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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急急忙忙赶去医院,只看到护士推着爷爷从房间出来。一块洁白的床单将爷爷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我只能从薄薄的床单下看到爷爷微微耸起的鼻梁和高高的额头。
我脑海里回映着爷爷慈祥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历经沧桑后返璞归真的从容。
“爷爷……”我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扶着床栏,像往常一样,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怕,生怕惊醒熟睡的爷爷,而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爷爷已经永远不在了。
我心底酸涩至极,我不能接受,挚爱的亲人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
“你走开!”年宇冲过来,生生将我的手从床栏上抠开,用尽一生平的力气。
我额头渗出微微的汗,后背却是一片森凉,“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走的时候,护士分明说爷爷除了血压有点高之外,别的一切都好吗?”
“你还敢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问问你那好爹妈?”年宇不顾形象,在走廊里大吼大叫,一旁的护卫呵斥,“老人刚走,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像什么样子?”
年宇狠狠瞪了我一眼,手指着我说,“桑蓝,我先去送爷爷,回来我们再算账。”
“年宇,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目光四处梭巡,希望有一个人能替我说一句话,至少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可是,没有。
这时候,年宇的父母匆匆向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沉重,像是秋瓦上渡的寒霜。
我不确实,我和年宇的事情他们知道了多少,但此时,我唯有他们可求。
“爸,妈,你们来了,我……”
“走开!我们不想看到你桑蓝,你害得我们颜面尽失不说,现在,你还逼死了爷爷,你的良心能安吗?”年宇的母亲一向寡言,不像我妈那样唠叨,但是她的话说一句抵十句,总是机锋锐利。
“我……!”我无语凝噎。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根本不能说话,一说话全是罪恶。
“死者为大,我们先送爷爷走……”年宇的父亲说话了,所有的人都默默点头,跟随着护士的脚步往火化间走去。
我想追上去,想去送爷爷最后一程,可是年宇挡在我的面前寸步不让。
“桑蓝,你最好留在这里,我想,爷爷根本不想看到你。”年宇语气生冷,那话似一堵生硬的墙,将我和爷爷永远隔在两岸不能相见。
我含泪哽咽,“年宇,我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你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年宇,你我相识相知十年时间,我们不谈爱情,不谈友情,只谈人和人之间最起码的了解,难道你心底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喜新厌旧,心藏计谋的女人?”我泪声俱下,只希望能有一句半句打动年宇,让他认真思量,至少对我能客观公平一点,可惜,我错了。
高丽款款从病房出来,看到我和年宇对峙,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年宇,“年宇,我们还是先去送送爷爷,别的事情,回来再说。”
她的话低而温柔,而我却觉得,每句话都剧毒无比。
年宇携着高丽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哀求,“年宇,求你让我送送爷爷……”
年宇没有说话,走廊里冷寂的如同千年冰封一般,连回声都显出特有的苍凉。
我双膝一弯,沉沉地跪在地上,沧凉而悲伤地喊了一声,“爷爷,您一路走好!”
我跪在地上,掩面恸哭,那一刻心底空空荡荡,仿佛被生活这双无情的大手狠狠掏空了一般。
如果说人生是戏,那我的彻头彻尾是场悲剧。
等了一个小时,等到年宇抱着爷爷的骨灰盒出来,我忍不住迎上去,泪水如汹涌,“爷爷!”
“桑蓝,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了,爷爷都是被你害死的。”高丽搀扶着年宇,一脸悲痛地指责我,根本不在意我此刻已经心神愈碎。
我忍痛反问,“高丽,你要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是假惺惺?”
年宇的悲痛难以掩饰,他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语言冰冷而无生气,“你爸妈来养老院闹,让爷爷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提起瑶瑶,并且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爷爷……”
我一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要知道,这些年来我父母对年宇一向都很冷淡,更别说是爷爷。
我想如果没有人跟父母提及爷爷的存在,他们根本不会想到爷爷,更别说知道爷爷是在惠城郊外的养老院里。
“不可能,我的父母不可能知道爷爷在这……”
“桑蓝,我一直以为足够了解你,可是今天我才看到你的真面目,你觊觎年家的宝物,所以用这样的方式逼死爷爷,好将那宝物据为已有!”我看到年宇年中那近乎绝望的神色,我知道,那连恨都不算,而是完全的放弃,将我当作了一粒尘埃。
“不,不是这样的!”我已经无力还击,只能低声哀鸣。
为什么事情越来越复杂,为什么我越是后退,他们就越是咄咄逼人。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牵累到年过八旬的爷爷,他本来可以在养老院里颐养天年的。
我心里难过,父母会在爷爷面前说什么我完全可以预料,可是我却难以想象爷爷在临走时心里对我的失望和责备。
如果爷爷活着,他定然会用充满责备的眼神看着我,那时我恐怕会无地自容到死吧。
这时年宇的父亲走过来,用严肃的目光看着我说,“桑蓝,我一直认为你经历许多苦难,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没想到你……”
“爸,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摇着头,恨不能把心剖开给他们看。
年宇爸爸冷冷地说,“那宝物属于年家,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骗得宝物的,但我劝你孩子,如果你不归还那宝物,我们年家就会以盗窃的罪名起诉你,到时候对薄公堂恐怕就没有什么好结果了。”
这话掷地有声,盗窃二字给我的心上平添一份凄凉,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了。
“你要想好,那样会牵连到瑶瑶,你有没有想过当别人说你女儿的妈妈是一个盗窃犯,薄情女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年宇妈妈上前,用一种我毁了他亲爱儿子幸福那样的仇视目光看着我。
提起瑶瑶,我猛然惊醒,上前问年宇,“你们都在这里,那瑶瑶呢?你们把瑶瑶放在哪里了?”
年宇别开脸不愿意回答,这时高丽代他回答,“我们把瑶瑶送寄宿学校了,她很喜欢那里!”
我脑海里回响着寄宿两个字,突然心里的愤怒如潮水涌来,“瑶瑶才三岁,她怕黑,挑食,还有螨虫过敏症,你们送她去寄宿学校……”
“她慢慢会习惯的!”高丽风轻云淡地说,而对于我来说,世界已一点一点灰暗,再无任何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