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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美腿秀也过了,我们的冰也吃好了,我说:“这简直就是减肥餐嘛。”
凌菲掏出手机买了单,我们就走出了店铺,在店门口,蓝色的店招发出诱人的光芒,我忽然看到了凌菲扑闪的睫毛,在这种光线之下显得很魅惑,凌菲见我盯着她发呆,很不好意思地说:“苏老师,怎么了?”
我轻声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们运河人行桥横栏上提取的那根睫毛现在哪里?”
凌菲好像不解地看着我,说道:“在车上呀。”
我连忙说:“哦,回单位吧,我要再看看这根睫毛。”
凌菲的车子发动了,我靠在副驾座的靠背上,冰店酸溜溜的果汁冰淇淋冰爽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去,生活如此精彩,可现在最需要的是再去看看春华的尸体,我想还是先去看看春华尸体上的睫毛吧,不然怎么比对呀?
我对凌菲说道:“春华尸体在殡仪馆吧?”
凌菲肯定地说道:“是的,已经在殡仪馆了。”
我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没有声音,说道:“那我们先去殡仪馆吧。”
凌菲怔了一下说:“好,先去看尸体,是吗?”
我轻声答道:“是。”
凌菲开了一会儿车,问道:“苏老师,你敢确定那睫毛是女性的睫毛吗?”
我肯定地说:“从形态上、修剪的动作上看,是不会错的。”
凌菲又问道:“那还不如直接做DNA检验一下算了,不是更牢靠吗?”
我知道要是有条件做DNA,那是最好了,可是这根不行,我说:“现在这睫毛只有这么一根,你没看到毛囊部分几乎缺失,DNA检验应该是会失败的,还不如留着,可以直观地观察比对,虽然不能认定什么,但是至少可以排除呀。”
凌菲“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到了殡仪馆之后,我们叫醒了值班的老马,老马见是我,连忙打开了大门,嘟嘟囔囔地说道:“苏法医,怎么这么晚,还有事儿?哪里又发案子了?”
我搭理了一句:“哦,不是,是要看看之前的尸体。”
老马扔给我一串钥匙说:“中间那个最大的钥匙,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接过钥匙说道:“老马,谢了,我们自己去。”
来到殡仪馆的藏尸间,里面层层叠叠的几百只冰柜,制冷机正在安静的夜晚里轰轰地嘶鸣着,冰柜叠放得整整齐齐,面板上印制着黑色的醒目编号。
我知道这些冰柜里大多不会空着,这么大的城市,每天逝去的人们这里都是最后的终点站,不管生前的贫富贵贱,在这里都一样,冰柜的温度都是平等的零下四十度,继后的命运就是推到藏尸间后头的火化炉,火化炉的温度也是平等的,现在的火化炉是从两百度开始往上升温,第一阶段燃烧温度是四百到五百度,棺材和人体衣物、脂肪迅速燃烧,第二阶段最佳燃烧温度是六百度左右,主要是燃烧人体的肌肉、脏器和血液,到了第三阶段,就剩下骨骼了,这个阶段殡仪馆工作人员就会将温度调到八九百度,此时,任何人都烟消云散了,一生就此正式终了。
凌菲在电脑上查到了春华的冰柜编号,我们就去打开了她的冰柜,经过一整天的冷冻,春华的尸体已经变得大理石般坚硬。
凌菲见尸体硬得像石头,问道:“怎么办?”
我皱了一下眉,心想整具尸体拉出来没有太大必要,只要就此观察一下睫毛就可以了,于是我说:“凌菲,要么这样吧,你把勘查灯打开,对准春华的面部就可以。”
凌菲从勘查箱里取出勘查灯,打开了按钮,勘查灯发出了雪亮柔和的光束,凌菲把光束的方向对准春华的面部,春华的面部冰渣开始慢慢变成了水珠,像是泪流满面的效果,要是亲属看到这样的场面,一定是以为死者蒙冤流泪了呢,其实这不过是光束的温度较高,导致这些吸附在皮肤上的冰渣开始融化而已。
我一看,这个天天麻将的女人还真的把睫毛修剪得像是姑娘般整齐,这睫毛看上去几乎和我们在现场提取的睫毛没什么两样,我抬头看看凌菲的睫毛,似乎也没什么两样,睫毛的可辨别性实在太差,看来这功夫真的是白花,想想也是,要是样样顺心,那岂不是要变成神探的节奏?
我自己安慰着自己,心想我苏法医难道还真在这根睫毛上吊死?回去好好睡一觉,照样可以找到其它的办法,我说:“怎么办?睫毛的事儿好像没办法了。”
凌菲疑惑地说:“苏老师,我从来就没听你说没办法了,真的是没办法了吗?”
我反问道:“谁说没办法了?今天没办法,不等于明天没办法。”
我拔了几根春华的睫毛,就宣告今天暂且收工,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车子经过野家坞的美人坡时,美人坡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异常静谧,美人坡以上,只有我们法医研究所一家单位,整个野家坞就是法医的天堂了,这里虽然每天都有尸体进出,可能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总有那么一点神秘的气息,但是尸体对于法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在这片独特的地理环境中,感觉像是生活在独立王国了,爸爸当时的选址估计也是找遍了全市,才找到这么一片宝地的。
“苏老师,睫毛还看吗?”凌菲从小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办公室。
我哈欠了一声,说道:“算了吧,你先去休息吧,我也不回去了,就在办公室里躺一晚。”
凌菲走后,我冲了一杯咖啡,喝了几口,精神振奋了起来,心想这下坏了,肯定是睡不着了。
我把下次提取的那根睫毛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了一张洁净的白纸上,然后又将刚才春华尸体上拔下的几根睫毛放在了一起,取出放大镜,左左右右反复观看,颜色、粗细、同样的剪断,几乎没有分别,我坐在那里,微闭着双眼,开始想象案发当时的情形。
春华站在桥边,双手握在横栏上,不时地揉着眼睛,一根睫毛脱落,被她的手转移到了横栏上,是骄阳逼出的汗珠让她不时揉眼?还是?还是?
我忽然想到了没有双腿的春华,那委屈样,不就是要哭泣的样子吗?
还是?还是泪水导致了她不时地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