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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闺理解师父用意的,只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凭什么,凭什么他总是一次次决定她的未来?她必须言听计从?以前读书他说,清闺啊,好好读书,以后争取当个女傅,她说好,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又说,清闺啊,迟两年再嫁吧,府里离不开你,她也没有反对,如今耗到十八岁了,他又说让她离开这里,从此浪迹天涯,她不高兴,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也许是多年来积压了太多的反感,他越苦口婆心,她越想背道而驰,即便自己是错的,她依旧想去磨蹭一把,能不能改变结局她无所谓,她只想让他知道,她郑清闺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清闺开始无视他的劝导,无视他的一切,他不让她照顾那受伤男子,她偏偏为之,还把自己最喜欢的手绢递给他擦汗,那受伤男子果然识货,才短短半天就被宠醒了,男子睁开眼睛,一双棋子黑的眼睛顾盼生辉,他应该是读书之人,说话文质,举止优雅,见清闺在照顾他,立马翻起身喊‘阿妹’道:“阿妹,谢谢你救了我!”
“客气什么,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在谈话中,她了解到他姓姜,名叫弘文,清和人氏,是上京赶考的秀才,今儿途经此处,小住在鱼门客栈,出门时见到有人对清闺使坏,就冲上跟坏人打了起来,没想到清闺会武功,自己反而成了她的累赘,如今盘缠也没了,连吃饭都吃不起了,清闺蛮同情他,就递给她一个馒头,弘文狼吞虎咽,跟她有说有笑。
容屿对这种人比较忌讳,这弘文怎么来的那么巧?不早不晚正好撞见清闺,一留意,不得了了,各种诡异,他发现他明明在练功,问他,他却说他在睡觉,明明在街上荡悠,却说他在如厕,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跟他一样也很关心清闺,给她买东西、给她打肩、给她端茶,看的他心里酸酸的,每次都抢茶先尝,清闺本来挺口渴的,一看被他喝完了,心里甭提有多郁闷了,倒是容屿不厌其烦,重新给她倒上一碗,清闺只顾着喝水,也就懒得计较。
喝完以后,夏瑶扶在门边喊她出去,清闺问什么事,夏瑶说,你出来就知道了,清闺放下茶盏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容屿和弘文,容屿坐在屋里,时不时的打量着弘文,连个姿势都没动,弘文被他看得怪怪的,就问:“你看着我干嘛?”
容屿依旧抬眼看着他,眸子明净如水。
弘文被他看得毛毛的,总感觉浑身没穿衣服,他开始不自在了:“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怎么不理人啊?你是谁?干嘛对清闺那么凶?你是清闺的相公吗?”
“你说呢?”
弘文顿了顿:“我怎么知道?”
容屿嘴上扬着笑,觉得这弘文挺一般的,就露出一脸优越感的样子,正想讽刺一番,清闺忽然捂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夏瑶也冲进来,两人交在一起翻箱倒柜,问她找什么,她说帕子,容屿也没怎么在意,女孩子出入手绢加身,这很正常,谁知转过身,他却看见清闺用帕子按脸,容屿感觉不对,就问她怎么回事,清闺并不作答,倒是夏瑶的嘴巴很快:“没什么,刚才抓鸡的时候,脸被鸡爪子蹬花了,哎呀,都怪我,你骂我好了……”
容屿起身撩开清闺脸边的帕子,一看腮边有个‘三’字形的抓痕,好像是被鸡爪尖子扑的,就白了她一眼道:“你也真是的,没抓过就别抓,逞什么能?这下好了,要永生永世的留疤了!”
一听要留疤,清闺不淡定了,不禁流露出对师父的依赖:“那可怎么办?”
“眼下只能寻些草药过来调理,你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罢,容屿转身出去了,清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她那么冷漠的对他,他居然还无条件的包容她,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好过分,她有点迷茫,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生他的气。
清闺避开弘文,转移到夏瑶房间躺着,并不是伤的有多严重,而是她觉得伤成这样,出去肯定被人笑死的,外面不比宫里,宫里,人与人之间还有几分忌惮,外面则没有,左邻右舍串门,那些刁民言语粗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往台面上搬,也不管脸子上过不过得去,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反正懒得解释,懒得纠缠。
边想边压着帕子,夏瑶进屋来篦头,对着镜子束上一个小高帽,见她歪着,有点看不惯道:“起来走一走啦,别总是跟个娘们一样,不就是一点皮外伤吗?过两天就好了,我和哥哥在街边抬竹筐的时候,手儿常年磨破皮,那么严重都好了,你这个也不成问题,你放心吧,不会留疤的,别信你师父胡说!”
清闺不以为然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伤了总要涂些草药的,别的不说,好得快倒是正经!”
夏瑶也懒得多话,篦完后就出去了,她就是个活宝,不走走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让她这么安静的歪着,还不如直接剁了她,夏瑶出去后,这边清闺依旧压着帕子,可是压着压着,她又怕手绢冲到疤痕,就渐渐放了下来,直到容屿进来,她才再一次用帕子虚按了下脸。
容屿端着石盅,里面已然是调制好的草药,见她用帕子按脸,就道:“把手拿来!”
清闺并不明朗,手也没动,其实她是喜欢师父的,也怕师父对她印象不好,况且都花成那样了,他肯定要笑话她了,可是这样按着怎么上药?想到这里,她怯怯放下帕子,师父斜睨着她,嘴角抽了一下,见他抽嘴,清闺脸色一黑,背过身去。
感觉她生气了,容屿掩了掩情绪道:“都看见了,还遮遮掩掩的,赶快上药吧,晚了可就要留疤了!”
清闺并不着急上药,磨牙道:“那又如何?总比被人笑话死好,顾学士,如果你是来笑话我的,那就拿着你的药赶快滚!”
“怎么会呢,你就是毁容了我也不在意,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猫哇!嗯,不对,好像少了半面胡子!”清闺白了白眼,伸手就想修理他,才触到他的胸,他一瞪,她又不敢造次了,容屿恢复严肃道:“别调皮了,赶快涂药!”
清闺想想也是,就拿着铜镜上药,铜镜有些旧,上面乌漆巴黑的,她瞪大眼睛,什么都照不见,刚才夏瑶居然拿它戴帽子,还整理帽子上的流苏,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特么是怎么看见的?
她照着‘镜子’,蘸着药汁随便往脸上涂,其实她也不见啦,容屿见她涂偏了,就接过来帮她涂,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像照顾一个孩子,清闺仰着脸,擦疼了就拽他的袖子,然后把他的袖子拧成麻花。
“别动!”容屿喝斥她。
见他训斥,清闺就放下他的袖子,容屿细细的帮她搽药,冰清的眼睛透着专注的柔情,清闺心里有些乱,依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完毕后,容的袖子被抓得全是皱痕,就跟老太婆脸上的折子一样,容屿甩了甩袖子,也没有计较,而是劝她道:“在宫外,一切都是将就着,你且多忍忍,别碰它!”
“嗯!”清闺点头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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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闺抱着脸过了一天,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给她试一个帽子,她也说你且轻点,别碰到我的脸,去菜园子摘槐花,她也问,那花粉会过敏吗?惹得夏瑶简直要崩溃,字字句句都说她矫情,还把这些事跟容屿说了,清闺白了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伤不是在你脸上,要是在你的脸上,你定然不会这样说了。”
“就算在我脸上,我也不如你矫情!”
以前在宫里,其实也有人说她很矫情,现在出宫这个夏瑶也这样说她,心一横,不禁磨牙道:“再说我矫情,我就去把你的未婚夫叫来,我看你在总目睽睽下矫不矫情!”
“哦?原来这矫情是因为未婚夫啊!”
清闺望了望容屿,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倒是容屿开口道:“玩笑归玩笑,这样说她就有些过了,我是她师父,我对她只有引导之情!怎能往这事上靠?”
夏瑶觉得也是,立刻吓得不敢言语了,清闺斜瞥着师父,发现师父表情有点不自在。
清闺没怎么在意,师父未婚,有点尴尬很正常,她不想乱猜他,因为她没回猜的都不对,既然没有结果,还是不要多心的好。
中午大家聚在院子里吃饭,午餐可丰盛啦,满满一大桌子菜呢,有苏浣、苏浣丈夫、夏瑶、弘文,还有他们师徒,容屿坐在雅座上,只顾着关心她的徒儿,见徒儿总是吃蔬菜,就夹了两片鸡肉夹放在她的碗里,清闺拨了拨筷子,并不想吃,伸手夹给了师父,容屿又夹了回去,夏瑶道:“你们两个最讨厌了,吃个菜也夹来夹去的,清闺,我要是你,我就使劲的多吃,把它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然太对不起你那张脸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都说夏瑶的这嘴巴真厉害,该跟清闺平平,清闺一派小姐样,哪里比得上她的万分之一?简直是泼皮户啊,容屿解释道:“夏姑娘那是真性情,只是我徒儿你们看的太过于表象了,她今儿状态不佳,所以安静些,若换做以前那也是鸡飞狗跳的,两个人真拧起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哦?真的吗?没看出来啊!”
这时苏浣作澄清道:“这倒是真话,没见过是不知道的!”
清闺干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记得他们又说了好多话,从宫里说到宫外,从乡村说到市井,饭后,清闺蹲在后山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容屿把一个包袱塞给她道:“待了一整天,是不是该作打算了?人前我不好说什么,现在人后,我希望你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可以再待一天吗?”
“最好还是别待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是你待半个月还是要走的,待得越长就越容易不舍,万一皇上来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清闺点了点头,表示愿意走,容屿见她没空接手,就把包袱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等会你自己走,外面人多,还有那个弘文在,我就不送你了,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走了,清闺望着石头上包袱,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洗完衣服之后,本来打算收拾收拾走人的,谁知弘文忽然病发,整个人捂着头都快要死了,清闺放不下他,就留下来照顾他,给他扎针、给他端药,给他送茶,直到夜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去休息,容屿是有意见的,就躲在黑暗处迎她。
外面的天色微凉,一轮圆月高挂,清闺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外走,走到黑暗处,感觉手臂被拽了一下,刚要叫,嘴巴却被捂住了,她就看见暗处的人居然是师父,有些意外,还没等她开口,容屿就率先责备道:“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磨磨蹭蹭的?你还在等什么?”
清闺退了退身道:“弘文病重,你也看见了,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现在走了,也太无情无义了!”
“不用担心,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交给你?你非把他折磨死不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没有,我只觉得师父对他不友好而已!”“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当然走,不过需要明天走!”
容屿见她磨磨蹭蹭,往她头上一劈,她瞬间晕倒在她的怀里,容屿搂着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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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闺晕倒了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时,自己躺在马车里,马车里还坐着一个柔美的姑娘,长得端庄贤淑,娇巧可人的,清闺翻起身,头有点疼,一抬手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男装。
嗯?怎么回事?衣服怎么换了?
爬身撩开藏青色的帘幕,外面天已经大亮,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绿树红墙,这是哪里?她一惊,立刻喊‘停车,快停车!’车夫拉住僵绳子问怎么回事,清闺道:“这是哪?你们要送我去哪?”
“去昭国!”
“什么?”清闺跳下马车,环顾着那荒芜的村庄,那是她从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有点茫茫然:“刚才你们怎么不喊我呢?”
谁知车夫却道:“这都是顾公子吩咐的,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清闺不想去昭国,就转身想逃,谁知被马车里的姑娘横剑拦住:“郑小姐,你要去昭国,这是命令!”
“是师父的命令?”
“这个你毋须多问,总之去了那边自会有人接济你,你不会无家可归的!”
清闺感觉肯定是师父吩咐的,不过看着这个姑娘不怎么精干,跟苏浣的气质一样一样的,就耍诈道:“好,把剑放下来,我跟你走!”
“当真?”
“那当然!本姑娘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马车姑娘放下了剑,清闺见她上当,转身就逃,脑袋却被再次劈了一下……
劈了以后,清闺转身还是有段心理活动了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货武功真高,下次使诈需谨慎,碰到美颜果断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