吵……”柯楚楚的大喝让林氏惊了一瞬,生怕她发怒用法术害她夫君。
“你二人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按我指的地方找金猪去,找到了金猪,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柯楚楚说完就闭上眼睛,显而易见是在赶人了。
林氏结结巴巴对倪光誉说:“夫人肯定不会骗我们的,她……她也在这儿呢。得相信她,咱快去吧。”
林氏这话其实是在说给柯楚楚听,她不得已睁开眼,对林氏点了点头:“对,找到金猪,保你二人一世富贵。”
倪光誉半信半疑被林氏拉着走了,继续揣着黄金买老猪。这些天来就没有丝毫起色,连三年以上的猪都没有,别说十年。不过,没养过猪的倪光誉倒是了解到,猪户能将母猪产崽的日子说出个一二三来。
反正,柯夫人说她看到猪就能测算出是不是她要的那一头,找到再说,剩下是她的事情。
找吧,最后信她一回。尽了全力,实在不行也不能怪他。
......
柯楚楚拿着炭笔在纸上胡写乱画:赵蕴占据了闽粤两州,文仲勋拿下了大半西北,余下的地方人心也已松散形不成气候。稳得住!万事俱备,只欠金猪。
“轰——”柯楚楚手一抖。屋外的泠儿又冲进来。
此情此景,如同回到了在喀什城被赵慕炮兵围困的那几日,柯楚楚疑惑地望着泠儿。
“夫人,您听是不是隔着很远?”
“对,怎么回事,这就打起来了?”壶州不仍是赵慕的地盘吗?
“夫人,您别出来,我出去看看。”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泠儿才进来,没好气地说道:“赵慕的炮兵还隔着百十里地呢。”
“那炮声?”
“听说是什么炸膛,死了五十多人,有个商客说这火炮在罗鞑也炸过。夫人,炸膛是什么意思,和爆米花那长炉子有什么区别?”
柯楚楚无意识地摇头,她在想事情:离壶州只有百十里地,离文仲勋的地盘也不过三百里……但愿倪光誉能快些将金猪寻到,做法还需要留出时间。
北边有压力,南边何尝不是。码头的船队回防,与皇帝从越刺派过来的军队夹击“叛军”。
文争鸣在南边倍感吃力,赵蕴带着从罗鞑游说回来的三万军队急急支援文争鸣,已准备好浴血一战。
......
当朝廷北边“平叛”的军队驶过壶州,去打文仲勋的第二日,倪光誉终于抱回了一头小猪。猪背上有朵像梅花的大片胎记,这是比较稀有的猪种,长不大,比起肉猪来倒也显得较小可爱。
“夫人,这猪生月生天不详,但确系十年前大中午所生。”倪光誉说道。没办法,那哭哭啼啼的傻少爷,和傻少爷的父母只记得这些。他一高价卖宠猪的商人,问得太细也怕露陷。
柯楚楚缓缓蹲下身,仿佛已看到了“仇人”,说道:“很好!”
“对了吗?”倪光誉大松一口气。突听夫人又问:“这是头母猪?”
“啊?”倪光誉一脸苦色:“夫人要公的?”天啦,去哪找!
“夫人,这头猪的主人是个富家傻少爷。因猪儿背上有头梅花,据说还通点人性,是傻少爷从小的玩伴,所以才好好养着留到现在的。若不是世道乱起来人人都缺钱,主人家绝不会卖,儿子虽傻却是独苗。”
倪光誉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那傻少爷领着仆从跟了我一路吵着要‘小梅’,进了城我绕了七八道弯才甩掉……”
原来这猪还有名字,叫小梅啊。柯楚楚自顾着摸猪看猪,一会儿又摸罗盘,根本没听倪光誉在一旁的聒噪。
“夫人,到底还要不要找?”
“母的更好。”柯楚楚想到这里,又涌起不愉快的记忆。前世,做了附马爷,有了权势的赵慕企图拿一个身段差不多的女人将她换出去,当外室豢养。被她识破之后,凶相毕露竟欲强她……
甩掉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柯楚楚马上又道:“不过,公的也可以寻摸着,现在不急。”
公的也要?倪光誉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之感,您是打算养猪致富不成?
......
闽州,赵蕴冲过封琐线终于与文争鸣汇合。
“王爷,领兵大将是李世钊,此人兵行诡道,不好对付啊。”文争鸣扯着嗓子喊道。外面炮声震天,阵地快保不住,不吼根本听不到话音。
“挖沟,他就是用这种办法对付罗鞑的弓骑手。我急着赶回来正是要对你说这个,沟壕能避箭,也能避炮。试试吧!”
“好!”
文争鸣急急下去,两天没合眼的赵蕴拿着地图继续写写画画,不知不觉,他与太.祖一样,成了自己打天下的皇帝。
没几息时间,赵蕴抬起头来再一次问近侍:“曾九回来了吗?”
“殿下,没有!”
“回来让他着人去壶州,把夫人接去天悬村。”这是赵蕴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就算此次失败了,也得让她有个安稳的地方过完后半生。他还有些话要交待给曾九,去了天悬村,一切消息都不准夫人再知晓。
只希望,她能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
赵蕴死命眨眼,强逞着集中精神,又道:“上浓茶。”
三天过后,秦王虽然阵地还在,但差不多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家底捉襟见肘。赵慕的家底厚很多,耗得起;可他赵蕴真耗不起,虽然军粮有百姓供给,但兵源是个大问题。
又过了三天,当赵蕴准备放弃阵地,退守百里之外的时候,曾九总算是带着消息回来了。
“秦王殿下!京城已乱,狗皇帝疯了。”
赵蕴睁着血红的眼睛:“当真?”
“当真,您且等着看李世钊的反应。此事不假,当日赵慕从龙绮上突然滑下来,四脚朝天恶语连连,一众大臣当时就被他杀了三个,孙首辅身中数刀倒在血泊里,文武百官亲眼所见。”曾九虽没见到,但京中都传遍了,他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是何等吓人啊。
“他怎么会疯?怎么会疯?”赵蕴大骇。
这不是好消息吗?曾九被秦王的眼神看得心紧,颤着舌头问道:“殿下,难道这事有诈?”
“不!你回来的时候有无收到夫人的消息。”赵蕴差不多是吼出来的。
曾九吓得扑通跪下:“小的只知夫人在壶州,前月还给奉州送去了平安信。”
赵蕴擒着曾九的领口将人抓起来:“壶州眼下如何!”
“壶州……壶州尚在朝廷辖内,夫人应该……应该无事。”
赵慕疯了!赵蕴也差点急疯。又问:“夫人可知南边战事吃紧?”
“这……”曾九心道夫人那么聪明,肯定是知道的吧。
赵蕴问完当然也想到这个,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不要命!她的命是我的,从邱家救下她的一天,命就是我的了,谁允许她乱用……
赵蕴一想到他幼时只是四肢无力不能起身,施法害他的赵慕便被反噬得人事不省。如今,赵慕疯成这般模样,楚楚她……还能活吗?
文争鸣听得秦王召唤,匆匆赶过来,看见他面无血色的瘫在椅上,双眼空洞地盯着远处。
曾九忙把文争鸣拉到一旁,把事情告之于他。
文争鸣心下也是一紧,暗骂傻姑娘啊傻姑娘!
文争鸣喉头蠕动了好几下,心里愈发难受了。可是……他深吸几口气,可是现在说这些已无用了啊!
“王爷!”文争鸣舌头发苦:“不可让夫人的心血付之一炬。”
赵蕴突地站起来,大吼:“杀!”
曾九鼻子一凉,两副健壮的身影像风一样从他身边窜过。秦王的背影挺得鼻直,直得像是块生铁板子。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态!可是,怎么看着让人有点心疼呢。
......
李世钊正纳闷秦王怎地不要命的攻,那点兵不想要了吗?
转眼就收到了京中“好心人”送来的消息。
这位身经百战忠心不二的将军傻眼了……
但是十日后,赵蕴仍没把李时钊的军队赶出去,京中却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郑国公强行以郑皇后肚中怀有龙子为由代理朝政,命令李时钊继续“平叛”。
李时钊当即将圣旨撕了个稀巴烂,平你娘的头,爷不干了!
“将军,对面秦军扬起了和议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