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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溪尚显虚弱的面上忽而大喜,狗腿的搓着手就把碗给接了过去,“哈哈哈……难得做主子的还会想着我们这些打前阵挡刀子的手下,小爷特许,以后出门顺手给你赏些吃食回来便是~”
说完眼也不眨的就仰头将碗内的黑糊糊一把喝到底……
“唔?!”
忽然,他面色极是扭曲的一把欲将黑糊糊的汤汁喷出,我赶紧卡住他的嘴巴和下颚,逼着他挤眉弄眼的咽了下去,左手不着痕迹的自他袖中摸出一件物什,眸底精光一闪,瞬间恢复平静,物什掩在了袖中。
我刚一放开他,这厮就一边咳嗽一边指着我怒斥,“你给老子喝的是什么?欺负老子嗅觉没恢复是不是?!”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收拾着几乎撒了一小半的瓷碗以及汤水,“良药苦口,不这么做你肯喝了这苦药?”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拉长,掩去被滚烫的药汁烫伤的手背。
苍溪“切”了一声躺回床上,双手不羁的撑在脑后,半合着眼皮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我观了他的面色,大致上只要好好修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似乎也没有什么起疑的地方,心里担心着东窗事发,不由得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都有些错乱。
“等等。”
我没承想苍溪会开口叫我,心虚得很,遂脚步一僵,堪堪回头的时候,却见这厮已经正儿八经的下了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了眼熟的小瓷瓶递给我。
“手背都红了,谁人不知你听荷居士的药灵验又金贵?抹些上去总不会死人吧?别用完,留点给我!”说完,头极其臭屁的一扭,潇洒的爬回了自己的床上,翻身将被子一盖,蒙头蒙脑的不再理会我。
我愣愣的望着已然落在手心那瓶眼熟的药……这不是才送给他的参了名贵药材的紫藤花泥外敷药膏么……兜兜转转的怎么又回来了?
心想着这厮身上总不习惯带药,还经常受个伤就当饭吃似的平常,遂又翻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虽说药是我送你的,现在你这般,我可不想欠人情,喏~这瓶药虽然没有紫藤,倒也参了些花瓣,名字我记不大清楚了,你凑合着用~可不算我占你便宜啊。”
一瓶药抵你一个法宝,只是借,又不是不还,多少都是我亏!
转身带上门,赶紧风也似的溜了。
那碗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想必这会儿苍溪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我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左右确定无人了,这才躲到角落,小心的翻出那个“借”来的法宝。
催魂铃……这是谢临风还是凤主的时候在南地赐给苍溪的宝物,除却鸟禽之外的外族,一旦施法作响,铃声所到之处皆会让人进入甜蜜的梦境,待的铃声再次响起,才会自梦境中苏醒……甚少有人能自行从梦中挣脱出来。
狐狸带来的人里面,只有苍溪是鸟族的,如今苍溪该是睡得天塌了都不会醒,催魂铃一旦响起,除非有人再次摇起铃声……
入夜的客栈,忽然传来一阵似哀怨似忧伤的歌声,伴随着铃声阵阵,似有魔力般带着人缓缓入睡。
过不了多时,客栈里院原还热闹的景象被一副寂静所代替。
一抹人影悄无声息的滑出了客栈的院子,消失在远方。
凤仙岭狐狸他们不知道位置和入阵之法并不奇怪,因为那些只有凤凰一族的子民才会知晓。
千年前,曾有一只凤凰的旁系世族在离开南地外出的时候忽然失踪,方向似乎就在这附近。
凤仙岭之所以叫凤仙岭,是因为当时我因着好玩就自己大阵法套小阵法,又杂了无数个结界,生就而成的一个幻境,若无施术者或者通晓此阵术解法,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而恰巧,当时看着我结阵的,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苍溪。
昆仑教的人知道苍溪懂得解阵之法,一定和那个人有关系!
但,为何那人会连同规模并不算小的那样一个族群一夜之间下落不明近百年?
今夜,谜底应该会解开。
解阵的过程并不陌生,没过多久,我就置身在了那样熟悉的一座宫殿前。
之所以熟悉,如若没记错的话,是因为,这座宫殿恰好跟那人的行宫一般无二,那个曾在南地的炽热岩浆之中艰难的把我养大的男人。
为了报答他,我做了这样一个极耗修为的幻境,建了这样一座宏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的宫殿堡垒,可谁知,就在他得到这样可以庇佑全族的法宝时,会忽然失踪……若非那时候耗损过度无法下凡寻找,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一步一步踏上高耸入云的台阶,走了很久,一方人影立在了上头的门前。
“我以为,凤仙岭今日无客,便要血光大开了。”
我抬头,“杜鹃一族怎的也这般刻薄了?”难怪有些耳熟,还记得那时候那人的小孙子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唤作天赫的奶娃娃,人小小个,嘴巴又牙尖嘴厉的,仗着那人的身份多少人不敢惹他。
天赫一身黑衣,抱臂冷笑,“既然看得出我并非凡人,就给我老实点!跟着我走,若是不能按时带着你到教主那,鞭子可是会吃不消的!”
我不做声,默默的跟在了天赫的身后。
穿过长长的一条殿廊,又推开不知多少扇厚重的大门,我终于看到了人烟。
诺大的大殿内,跪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却个个收了吐纳,好似殿内除却眼前的景象彷佛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似的。
当年那人不顾反对硬是同杜鹃一族成了亲家,带强了杜鹃一族子孙后代的自身灵力的传承,改变了杜鹃一族体弱的劣势,却让本族的子民受到了牵连,族人因了早逝一度锐减,杜鹃一族便发誓要永远效忠凤凰,这便有了杜鹃族人随侍在侧的习惯。
高坐上的蒙面男人大袖一挥,也未听见命令,那帮原本跪着的黑压压人群皆悄无声息的起身,陆续离开了诺大的殿堂。
我随意的扫了扫,人群里杜鹃与凤族参半,离得远的倒是有发现几个凤族旁系里熟悉的老面孔,神态却比以往疲惫虚弱了许多,更别说我站在这边望着那些人,而那些人还会像以前那般,极是犀利准确的捕捉到是谁在暗处盯着他们,此刻只是淡漠的转身,并未将视线停留。
待的所有人都退了个干净,座上蒙面的男子忽而走下高高的台阶,来到我面前。
“就你一个人来?”
我笑了笑,“不若呢?乌贤教主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取,比在他身上取,要容易的多吧?他要是真的来了,你可就什么也别想拿到,我不过是想来问一些事情罢了。”
乌贤皱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谈之前,能不能先把你的面纱摘了?”
“……”
乌贤没有犹豫,直接摘了面纱下来……我还以为他有多傲骨多清高呢!这么快就答应了还真是……
然而,我却被面纱下的脸给震了震,惊了惊,不由尖声道,“你你你……你怎么……你是夜封?!”
乌贤闻言,没有多大的起伏,“夜封?是了,这名字却是许久未曾提到了……不知令弟这般执着于你,你是如何回应的才会让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弟,变成那副反骨的败家模样!”
他伸手往左边一指,帷幕瞬间拉开,里头坐落一个巨大的铁笼子,许久不见的夜封正软在栏杆边上,此刻见到我,挣扎着靠上眼前的铁栅栏对着这边就是一阵怒吼:
“大哥!大哥你不能杀她!”
“闭嘴!”乌贤忽然瞪向我,“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当初不是你送了爷爷这样一个令人眼红觊觎的法物,我们一族又怎会遭到暗算以至于连着幻境一同坠下人间,法力渐失再回不了天界?!”
“……”
“如若不是你,我同爷爷又怎会在家父去了地府寻阿卓和后,为了避免容颜不变带来的困扰,只能对那些凡人声称,爷爷是我的父亲?!”
“……”
“所有的事都是你引起的,只能由你来结束!为了族人的将来,我就算身犯天罚也在所不惜!”
“哥!”
我扫了一眼远处的夜封,四肢都被透骨钉制住了行动,不能再让他涉险,便负手踱着步子打量四周,无甚在意道:
“你嫌弃这座幻境带给你们灾难,却不想想当初你们因着祖上的庇荫,年少轻狂惹了多少人的底线,想要灭了你们的人多了去,正确来说,想要杀了你同天赫的人数都数不完,夜一他们受牵连不过是他们眼红夜一得势,顺手报复罢了。”
“胡说八道!”
“我胡说?”冷冷一笑,手却堪堪停在了白玉阶梯的扶手上,“三千四百六十九年前,你带着天赫,一把火烧了青鸟一族抚养尚未化形的雏鸟棚子,牵连青鸟百余口重伤,不过是因为青鸟的族人在宴上私下提醒你们莫要调戏少女……两千九百八十年前,你命天赫一把毒烟熏哑了黄鹂一族的族长侄女的嗓子,就因为人家喜欢的是别人……还要我再说么?”
“不准你诋毁教主!”
天赫满脸戾气的自我头顶朝着天灵盖劈将下来,我尚未躲开,对面的乌贤却是伸手拦了,惨白着脸看着地板,“你的意思是,我族会有那样一劫,甚至于灭族……都是因我而起?”
“有果必有因,你该好好反省才是……你可知那回夜一为何要带着你们全族来我宫殿请见?”
二人皆不解的抬头,乌贤更是一脸疑惑,“爷爷奉命撰写的典籍大功告成,来向你……”
我叹了口气,“夜一是一族之长,自己的孙子犯下了那样的罪,只能带着全族人来我梧桐殿请罪,只是怕你这急躁性子又惹出什么祸端,没有说与你听罢了。”
“可是,你不是为了奖赏爷爷的功绩,才送的这幻境么!怎么可能会是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