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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袭月见江氏脸色一白,便知道她心头怕的是什么。她手里可捏着她夫君郑建宽的把柄呢!
郑建宽干了那等事,在国公府里定然也是受了不少责难。而江氏作为当年的受害者一方,竟然为凶手生儿育女,其心理的压力和负罪不论多少,定然有之。再者,对于国公府而言,江氏就是个扎眼的存在!江氏能以正室之身份安然活到现在,恐怕也是因着郑家二爷是个厉害的人物,对她也是真的宠爱。
萧袭月暗自分析完,回头便见姚氏瞥了一眼江氏,虽然含着微笑,但脸色并不觉着好。
“二弟妹,今晨我派了人去请你赏梅,你说身子不适、不能来。怎地此番又来了?可是临时改主意了?”
姚氏言外之意模棱两可,普通人怕是难以体会个中的讽刺逼问,只当是妯娌间的戏言。
作为当事人的江氏当然能明白,这个大嫂向来对她不满意,只是因为郑建宽的面子,没有撕破脸。姚氏是当家的,她也性子弱,打心底里有些怕她。
“晨间吹了冷风着了凉,榻上捂了一个时辰,好多了。”说着,姚氏将郑旭升又往怀里紧了紧,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似的,宝贝的紧。萧袭月不禁微微拢了拢眉头……她这反应,是不是强烈了些?
其实江氏这反应,与姚氏没有儿子有关系。姚氏就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一直想过继一个儿子到她膝下,府上年纪小的、合适的,她挑剔的性子有看得惯的,仿佛就郑旭升最合适。
萧袭月并没有与江氏打招呼说话,上两次一见是秘密进行的,江氏不愿提起、巴不得当没发生过,她也没有那个必要去要求个一二三。
国公府赏梅会散了,各自出门乘上各家马车回家去。
登上马车沿,萧袭月回看了一眼国公府高悬的金字大匾额,威武、精致、阔气。这是郑氏长大的娘家,萧长文、萧华嫣的亲外祖父家,且不算姚氏母女要与她找麻烦,光是从前发生过的事,以及她知道杨花村一案、捏着郑建宽的把柄,就是个隐藏的祸患!想来秦誉有他自己的安排,国公府是郑舒窈的家。萧袭月想着,就算要出手,也当与秦誉说清楚了来。
放下车帘,萧袭月在荷旭的搀扶下进马车去。香鱼先一步上去铺好了绒毯。绒毯在小炭炉上烤过,坐上去很是暖和。这方法是秦誉临走留下的一卷册子里写的。册子专门找医婆为萧袭月编的。
“娘娘,殿下对您可真是极好。衣食住行都考虑得甚是周全,出门坐马车铺垫子这等事都想得这般周到。哪个男子能这样体贴?体贴的大多没有出息、没有作为,有宏图伟业的,几个不是妻妾成群、回家就等着妻妾伺候,像殿下这样的男子恐怕把天地翻个底儿朝天,都难凑出一双来。”荷旭道。
香鱼也深觉有理。“可不是,小姐真是好福气。殿下可是平京城中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婿。看,这不连国公府的人都巴不得贴上来,但殿下却独独对娘娘情有独钟。旁人真是羡慕红了眼睛。”
荷旭又说:“依荷旭看啊,娘娘该对殿下更上心些,殿下在的时候多打扮打扮,也像别的女子那样给殿下弹弹琴什么的。男子的心思,不都是喜欢这些的?虽然殿下不是那些老端着一副清高样子的王孙公子,但到底还是男子,哪个不喜欢自己的妃子温柔粘人一些。”
敢情,这俩丫鬟一唱一和的是委婉提醒她要粘人一点,守住好郎君?亏这两个机灵货噼里啪啦说那么大堆……
萧袭月拢了拢盖腿的毯子。“他宠不宠是他的事,我才不稀罕。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他是什么样的人,本宫还是知道,若他被一时美色所迷,我就算日夜打扮博取他放心,也总有一日他因我姿色衰弛而抛弃。与其等到那会儿自己一无所有,不若早些坦诚了,合则合、散则散,至少我还年轻。”
两丫头一听,深深觉着有理,虽然听来与平常夫人小姐们的思想很是不同,但……真是这个理儿!
萧袭月嘴里虽这么说,但心里却犹豫思量开:难道,她对秦誉真的不够温柔、不够用心么……
他是爱她的,可她对他……爱定然是有的,但是有多深呢?有他的深么?比感激多么,比感动多么,比歉疚多么……
萧袭月第一次想起这个问题。他对她爱了那么久,而她似乎远远没有他对她的爱那么久、那么偏执。萧袭月心里有些疙瘩,她希望爱是对等的,被人宠爱固然温暖,但老是像欠着他情。罢了,等他回来,她再好好弥补他吧。若相守已是,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着。她慢慢都弥补上。
荷旭想起那胖妇高夫人,还气不打一处来。“娘娘,那么好的一对耳环,真是可惜了。就算给乞丐也比给那坏心肠的泼妇好啊。”
荷旭一言,终于打断了萧袭月的思量。
萧袭月想起那悍妇,高深莫测的一笑。“谁说要给她,杨护卫已经跟在那胖妇的马车后头了……”想坑了人还占她萧袭月的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咦,小姐,这是什么?”香鱼瞧着萧袭月随意扔在一旁的一串珠子,一看便不是凡品。“呀!难道是……”
荷旭一见,乍然明了!是一串东珠!
“原来那胖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应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香鱼有顺东西的本事,萧袭月从前跟着她学了学。在高夫人把手包塞给尿急的谭夫人时,她便看见原本高夫人戴在脖子里半隐半现的东珠串子不见了,就猜到了她要干什么,也就将计就计。
在掉落的瞬间,她将那东珠藏在了袖子下。待手包“啪”一声落在地上,引来了那四个夫人小姐来拾捡,地上早就没了东珠。她们自然看不见了。高夫人穿着华贵的滚兽毛衣裳,恰好把脖子上的东珠给遮了去,是以,早前并没有人发现她其实戴着东珠。萧袭月也是因为恰好日光反射了一束光进她眼底,仔细看,才发现的,
两个丫鬟惊大了眼睛,翻看着高夫人那串东珠。“虽然比起小姐那对东珠耳环差一些,但也还是个宝贝!看来那胖猪头的娘家干了不少勾-当、赚了不少黑心钱呢。”
“哈哈,叫她坑人,活该栽了!娘娘真是好聪明!”
萧袭月瞟了两个得意的丫头一眼。“好戏还在后头。咱们绕道,从高家那条路回去。”
马车轱辘轱辘,萧袭月的马车绕去了另一条路,这路上已有了一道宽宽的大马车辙子。没错,便是高夫人家马车留下的。
就在这条路的前头。
高夫人坐在马车里,心情经梅园子里几起几落!她带着那一串东珠本是打算在众妇之间显摆显摆,临时想了那注意,却不想真的丢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萧袭月有可能,或者,谭夫人?谭夫人看那样子也不像是会拿东珠的……
好在,萧袭月那个傻子,打肿脸充胖子送来她这对宝贝,她也不算吃亏!高夫人涂了红胭脂的肥厚嘴唇,在耳环上亲了一口。好宝贝!
高夫人正在高兴,忽感马车一震——似有什么重物哐啷一声砸在了马车顶上,一阵晃荡!“咔”一声!明晃晃的大刀从头顶直-插到高夫人面前,鼻尖被刀刃儿划出了条细细的血线!
接着,便听见一声粗里粗气的莽汉声——“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给,我都给……别杀我、别杀我呀……”
……
萧袭月的马车轱辘轱辘慢摇摇地赶上去。不过,此时杨霸山早已得手,走人了。
两辆马车并排擦肩,萧袭月撩开马车窗帘,透过高夫人那破了个大窟窿的车窗看进去。
“呀,高夫人这是怎的了?可是谁惹了您生气,怎地马车也给踹烂了。”其实是杨霸山蹦出去是挣出的大窟窿!
高夫人脏头乱发,见到萧袭月如同看见了救星,立马嚎啕大哭:“萧娘娘、萧娘娘!救命啊、有强盗,有强盗要杀我呀!”
荷旭、香鱼也伸长了脖子哎呀哎呀的直出声关切,样子十分着急。
高夫人衣裳也被划烂了,耳朵上硕大的金耳环,头上满头的珠钗宝贝,手上几个金银玉镯,全数被“抢”走了!她为了显摆,今天戴的都是最贵的、平时都舍不得多戴的东西,就怕戴多了磨损了。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全给混账贼抢空了!”高夫人还在继续嚎啕,“萧娘娘,我马车夫受了伤,娘娘快带我去报官吧。”
萧袭月一听“抢空了”立刻变关切的脸为严肃脸。“高夫人是说,本宫送你的那对耳环也弄丢了?”
高夫人这才想起不妥来。好歹是别人送的,未免显得自己太不上心、轻视。
“哼!本宫来正是想来换回那对耳环的!那对耳环是太皇太后收本宫当义女的时候赐的,本宫怀了孕、方才一时糊涂给记错了,还请高夫人还来。却不想高夫人故意搞了这么一出,只怕是演戏、不想拿出来吧!”
高夫人一听太皇太后,立刻傻了眼儿,百口莫辩。“娘娘,真是被贼人抢了啊,真是被贼人抢了!我这满身的上千两的金钗宝贝都没了……都没了!!呜呜呜……”
荷旭掩鼻皱眉,嫌恶的瞟了一眼高夫人。“哎呀娘娘,怎么有股子尿骚气。”
高夫人先前被一把大刀扎在面前儿,杨霸山提刀那一粗嗓子吼,立马就尿了裤子,现在气儿散出来,真是……
萧袭月接过香鱼递来的香帕子,捂了捂鼻子。“高夫人这‘礼教’和‘规矩’真是自成一派、与众不同。本宫也不追究你是不是骗本宫,本宫只要看到结果,太皇太后赐给本宫的信物,若高夫人不想落个藐视皇家的罪名,三日后就给本宫送到平津王府上!否则……”
否则之后隐藏的话,已经尽数化作萧袭月脸上的冷冷笑意。
否则有你好看!高夫人哪里会看不明白这意思,跌坐在又湿又臭的那东西里,眼看着萧袭月的马车走远。
东珠折了,身上的值钱东西也全没了,现在还很可能背上藐视皇家的罪名!高夫人如同掉进了地狱噩梦一般!明明大早上还高高兴兴的去赏梅吃酒,怎地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了,命都有可能被除脱啊……
“我这是撞了什么鬼啊……”高夫人一路嚎啕大哭,哭回府上时声儿都哑了,府上丫鬟奴才们看见,面儿上着急、心底也是忍不住暗笑。
高夫人这一路,也终于回过味儿来,定然是萧袭月故意整她的!高夫人与夫委屈哭说了一回,细细致致地都讲了,当然没说自己是故意整萧袭月反而被整的,只说是萧袭月看不惯她,整她。
高大人哪里不知道自己这老婆是什么东西,一想便知定然是她先出手整人,却不想敌不过人家,反被整成了现在这么个惨不忍睹的模样。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不能让那贱妾踩在咱们头上,坑害咱们啊!”
高夫人话音刚落,啪啪地就挨了几大耳刮子!劈头盖脸挨了顿骂!
“不长眼的东西,你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连太后都不敢擅动的人,你竟然还敢去造次。你能喘着气儿活着回来,已经人家萧娘娘开恩仁慈了!有眼无珠的东西,三日后备上大礼,上门去给我认错去!”
高夫人本就被自己男人三耳刮子扇得头晕眼花,一听还要上门认错,顿时两眼一翻、死鱼一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后三日,高大人亲自领了自家悍妇上萧袭月门前恭敬认错,态度之诚恳、之恭敬,简直如同对待祖宗一般。
萧袭月却看也不看二人一眼,凉凉的说了一句。“而今这天儿也是时而风、时而雨的,高大人究竟是选哪个屋檐遮风避雨,回去好好想想。依本宫看,北地虽呆惯了,但论生存,还是不如南方好……”
高大人一听此言,立马额头上尽是冷汗。自家婆娘是个无脑的,他可不是蠢的,哪会听不懂萧袭月话中的意思。那是让他考虑清楚究竟投靠太后,还是平津王。北,是太后,南,不就是平津么……
纵观历史,女人统治天下终究难长久、难落得好下场,一干同谋的臣子也大都落个奸臣的下场,他也是该好好考虑考虑……
萧袭月见高大人似是开窍,免了高夫人的不敬之罪,让二人胆战心惊的喝了一顿茶,送走了。
若高大人投归秦誉麾下,那他们的力量就又壮大了一分。
*
萧袭月养胎的日子过得很平顺,又平静的过了十日,终于收到了秦誉东地来的家书。家书字不多,简洁明了。
秦壑果然在胶东囤积了十五万兵!秦誉只有五万,悬殊太大!而且就算是地形熟悉程度上,秦壑也是远胜之。自家门口,当然自己最了解。
秦誉在信中只字未提郑舒窈,让萧袭月隐隐有些在意。但,若让他提吧,仿佛也不对。或许是她自己心里有疙瘩,对秦誉来说,或许那真的是过去了。
谁还没爱上个错的人呢?几个没遇见过人渣呢?
关于秦誉与郑舒窈的过去,萧袭月已经让颜暮秋去调查了个清清楚楚。本是有些介怀、吃醋的,可知道了秦誉口中轻描淡写的过往时,对他更多的是心疼、是不值!
年少时,郑舒窈、秦誉以及那姓白的大臣公子,便是青梅竹马。白公子比郑舒窈年长六岁,秦誉只比郑舒窈大两岁。
少年的男子,那四五岁的年龄差,差别自是大得很!秦誉就算长得再俊秀,那人儿还没长开,还是个青葱小少年,如何能敌得过几近弱冠的男子。可女子却是十五岁就及笄了,十四岁也不算小了。
郑舒窈打小就是如同萧华嫣那般的掌上明珠,聪明貌美又开朗,自是少年公子圈里都暗恋的梦中女子。秦誉受她一救,才展开了这段孽缘……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郑舒窈却对他说,只将他当做哥哥,并不是爱,一心追逐风流倜傥的白公子。可白公子又清高得紧、不趋炎附势,不喜欢郑舒窈。郑舒窈一边眼里望着白公子,每次受了情伤都找秦誉哭诉。秦誉那年少性子,对上心的女子当然是随传随到,呵护备至。可却没想到,他的一番照顾和关心,最后都成了错!成了郑舒窈讨厌他的理由。
最后还是爆发了一场导致三人情感破裂的冲突——
郑舒窈逼问白公子为何不喜欢她,白公子终于说出口:他绝不会染指自己兄弟喜欢的女人,再者,他也不喜欢郑舒窈这种类型。
郑舒窈听了前头那句,哪里还听得见旁的,是以当众给了秦誉难堪、责怪他!让他不许再围着她、对她好,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云云……
或许当年郑舒窈气急之下还说了些别的话,太伤面子,颜暮秋没有禀告上来。
秦誉那样骄傲的人,这事儿定然在他心头有个疙瘩!萧袭月笃定。只不过他胸怀宽广,平日里处理的大事多、装的事多,这一件也就渐渐隐在角落了。
但!郑舒窈这女子竟然应承了太后的赐婚之意,又贴上来当秦誉的正妃是哪般??
真是不值。萧袭月替秦誉气愤,却又不能动手做什么。搞不好就得惹火烧身,毕竟也曾是秦誉欣赏的女人……
萧袭月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棘手,棘手。
萧袭月收好了家书,却听看院子的人来报——
“娘娘,漠北王府上来人了。好像是来请娘娘过府尝鲜果子和佳肴的。”
请吃?
天下没有白吃的东西,萧袭月可不是傻子。漠北王那厮……对了,秦誉临走前说过,托他照看照看她。陈太后那里恐怕会钻这个空子来加害,这人利用得上……
看来她现在是不能得罪。漠北王秦越,定然也是看准了她不能与他撕破脸,是以才有恃无恐的来请她过府吧?
“人带进来。”
报信儿的人进来,通报了一番。
“同去你们王府的可还有别人?”萧袭月问。
那小厮说:“有些我们王殿下在平京的旧识。王殿下冬狩猎了山珍无数,尤有一头野猪肉质格外鲜美,是以殿下才请朋友亲属过府小聚一番,品尝山珍。”
萧袭月点头表示明了。
好吃好喝,既然不能不去,那便高高兴兴的去!何乐而不为,她还怕他不成。
“荷旭,张罗备车马。香鱼,扶我去换衣梳洗。”
两丫头各自答应了声儿。冬萱怯怯道:“娘娘,那奴婢呢……”
萧袭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她前些日子烫伤了的手指上。“既然你手指已经好了,就把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做的衣裳做了吧。”
“是……娘娘……”
“冬萱”看着萧袭月主仆离开,心底思虑重重!难道,她的身份被识破了?不过,若她被识破了,应该早就死了,也不会留着她在屋里伺候了。不,应该没有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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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萧袭月出了府,乘着马车轱辘轱辘的就去了漠北王府。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正有人下来,看样子非富即贵,不过,观那些人的穿衣打扮,应当大多是民间之人,不是皇廷的。
这般也对秦越的处事风格,他向来低调,不筹措军事,表明自己无无心皇位,才得以在高太后的大屠-杀中保命安然这些年。若在府中云集皇室子孙若干,那岂不是容易被人捏了把柄说是意图谋反?
秦越这老狐狸何其老辣,当然不会干蠢事。
“娘娘小心。”荷旭先一步下马车,扶萧袭月下来。
嘎吱一声,萧袭月一脚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一下便觉周身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包围了!有几分熟悉——有些秦誉的味道。
仰起头,萧袭月一眼就看见了那站在府门外、斑驳雪地中的高大男人。他穿着威严的王袍,头顶玉冠高束,样子也和秦誉有些相似。是了,他们是亲兄弟。
“萧娘娘可算来了。”
萧袭月见秦越脚下的雪都被站化了一片儿,当是等了许久了。他又没说会在门口等她,如何能怪她来迟?
“让殿下久等,本宫实在抱歉。”
对着萧袭月言不由衷的道歉,秦越嘴角轻轻花开一丝笑,清,且浅。让萧袭月晃眼间还以为看见了秦誉,心说自己是思念心切,难道是多日不见想他了……
“不过,佳人远道而来,孤王等这么一会儿倒是值得。娘娘,里头请。”
秦越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萧袭月随着他入府。
王府的格局布置极为的简单、古朴,或者说是,有些古旧?漠北王常年在漠北之地,这次还是他多年来第一回在平京住这般久。但古旧,也不并不是破败,透着一股子的沧桑劲儿,就跟他人一样。
漠北王一路无话,气氛颇有些尴尬。萧袭月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原因,是阿卓依要嚷着给她介绍良人,将他们二人生拉活扯的套去了花朝楼,“处对象”!这一年多来也没听说他娶妻,难道……这男人是个断袖?或者,天生就讨厌女色?三十而立,他今年可就要三十一了!还是条光棍儿。
萧袭月一路腹诽着。虽然秦誉防他跟防采花贼一样,但她还是难以理解。这眼高于顶的老狐狸会喜欢她?呵,呵呵,别逗了……
萧袭月想着都觉得这想法好笑,一不留神一丝笑意流露道唇边,被秦越捕捉了个正着。
“娘娘莫要过于妄自菲薄,平津王与本王一根同生,长得像,性格也相近,喜欢同一个女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萧袭月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能打哈哈,应将他这一言当做玩笑来对待。
“漠北王殿下真会开玩笑。”
秦越却是正色。“孤王鲜少开玩笑,娘娘聪慧,应当知道孤王的性格老成,不会乱开玩笑。”
他一本正经,弄得萧袭月那刚扯开的糊弄笑意僵在嘴边儿,被北风一吹都要成干儿了,“呵呵”的硬生生结了尾,没有答话。当然得当做没听见!不然,怎么整?儿子孩子肚子里听着呢!
不过,秦越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是见一直忌惮着的弟弟喜欢她,所以也想来争一争么?
想不透。秦誉,秦越,以及秦壑,并称萧袭月猜不透、摸不着边儿的三大怪男人。
想不透便不想,左右,他又不是什么要紧之人,只是暂时的看护,有恩报恩就是了,断然扯不到以身相许的份上。
此时。
庭中已有不少人聚着了,大家言笑晏晏,因着大多数来自民间,皇亲国戚少,笑谈中少了些阴谋算计,氛围也轻松一些。
萧袭月不想,此庭中也有绿萼梅以及红梅数支,虽数量不多,却十分精神!
眼下只怕国公府的梅花都快凋谢了,不想这隐蔽的漠北王府深处还有这几枝梅花儿!萧袭月仔细看了一看,其根部有稀薄的泥土,斑驳的露着底下的冰雪,若不注意、或是不识货,根本不会知道这底下几尺都藏着加了珍贵养料的冰雪。梅花儿数量不多,看起来并不张扬,可见秦越是用来自己欣赏的。
秦越将萧袭月引到园子南边儿,一处夫人小姐坐谈的偏殿,而后就自己忙去了。这屋子里几乎都是生脸儿,萧袭月不认识,方才秦越没有介绍,这些人应当也不认识她。
不过都不是傻子,这些妇人小姐见门口款款走进来的少妇,肌肤若雪、眉若芳黛,灵巧的瓜子脸映衬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身上穿的衣裙,绣着皇室家眷常穿的繁复花纹,外头披着及踝的狐裘披风,行走间珠钗轻颤,耳际挑下的发丝随风摇曳,风姿堪称绝代……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但看她那走路的姿势、步履的大小,俨然是极为懂礼仪的!
本来一屋子来自民间的女人都大声儿、小声儿,歪歪咧咧地谈天说笑,这一眼见了萧袭月之后,都情不自禁坐正了身子。有的扯了扯衣裳上褶子、捋了捋发梢儿,做出副也很知礼的样子。
萧袭月礼貌的笑了笑打招呼。屋里的女人也对她笑。
萧袭月看得出,这些人身上都有股淳朴之风,没有那高家夫人那种剽悍横行。想来秦越将她领来此小坐,也是有这原因在。难怪秦誉那般防备漠北王,临走还是将她托付给秦越照看。
这男人确然是个和秦誉一般心细的。
屋里的妇人姑娘都很好奇萧袭月,她才一坐下,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围拢来,年轻的姑娘瞧着她满眼睛珠子都是羡慕、崇拜。
“姑娘,你这手儿怎地这般滑?用的什么膏儿抹的?”
“萧姐姐,你怎么生得这么白啊?脸上还没有被北风吹红的血丝,跟玉似的,好漂亮……”
“去去去,萧姑娘是金玉雕的,你们这些糙手别给捏伤了、捏坏了……”
虽然这群女人又露出了“本来面目”,不过倒是没有恶意,也没有多嘴多舌追问她身份,她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比对着国公府、将军府以及皇宫一干人等轻松多了。
萧袭月难得的开心聊了会儿天,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将军府四小姐萧袭月,也没有人知道,她就是那“宁做王侯宠妾,不做富贾正妻”之言里的女主角。
而萧袭月也没想到,一会儿,就遇上了那个她最近一直很好奇、想见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