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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桃花岛,早有哑仆依了黄药师的吩咐守在那里给我们带路了。四下里小鸟啾鸣,阳光满目。穿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远远地就望见周伯通笑容可掬地飞奔过来。
我的心情整个儿亮堂了起来,回家了啊。这是我们家,我的家,我的阿爹和阿娘。这一切的喜笑和幸福全都是属于我的。
瑛姑更是双颊飞红,激动万分:“伯通……”
周伯通却在我们面前刹住了车,抽抽答答起来,还背过身去蹲在地上,以袖拭面道:“你们出去玩,怎么也不叫上我?”
瑛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这坑娘的场面只能由我来解决:
“阿爹,你先起来再说。”我摇摇他的胳膊,“谁叫你打不过黄大叔?他不让你出去,我们有什么办法?你自己又不认得路。”
“也是!”周伯通一拍脑袋,破涕为笑。“全要怪那黄老邪。我跟他还没分出胜负,还要继续再斗下去。”
然后他跃起身子凑到我面前,扬着他那张孩儿面,两眼放光道:“丫头,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快跟我说说。”
“这个,阿娘比较清楚……”我把瑛姑推到他的面前,心里偷乐,“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记性的,转身就忘了。你还是问问你的亲亲老婆大人吧。”
周伯通撇撇嘴,“哦”了一声,挽着瑛姑的手摇了两下,脸上浮上一层红晕,语带恳求:“那就你跟我说说吧,我好想知道。”
瑛姑低着头,满面通红。然后这两个人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手拉着手进洞去了。
我全身都暖烘烘地,同时没来由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倒在空荡荡的草地上睡了个天昏地暗。连着几日,夜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白天却莫名地觉得四肢乏力怎么都提不起劲来。
细思起来,这一趟远门去了大半年,时间跨度太大,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过于巨大,一时缓不过来是正常的。而且桃花岛是我生活了近五年的地方,一草一木一沟一坎都没什么变化,看着太熟悉了,早就没有新鲜感了吧……
也不知道是第几日的清晨了。我拔了根野草放在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周伯通突然跳到我面前,笑嘻嘻道:“丫头,你去外面玩了这么久,怎么反而好像不开心啊?”
我心中怫然不悦:“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
他满脸地理所当然:“你一会子乱丢石头乱拔草根,一会子发痴发愣眼眶儿也红了,话也不说,功夫也不练,难道不是不开心?”
我越听越惊,只觉得胸口有点沉,像压着个什么物件,相当地不舒畅。我对他凝视良久。
“阿爹你好过分,说的我像个傻子一样。”
他眉飞色舞:“你脸都红了,是叫我说中了吧。”
我心情激荡,好久不能平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阿爹,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想着齐人之福啊,三妻四妾啊什么的?”
“当然不是!”周伯通瞬间涨红了脸,看起来半是害羞半是受了冤枉的气恼,“有你阿娘一个我就很后悔了,哪还敢要三四个?”
我暗暗好笑,同时觉得欣慰--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不专一的。不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点,与众不同的人毕竟还是存在的。但突然又觉着有些没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转身往前走。
周伯通继续跟在我后头,大惑不解道:“丫头,我这么说你好像不太高兴啊。难道你喜欢老婆多的人么?你真是笨得很。我对你说,这样的人又吃苦头,又练不成童子功,实在傻得可以,有什么好的呢?”
我悻悻扔了草根,心头厌烦又起:“我没这么说过。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人了。”
……
周伯通已缠了瑛姑几日,大概是想问的都问清楚了,不再打扰她休息,一心来缠我。反正我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还东问一句西问一句的。实在烦得不行,我就把洪七公教给我的“满天花雨”掷金针功夫教了给他。老顽童爱武成痴,学得十分开心。我才算略微得了些自在。
某天我正在朝桃花树上扔石头,黄药师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拎了我就走。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惩罚我破坏他的私人财产,一路上心情忐忑。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黄蓉回来了,正在跟老爹斗气。黄药师这是看得起我,特地找我去当灭火器。
只见黄蓉哭得鼻头通红,双目红肿,直说爹爹不疼她,还说靖哥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我赶紧跟在黄蓉身旁打转转,尽量安慰她,告诉她郭靖什么事都不会有,还一文钱不花就学到我阿爹周伯通的看家本领,又跟她说她老爹黄药师怎么怎么对她好,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可她根本听不进去,每天鸡飞狗跳地闹腾。
黄药师可能起先对我期望颇高,如今看我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也对我大发脾气。我夹在他们父女俩中间,简直就是个出气筒。这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又过了些日子,岛上突然热闹起来了。原来是西毒欧阳锋带着他侄儿欧阳克,毒蛇开路,美女垫后,亲自上门来下聘。由于各种影视剧中扮演欧阳锋的人一个比一个粗犷,基本上此人在我的想象中就是个虎背熊腰的阿凡提,一见真人倒叫我震撼之余还有些移不开眼。
只见他身材高大,白衣翩翩,面部轮廓立体分明宛如刀刻,堪称上品的混血帅哥一枚--和黄药师一样看不出具体多少年纪,气派十足直逼王孙贵胄,还真想象不出他将来会堕落成一个没事做倒立,成天追问着那个著名的哲学问题――“我是谁”的疯子。
欧阳克这厮上来就跪地磕头,口称什么“小婿”“岳父”,黄药师也都应下了。搞了半天,他老人家早就以书信方式把黄蓉许配给欧阳克了。也不知道黄药师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说他明明亲眼看到了欧阳克掳掠良家少女的犯罪事实,怎么还肯嫁女儿给他呢?难道黄药师的眼光真是异于常人?不过等欧阳锋给黄蓉递上一份见面礼,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人家一出手就是一颗鸽蛋那么大的“通犀地龙丸”,那可是百毒不侵的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啊。
黄药师的算盘打得多精啊,就冲白驼山那么厚实的家底他闺女两辈子都花不完,又眼看着欧阳克这么聪明一人偏偏搞不定黄蓉,明显是估摸着就算他两人成了亲,那也是他的宝贝闺女说了算。至于女婿花心,有他黄药师在,还怕收拾不了他吗?反正黄东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做定了这门亲。
黄蓉当然是怒不可遏,当着两家大人的面,就敢借着接礼物的机会发金针偷袭欧阳克。欧阳锋一脸大人大量的神色,毫不跟她计较,估计是看在黄药师和《九阴真经》的面上先忍气吞声了。
欧阳克的神色却是尴尬无比,不过这个家伙也着实可恶,并不值得别人同情。他居然趁着两个家长在那寒喧的功夫,跑过来问我穆姐姐的下落。也不看看现下是什么场合,当着老丈人和未婚妻的面,这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嘛。
你说这俩家长也真是的,俗话说“捆绑不成夫妻”,儿女们相亲相成这样,明显谁也不是诚心,也没个人来管管,就只顾着场面话罗嗦个没完。我压根不想理会欧阳贱人,正要抽身走人,突然看见他腰带上佩着我的那柄蛇形匕首,这下子新仇累积了旧怨当场爆发。
我两手一伸,脸沉了下来。“欧阳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搞了半天这厮是个兵器控,穆姐姐的柳叶刀他要捡,我的匕首他也要捡。真要收藏你也明着说啊,让我明码标价好,也收点租金先。你白驼山家大业大,怎么连这点钱都能省就省了?这是不是叫做,越抠越有钱,越有钱越抠?
欧阳克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像是摸不着头脑。“妹子,我没拿过你的东西啊。”
我指指他的腰间。“你捡了我的匕首,也不还给我,还大摇大摆地戴在身上招摇。你白驼山这么有钱,干嘛要贪我这穷人的东西?”
黄蓉一听来劲了。“好啊,欧阳克!你不但下流无耻,还喜欢偷东西!这匕首是阿沅的随身之物。你连她的东西都要偷,真是不要脸!”
这下连黄药师和欧阳锋齐齐朝我们看了过来。欧阳克急忙取出那柄匕首,双手奉到我手上,连声道:
“好妹子,乖妹子,你想要可以跟我直说。我送你就是了,何必诬赖我呢?”
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可半点都不像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欧阳少主啊。看来他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叔父。看重亲情的人我都不愿打击,只将那匕首接过来一看,刀鞘几乎是一模一样,□□就知道错怪他了,比我的颜色略深一些,应该是成分有别。
我老脸一红,递回给他:“对不起了,欧阳少主,是我看错了。你多多包涵,别跟我这乡下人计较。”
欧阳克接了回去,笑道:“我就说嘛,这是我的东西。你看这匕首鞘上镶嵌的明珠,锻造的材料,都是西域特产。除了我白驼山,天底下找不到这样的稀有之物。”
我被他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不禁两腿发软,舌头打结:“除了你白驼山,别的地儿没有?”
他这意思是说,我的匕首也是产自白驼山?这怎么可以呢?
欧阳克洋洋自得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你再看看这匕首的形状,蜿蜒如灵蛇,象征着我欧阳家训蛇的独门绝技。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不以为然:“不是还有个也擅于养蛇使毒的苗人教派吗?叫做‘五毒教’还是‘五仙教’的。人家不只会训蛇,连蜈蚣蜘蛛蝎子蟾蜍都会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