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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莲当机立断,决心粗鲁一回,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跑,周绫目瞪口呆,太后惊讶之后立时喝道:“拦下她。”
事出突然,宫人们来不及反应,许莲跑起来又十分豁得出去,为了减负增加速度,一路奔一路丢钗环,没到半路已经披头散发同泼妇一般,凤辇也弃用了,11路公交车开得虎虎生风,不走九曲回廊,专从御花园里头穿过去,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裕王出宫建府的日子定在三九之后,如今还住在武英殿与熙和帝同住,前朝和后宫隔得颇远,许莲养尊处优多时,体质养得废了,这大约一刻钟的路程简直要了她的老命,到达时,正碰上方姑姑带了三名侍从进入,一名侍从手上还端着盛了酒盏酒杯的托盘,当即大喊一声“慢着”,边拦在了她们面前。
方姑姑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太后有命,还望皇后娘娘不要阻拦。”
许莲拢了一下头发,也不和她废话,伸手夺过酒盏就往地上一砸,琉璃做的酒盏砸地碎片弹起,混着酒水泛起的“嗞嗞”声流了一地。
果然是毒酒无疑,许莲砸了凶器心稍稍定了,往寝殿方向走了两步站定,大有一副“要想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的凛然之感,方姑姑无奈:“娘娘何必为难老奴?”
“本宫不为难你,你也别来为难本宫,母后那里你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本宫头上。”许莲说得笃定,心中却在打鼓,这方姑姑是太后亲信,不会轻易被她说动,纵然说动了也只能拖得一时,一旦太后带人赶来,一切玩完,熙和帝銮驾回朝要等明日,她是真没那个自信可以拖上那么久,如今只能盼望方才奔逃时给春桃的眼色,这丫头能乖觉些传信到太庙处,熙和帝得信能及时回来救场。
方姑姑摇头:“娘娘请让开,老奴实在无意冒犯。”
这便是没得谈了,许莲只恨如今身边无人可用,一点气场都开不起来,只得用皇后的身份压她,冷哼一声道:“方姑姑侍母后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纵然这会冒犯了本宫,本宫也不能将你如何,只是本宫如今身怀龙裔,不知皇家血脉在方姑姑眼里是否也是这般不值一提?”
这是许莲诓她的,她肚子里没货,前两天才刚刚送走大姨妈呢,如今国丧,她要是有了可就好看了。
方姑姑先是一惊,马上就明白过来,偏头对后面的人吩咐一句,一个內监立时领命而去,许莲知道这是去请太医了,等太医到了,太后早就赶到了,眼看马上要拦不住了,许莲心急如焚,面上还不能露出丝毫焦急恐惧。
果然没过多久,太后凤驾便到,边还有一脸焦急的周绫,许莲心里一个咯噔,心道完了,太后坐在撵车上,对着方姑姑摇摇一指:“继续做你的事。”
说着就上来两个內监要去架许莲,许莲狠狠一瞪倒颇有几分威严,內监有过片刻的踌躇,然太后积威已久,內监到底还是把许莲驾到了一旁,方姑姑眼看大局已定,不慌不忙地朝太后一福,禀告了毒酒已毁,许莲可能有孕的事,太后看了许莲一眼,命人去请彤史女官,许莲明显感觉內监抓着自己的力道都松了几分,乘机努力挣脱,边喊道:“母后,裕王若是死在您的手里,陛下将会何等伤心,您三思啊。”
太后神情有些疲累,闭上眼不欲多说,一挥手,就有人从寝殿内把裕王“请”了出来,內监不敢用十分力道伤了许莲,许莲一下挣脱开,把裕王搂在怀中,对着太后喊道:“罪不及妻儿,祸不及子嗣,庶人杨氏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太后睁开眼,盯着许莲一字一句地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太后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开了口,许莲赶紧抓住这一线生机,也不和她谈什么仁义道德,稚子无辜,只说:“陛下这些时日与裕王殿下同食同寝,便是不想裕王出什么意外,母后执意痛下杀手,就不怕与陛下离心吗?”
太后沉默以对,母子亲情是她在这件事上唯一的顾虑,许莲屏着一口气,不敢多说一句,就怕适得其反,彤史女官已经赶到,戳穿了许莲假孕的谎言,太后的目光在许莲和她怀中的幼儿中来回穿梭,深如幽潭的眼底有明显的犹疑。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裕王发话了,他动了动挣开了嫂嫂的庇护,苍白的小脸嘴唇却颇有血色,童音一启,便将自己推入无底的深渊:“母后娘娘今日饶过我,我也不会忘记我母妃的杀母之仇,终有一日,我要母后娘娘血债血偿。”
许莲反应过来要去护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內监不再留力控制住许莲,另上来一个端了一壶新的毒酒,倒了满满的三杯端于裕王面前,裕王端起一杯放到嘴边,许莲大喊着不要,想要扑过去把酒杯砸碎,却动弹不得。
裕王饮毒的手颤了一下,面对许莲一笑,无声说了句什么,许莲看得出口型是在说多谢。
酒中是毒性极强的“牵机”,不过片刻,裕王便七窍流出黑血躺在雪地中抽搐,绽开的黑色梅花印着白色的无暇看来有种别样的鲜艳,许莲没了內监控制,也没勇气近上前去,只呆呆地看着雪地中痛苦挣扎的小小身体,眼眶一热,落下两行泪来。
熙和帝赶到的时候就只得了一个“暴毙”的消息,裕王的死对外只宣称是得了风寒病逝太急,孩子太小没熬过去,至于事实如何,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裕王的身份到底不同,朝中已有梗脖子的个别上奏请求彻查裕王死因,不能让皇室子弟去得这样不明不白,都被熙和帝压了下去,裕王的死许莲心中无奈,也颇为内疚,可是太后下的手她也不好说什么,想来异母兄弟总比不上亲生的母子,许莲本以为熙和帝纵然伤心最多和太后吵个几句,事情便会过去,不想熙和帝的反应很平静,虽说符合他一惯的风格,但许莲总感觉有点不对,具体什么又说不上来。
这点不对在封柔太嫔为柔太妃的旨意上体现了出来,虽说太字级别的,都是在宫里看着太后脸色过着守寡的生活,但这封与不封差别还是有一点的,柔太妃被这么一抬身份,就有人猜测熙和帝是替太后描摹,也有人说二皇子估计是要放出来了,不说新朝得用,命起码是保住了,毕竟死一个兄弟是意外,死两个就是绝情了。
许莲这几日去延望宫请安都有中别别扭扭的感觉,太后倒是神色如常,没表现出对许莲的不满来,甚至恢复了从前的亲厚,没事还爱和许莲唠两句,都是心灵鸡汤级别的,基本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之类的,许莲明白这些话都是希望自己去劝熙和帝的,希望他们夫妻理解她这老人家的苦心。
说来这对母子也是奇葩,熙和帝到延望宫探望的次数一次不减,她看着太后对着也没有解释一句的意思,非得拐弯抹角地让她去说,每次三个人待在一块的时候,许莲在空气中都能嗅出因为各怀心事又碍着血脉亲情而生出的生分味道。
许莲对此是矛盾的,说白了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的皇位稳定考虑,但是熙和帝难以领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处理的方法有很多,偏偏选了这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未免太...
这个年就在这种万分诡异的气氛中过去了,宫中的丧事一脸两场未免晦气,不等开春的新雨冲刷一场带来几许清新,便又出了一桩事。
许莲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有两个念头,这下太后虐杀残忍的名声是描摹不干净了以及柔太妃得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