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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点点,带着灼热的温度。
小亭之畔,柳树悠悠摆动枝条;连树上的蝉也好似感受到了此刻江兮浅心头的凉意和怒火,而压低了嗓音。
迈步进屋,她浑身都透着让人畏惧三尺的气势。
“浅浅……我……”季巧萱张了张口,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发白时,江兮浅却只是将食盒放到桌上。
若是以往她定然已经将食盒中的吃食摆好,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排在季巧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只是今日,江兮浅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又能如何?
季巧萱低下头,双眸中氤氲的泪珠不断地掉到手中的木牌、裙摆、地上。
她果真是长大了,与当年的小姐何其相似,那样的气质,那样的风华,还有那样同样的冷漠和逼人的气势。她知道自己不是小姐。
当年若非她太过贪心,小姐又怎么会……
“香昕。”江兮浅的声音很是清冷,还带着一股茫然与失措;不过她的脑子还算是庆幸,听到季巧萱的称呼,已经大抵知道了她的身份,当年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她记得当年娘身边有个还算娇俏的婢女,好像偶尔听人说是娘在土匪身下救下来的孤女,为报恩所以留下来。
娘也从来不让他们兄妹唤她的名字,都叫她香姨。还说日后认她做妹妹,为她寻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要说她为何单单这事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她情窦初开,对齐浩远疯狂的迷恋,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能为他披上嫁衣出嫁的场景,不过现在……
香姨,哈哈,多么好笑。
她竟然称呼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娘,只是个下人而已,竟然也敢。
突如其来的真相,当真让她不知该如何接受。
季巧萱抿了抿唇,双手死死地掐着,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愧疚,带江兮浅却能感觉到她体内那明显的不安。
“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怎么?敢做还不敢说了不成?”
话音落地,江兮浅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凉薄的话来,只是在听到她口中的小姐和奴婢时,她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只是她到底是她敬重了十多年的人啊,她实在是……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还想问什么?”季巧萱张口,强忍着眼泪,嗓音很是干涩还带着沙哑和浓浓的鼻音,声音翁翁的。
“……”
江兮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心头的愁肠百结,只是她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娘。”
她只突出淡淡的两个字,季巧萱却觉得心头好似被刀割般。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儿。”季巧萱原本已经停驻的泪水又再次决堤,“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兮浅坐在软榻对面的独凳上,只是怔怔地瞧着季巧萱。
季巧萱却好似魔障了般,“小姐她是个好人,当初我被人追杀,是小姐;若非小姐我早已经被山贼,呜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小姐要,要……”
“我,我只是想能够站在姑爷身边,哪怕无名无分,我只是想在旁边看着他们幸福也不可以吗?”季巧萱咬着牙,“以姑爷的身份,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要把我许配给别人,为什么?”
季巧萱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大笑出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又带着那样的笑意,“小姐到底也输了。只怕她也没想到吧,姑爷早在之前就与少夫人勾搭过,还有后来的明柳,不然为何季巧巧比你的年纪还大,还有明珍和明珠,年纪也与你不相上下;男人的话到底都是不可信的,呜呜,呜呜……”
“我,我也不知为何,鬼迷了心窍,可我是真的爱姑爷,小姐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呜呜……”
“……”
“……”江兮浅皱着眉头,“我记得你长得不是这样,这张脸为何会……与我娘……”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她记得当年爹娘对她都宠溺务必,就算江嘉鼎会变心,可她娘不应该的。
纵使每次自己被季巧巧冤枉之后,她也再没有像当初那般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跪祠堂、关小屋、受家法……
那些每每冒头就被她狠狠压到心底最低层的念头又浮现出来,她咬着牙问出口。
季巧萱低下头,瞅着那绘着七彩鸾凤的木牌,面色很是惨白,连带着嗓音也很无力,“……我,我和姑爷……隔天被小姐发现之后她,她就离开了。我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变成这样,只是醒来之后发现一封信。”
“信呢?”江兮浅很是急切。
“烧,烧了。”季巧萱缩了缩脖子,整个人显得很是懦弱。当初她只是担心那封信会被江嘉鼎找到,知晓自己不是小姐,所以没有想太多。
江兮浅胸口原本被硬生生压抑的怒火顿时窜了上来,她搭在茶几上的手紧握成拳,浑身气势翻涌。季巧萱只觉得她周身气势微变,而后整个屋子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闷,压抑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砰——”
茶几受力不均,顿时宣布罢工。
听到茶几被五马分尸的声音,季巧萱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而后张了张口,泪再次滑落,可却激不起江兮浅半丝怜惜之心,“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的,呜呜……”泪水不断地从她那双晶莹的瞳眸中流出,可江兮浅却只觉的恶心,“我只想跟在姑爷身边,我……”
“浅……浅浅……”季巧萱神情很是激动。
“别叫我!”江兮浅抿着唇,眸中氤氲着泪光。瞧着季巧萱那张脸却怎么都再也叫不出娘这个字来。哈哈,她当真是傻了,居然连疼宠自己的娘都分不清楚,“我娘她,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季巧萱低下头,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再听到江兮浅的声音时显得越发的透明无力,“六年前。”
“……”
江兮浅的心又蓦然悬起,她七岁那年。
果然是她七岁那年。
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放开了般,终于释然了。她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鼻头微酸,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滑落,视线在落到季巧萱手上的令牌时,甚至连身都懒得起,直接双手运气,隔空将木牌吸过来,放在手上,“这是我娘留下的,我……拿走了。”
“浅浅!”季巧萱的心顿时好似割裂般。
“呵呵,呵呵。”江兮浅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抬起头冷冷地瞧着她。面对与她娘同样的脸,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都再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嚅了嚅唇,她能够做到的也就是冷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起了那样的心思,她娘又怎么会离开,又怎么会……
“如今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自为之吧。”江兮浅起身,丢下一句话之后,转身快步离开,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背着自家小姐爬上姑爷的床,这也就罢了。不是每个下人都甘心伺候别人一辈子。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可若她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无辜,只是单纯的想要呆在他们身边伺候着,江兮浅想,她娘是绝对不会容不下她。还有他爹,当年她记得她爹娘很是相爱,是绝对看不上她的。
如果她记得没错,当初的香昕,仗着她娘对她的宠爱和信任,不管他们去哪里她都会借口跟上。就算是他们一家外出踏青,都会带上她。她娘一直待她宛若亲妹,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
若是香昕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就绝对不会在她爹的床上被她娘捉奸在场;就像明柳和季巧巧那糟心的娘般,背着她娘不就好了,不求名分,哈哈,好一个不求名分!
瞧着江兮浅没有拆穿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季巧萱,不,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做香昕,她居然大松了口气。
……
从主院离开,江兮浅双目空洞。
失魂落魄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的汐院,只是瞧着那院子里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娘,你到底在哪里?
她在心头不断的呼唤着。
原来她娘不是对她失望,不是抛弃了她。
江兮浅心中酸楚,眼泪不自觉地沿着鼻梁和眼角下滑,抬头望着蓝天白云,可是她的心却异常的沉重。
难怪,难怪……
难怪前世时,她明明知晓她流产是因为季巧巧的那一踢,可却还是任由江嘉鼎将她赶出凤都,却丝毫没有想过,她当时已经十三,被生父赶出凤都之后;她要怎么嫁人。
难怪前世她会那般对待自己,眼睁睁地瞧着江嘉鼎将原本属于她的地位、身份、甚至婚姻都给了季巧巧。
难怪啊……
其实今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她跌下荷塘初醒,提出离开时,她也只是在最开始时劝了她几次,可最后也只是嘱咐几句,如果当真是她娘,又怎么会只说不做,若当真是她娘,定然不会让她孑然一身的离开。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就算是凤都达官贵胄,名门望族的交际需要,也绝对不会培养季巧巧这个害她们母女分隔两地的罪魁祸首。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又怎么会任由季巧巧对大哥那般陷害,让大哥不得不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如果当真是她亲娘,她……
如果,如果……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前世她看不清楚,最后竟然还白白丧命。她不知晓在她死后,她娘会不会再突然出现;今生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再没有让香昕鸠占鹊巢的道理。
暂时,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原来在知道真相之后再细细回想,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破绽和漏洞,只可惜她都忽略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性子怯懦,所以今生回来凤都时,对她百般维护。
如今想来,她是不是每每到了夜半,四下无人,夜深人静时偷偷笑着,小姐瞧,小小姐对她有多维护,有多敬爱?
江兮浅只觉得自己好似个傻瓜,别人傻傻的玩弄在鼓掌之间还对着她掏心挖肺。
上天怜悯她重回一世,居然也……
香昕啊,香昕……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你可当真对得起这么名字。
香昕,相信。
难怪当年她娘发现她和江嘉鼎睡在一起之后会那般决绝,身份、地位全都不要,孑然离开。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闭上眼,双手紧握成拳。
亏她对她肚子里的野种百般维护,却原来……
前世,她会流产。
想来也是因为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吧,哈哈,野种永远都只能是野种。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若薇忙完院中事务,正准备去收拾江兮浅的卧房时,猛然瞧见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江兮浅。
明明只有三五步距离,可是她却走了好久,好久。
脸上泪痕斑驳,却怎么都比不上心头的疼痛。
江兮浅瞧见若薇的身影,脸上陡然浮现出一个悲伤到了极致的笑意,张口一注鲜血喷出,而后直直地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只觉是若薇那尖利的嗓音。
“小姐——”
她到底没有白疼她们一场,这是她心头最后的想法。
……
再次醒来,屋内很是昏暗。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她刚动了动睫毛,就听见若薇那激动的嗓音。
“姐姐,你醒了?”陆希凝也扑了过来,而后她微微转头瞧见陆希瑞、忆宵还有平日里吊儿郎当、好似狐狸般的容凌。除了陆希瑞,其他两人脸上的担忧可都是百年一见,若是往日她或许还有心情调侃一二,可如今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心情……
“呜呜,姐姐你终于醒了,呜呜……”陆希凝一把挤开若薇,双手紧紧地抓着江兮浅的手腕,瞧着她望着上方蚊帐顶上精致的芙蓉花开绣图的空洞眼神,她有些慌了,“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呜呜,你说话啊,姐姐……”
陆希瑞在心中摇头,却在瞧见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时,原本已经松懈的面色顿时大惊,“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素衣和若薇两人相顾无言,抿了抿唇,“是。”
“发生什么事了?”陆希瑞侧身坐在床头,瞧着江兮浅,淡淡地嗓音滑落。
“……”江兮浅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俗语云,家丑不可外扬。
纵使她从来没有将他们当做外人,但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她要说自己的娘识人不清,被贴身丫鬟背叛爬上她爹的床之后,黯然神伤,远走他乡?
不,不!
她微微侧首,瞧着窗外天边。
夕阳西斜,金色的余晖点点洒落大地,好似给一切都蒙上了金色的纱衣,只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欣赏的怯意,反而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香昕,如果香昕说得都是真的,她娘是自己离开的,那她回去哪里?
为什么香昕那张脸会变得跟她娘一模一样?
当年她爹娘恩恩爱爱,恨不能成为一体,她香昕又怎么会有机会爬上江嘉鼎的床,还被捉奸在床的?
难道江嘉鼎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深爱过的枕边人?
江兮浅的心很乱,思绪也很乱。
“身为医者,伤心过度,伤及心脾,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陆希瑞抿了抿唇,端着十足大师兄的架子,语气带着丝丝凌厉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对待可曾对得起赐你骨血的父母?”陆希瑞瞧着江兮浅那无神的模样再下一剂猛药,却不想歪打正着。
江兮浅陡然回过神来,是啊。
她这般伤心是为哪般?
有些事既然错了就是错了,至于香昕,她现在不想说也不想管。难怪当初她怎么都不同意和江嘉鼎和离,呵呵,想想当初的自己,还当真只是个……笑话啊。
想想也是,她那般费尽心机爬上江嘉鼎的床,成为江嘉鼎的女人,如今能光明正大以结发嫡妻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离开。
也罢。
江嘉鼎那样处处留情,满口荒唐言的男人。
不知为何江兮浅心中竟然浮现处一丝庆幸,庆幸自己的娘早早的看清,早早的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他们,或许来过的,只是瞧见香昕和江嘉鼎那恩恩爱爱的模样又离开了;或许,或许娘她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
以娘对她的疼爱,如果有机会,是绝对不会放任她被他们那般的欺负的。
不知道这股坚定从何而来,但她就是相信。
至于香昕,既然当年她娘没有将她如何,那她也就暂时放过她,就当时报答她这些年来对他们兄妹的照顾好了,虽然那样的照顾很单薄、很无力。
但她曾经,至少对她的也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江兮浅不是木头,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虽然对香昕心中有恨、有怨。但她恩怨分明,不过看在她让她娘看清了江嘉鼎那渣男的真面目的份上,她暂时不会对她如何,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暂时的。
如果她娘真的是自己离开的也就罢了,还有她那张与她娘如出一辙的脸,最好别让她知道当年她娘离开另有隐情,不然,哼!
“怎么,想通了?”陆希瑞瞧着江兮浅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和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邪肆张扬,却带着无尽的狠戾决绝,她眉宇间扬着淡淡的笑,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却又好似天下尽掌控其间的气度,只淡淡地一个“嗯。”字,却让在场四人齐齐松了口气。
“想通了就好。”忆宵向来清冷寡言,可越是如此,在此刻却越显得弥足珍贵。
江兮浅收回视线,瞧着陆希辰,“西蜀使队何时离开?”
“就这两日,放心我已经与你二师兄和三师兄商量好,他们会留下一人照顾江府,你娘她不会有事的。”陆希瑞抬手轻轻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
江兮浅却微微摆首,“不必了。”
“……”陆希瑞微微愣怔,“这……浅浅,你……”
“无忧谷虽遁世隐匿,但你我却知,师父向来是个不理俗事的,那些事务,四、五、六、七几位师兄未必做得来。”有些事情她暂时还不想说,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对香昕她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虽谷中尚有太上长老再,但也是……待我们走后,两位师兄也回谷去吧。”
忆宵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原本清冷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些许疑惑和不解,“师妹,你……”
“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多言。”江兮浅瞬间板起脸来。
陆希瑞抿着唇,双眼半眯着,瞧着床上的江兮浅,她定然发生了什么不然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既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索性由她去吧。
“药已经交给了若芸,你记得按时服用。”他语气淡淡的替她掖了掖被角,“我们先回傅府。”
“好。”知晓自己的娘也如大哥般不知所踪,先前因为香昕的背叛,可现在想通之后却是浓浓的担忧之色,在去西蜀之前,她尚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
瞧着若芸端来的药汁,江兮浅抿了唇,一饮而尽。
“小姐,你……”若薇原本想好的劝诫之话尚未来得及出口,就瞧见自家小姐已经将药汁饮尽。
“我没事。”江兮浅沉着脸,“传信,让银面以最快的速度来见我。”
“可是小姐现在是……”白天。
她话尚未说完,江兮浅摆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我知道。”
就算是白天又如何,以银面的修为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汐院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更何况她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娘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香昕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既然娘都是香昕假扮的,那江嘉鼎呢?
蓦然,江兮浅抓着被褥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凉,那股从脚底心升起的寒意将她紧紧地笼罩着。
如果真的只是如果,江嘉鼎也是……
七岁,承载她童年最后的幸福的年纪,她记得很清楚。
爹,娘是那么的相爱,虽然当时的她在别人眼中还是个孩子,虽然当时的她并不知晓他们那一颦一笑其中真意,但她相信当年,至少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那季巧巧是怎么来的?
还有明珍和明珠,明柳当真是早就与江嘉鼎勾搭上了?
既然香昕能够变成她娘的模样,甚至这么多年没有露出端倪来;那江嘉鼎呢?
是否也有人能够易容成江嘉鼎的模样。
若薇瞧着江兮浅那不住地颤抖着的身子,心里微微有些抽疼着,“小姐,小姐?”
“……”江兮浅颤抖着,努力地吞咽着口水将那股念头压下去。
可人心就是如此。
在没有怀疑的时候,瞧着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纵使错了,那也是对的。
可一旦心生间隙,便瞧着哪儿哪儿都是破绽。
她幼时孤冷自傲,却自有一股决然,父亲却对她越发疼爱,便是连皇帝赐下整个晁凤都少见的云丝雪缎,也毫不心疼地给她裁制成衣衫,鞋面。这样的父亲,又怎么会偏疼一个私生女,还因为私生女而将她远送岷县。
太不合常理。
如果……如果连江嘉鼎都是别人假扮的,那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季巧巧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偏疼她也是应该的。
那江文武呢?
难道江文武也是那个人的儿子,所以才每次遇上事情都毫不犹豫地偏向季巧巧,甚至不惜为了她伤害自己,将自己逼得不得不背井离乡?就算自己回来,他也还是……
原来如此。
江兮浅在心底给江嘉鼎下了定义,她不信现在主院中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她的猜测是对的,或许是错的,但她潜意识里在回避这件事情。
她宁愿,宁愿自己的父母都不知所踪。
至少,她还有这希望,他们都是爱她的,只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会抛下自己,抛下哥哥和弟弟。
“小姐,小姐?”若薇是真的急了,瞧着自家小姐一个人不断变幻的脸色,很是担忧,她急促地轻唤两声。
江兮浅回过神来,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带着悦色,“嗯,下去吧,顺便把清扬给我找来。”
“是。”若薇抿了抿唇。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些年,小姐什么性子她当然是清楚的。
她愿意说的事情定然会告诉她们,可若是她不愿意说,她们就算问也得不到结果,何苦来哉。
“属下参见主上。”若薇的速度很快,清扬也不差。
“嗯。”江兮浅瞧着明显黑瘦了不少的清扬,心中陡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两月辛苦你了,弟兄们可都好?”
清扬很是诧异,“主上言重,这是属下们该做的。”
是主上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跟以前的日子比起来,遇上主上之后的生活便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江兮浅唇角微微扬起,“好了,从今儿起,把主院的暗哨都撤了吧。”
“可是主上,如果发生什么属下担心会……”来不及。
“无妨。”江兮浅微微一哂,道,“留下暗五和暗二十七,让他们随时注意季巧萱和江嘉鼎的动静。”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别暴露了。”
“是。”清扬虽然不解,不过主上的话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
“清风、清月都在,你们也该聚聚了。”江兮浅淡淡地笑着。
“谢主上。”清扬对自己的弟弟很担忧,不过瞧着小姐的模样,他们应该过得不错。
清扬前脚刚走,银面跟着就到。
“主上。”银面的声音带着微微请冷色,江兮浅早已经习惯,她有些担忧地往大门处瞧了瞧。
银面立刻会意,“若薇姐妹守在门外,小姐不用担忧。”
“很好。”江兮浅轻挑眉梢,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浅浅的弧度,清澈地眸中好似飘忽着一层薄薄的东西让他很不能理解,他思绪尚未收回就听见她接着道,“调回江府所有布防,彻查六年前那场凤都大变。”
银面眉头紧皱,连带着双眸也带着疑惑,“当年之事皇家下了禁口令,所有知情者死的死,亡的亡,主上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江兮浅抿了抿唇,“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有注意到坐在床边矮墩上的银面身子顿时微微颤了颤,“主上抱歉。”
“那查查当年六年前那夜凤都大变之后我娘的行踪。”江兮浅脑子飞快地转着,既然当年她娘离开是在六年前,说不定顺着这个线索能查到些什么也未可知,“顺便查查当年我娘身边那个叫做香昕的丫鬟。”
香昕能变脸成她娘的模样,她娘自然也能变脸成香昕的模样,虽然只是猜测,但她却不得不往这方面做好准备。
知晓她想来严思紧密,可银面却当真有些糊涂了,“主上,您这是何意?可是夫人她……”
“夫人?”江兮浅原本冷然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戾决绝,“就凭她焉也配称夫人,不过是个下贱的恩将仇报的女人,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
“可是……”银面的心陡然咯噔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没什么好可是的,等我找到我娘,如果当年之事与她无关也就罢了;若是有关,哼,别怪本小姐翻脸无情。”她身上气势骤然散开,连银面都觉得心惊。
他总算听明白了,心里却很是惶恐,“你说什么?你说江府里的那位不是原来的夫人,那夫人呢?”
江兮浅原本心中的愤怒很是疑惑,她瞧着银面,“你问这个做什么?”
“啊?没……没什么。”银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他低首垂眸,“只是有些担心主上,属下立刻回总部,全力彻查夫人的下落,主上放心。”
“哦?”江兮浅拉长了声音,不知为何总觉得银面好像很奇怪。
“主上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银面低下头,收敛自己的想法。
“取消楼外楼旗下给予江府的所有供给和优惠,下去吧。”江兮浅摆摆手。
“是。”
不知为何,江兮浅总觉得银面今日很奇怪,那声音中好似多了份急切,少了份平日里的恭敬却又多了些什么东西,她有些疑惑,瞧着银面的背影,第一次她从其中读出了那种名叫做苍凉的味道。
不过很快,她就将他抛诸脑后。
趁着那些丫鬟们都不在,她飞快地换上一套简单的劲装,足尖轻点,飞快地来到城外的百里青山的山巅处,从自己的内衣袋中取出从不离身的骨哨吹响之后,立刻从天边飞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幼雕,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吆——吆——”的厉鸣。
“还不快下来。”江兮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黒雕这才不情不愿地落在窗棂上。
江兮浅将装着信笺的竹筒绑在它的翅膀下方,拍拍它的脑袋,又地给它两颗丹药之后,这才放它飞走。
黒雕是她与彩衣楼联系的中介,她很少因为私事动用彩衣楼的力量,可如今她却打破了自己的这个原则。纵然知道想要寻找一个消失六年多的人很困难,但她还是期盼着,期盼着……
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江兮浅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流逝,这天来得很快。
原本考虑到“季巧萱”怀孕,她不得不留人照顾,可如今却是不需要了。
她带走了若薇和素衣,其他的留守汐院。当初江嘉鼎拿走任逍遥赠给她的血令时曾答应过允她三个承诺,临走前她让江嘉鼎应了她第一个,汐院、锦园从此自给自足,不需要他江嘉鼎再为两院提供分毫,但他亦不须动两院分毫。
江嘉鼎欣然答应。
她也不担心他会食言,如果她胆敢动这两个院子,她保证让他后悔来尘世走这一遭。
“兮儿只带她们两个?”楚靖寒蹙了蹙眉。
“你才是送嫁领队,我不过是配送,又不是出嫁带那么多人做什么。”江兮浅没好气地斜睨着他,而后眉梢轻挑,瞧着那西蜀使队在前,四辆华丽的车架列队,身后排着长龙的队伍。有楚擎天回赠西蜀的特产,也有楚天荷这位最受宠公主的嫁妆。
江兮浅放眼望去,所谓的十里长街,也不过如此了。
楚靖寒身上寒气顿时翻涌着,原本柔和些许的面色也顿时沉了下来,“兮儿胡说什么。”
就算要嫁,她也只能嫁给他。
“寒儿,此行辛苦你了。”江兮浅还未来得及发话,楚擎天竟然乘着御撵亲自来送行,当真是将楚天荷这个“最”受宠的“最”字演绎到了极致。
江兮浅瞧着身着大红色宫装,带着红色珠帘幂离的楚天荷,眸中倒是多了些同情。
“浅浅姐,一路顺风啊。”
姚瑶溪扑上来,面上带着不舍,“此去蜀都,不知何时才能回转,浅浅姐……”
“瑶溪。”姚铭书面色微微带着尴尬,手上却是递给江兮浅一个锦囊,“浅妹妹,万事小心,保重。”
“待你归来时,我们几位哥哥再为你接风洗尘,以示庆贺。”洛梓谦也迎上来,江兮浅投向他的面色带着询问,见他点头之后,她这才放下心来。
洛将军是忠臣良将,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让他蒙受不白之冤,更何况楚靖寒也是楚家之人,他定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发生点儿什么吧。
江兮浅微笑着,“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妹妹归来,定要几位大哥好好破费一番才是。”
“哈,哈哈……”姚铭书几人相视一笑。
江兮浅随楚靖寒一同给和亲公主送嫁,明面上看起来是因为楚天荷刁蛮任性所致,可像他们这种出自官家的公子又怎么会想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与其说是楚天荷的要求,不如说是西蜀希望她去蜀都,至于为什么,这就不知道了。
瞧着那些相识之人特地来为自己践行,江兮浅心中充满了暖意。
这几日因为识破香昕的身份而来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相信她娘定会在天下的某个地方等着她,等着他们一家团聚。
“吉时快到了,兮儿上车吧。”楚靖寒瞧着与江兮浅有说有笑的那些人,垂下眼睑遮住自己的不悦。
“嗯。”江兮浅点点头,“几位大哥,浅浅就此别过。瑶溪,记得乖乖听话,待姐姐回来时,应该错过你的生辰了,所以姐姐给你备了礼物,原想着你今日不会来,好在姐姐带上了,就先给你吧。”
话音落,她从前来送行的若芸手中接过一个锦盒交给姚瑶溪。
“呜呜哇——”
姚瑶溪推开锦盒却猛然扑倒江兮浅的怀中,“浅浅姐,我舍不得你。”
“傻丫头,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江兮浅摇摇头,“只是去送嫁而已。”
“呜呜,呜呜。”姚瑶溪脸上仍旧泪迹未干,抱着那个锦盒,“可,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是浅浅姐要出嫁了。”
“……”
众人顿时无语。
“哈哈,姐姐,不如你就嫁了吧,我五个哥哥排排站,你随便挑一个如何?”今日身着艳丽粉色衣衫的陆希凝扬着鞭子浅笑而来,凑近江兮浅的时候突然压低嗓音,“当不成我夫君,做我嫂子也不错啊。”
江文斌顿时唰的面色就沉了下去,“你这个管家婆滚开,我姐姐的婚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哼,我们走着瞧。”陆希凝瞧着不远处的陆希瑞和陆希辰,眸中闪亮亮的,视线落在楚靖寒身上时,却很是不满。
竟然胆敢跟她哥哥抢扫扫,简直是找死!
楚靖寒心中阴郁,面上却不显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倾听着楚擎天的吩咐,然后点点头。
“吉时到,起驾!”
随着一声尖利的嗓音响起,楚靖寒将江兮浅搀扶着坐上第三辆车架,陆希凝、若薇、素衣两人也乘上去,前面自然是苏云禛,之后是楚天荷,而她们的后面则是苏云琪的棺椁。
楚靖寒骑马与陆希辰、陆希瑞并排而行。
远远地还能听见围观百姓的讨论声,鞭炮声。
……
“朱雀,这件事你怎么说?”
身着红衣的朱雀一改往日的张扬和嚣张,低着头,“大哥,我……”
“我什么?”青龙板着脸,“这件事情主上很生气。”
朱雀咬着牙,她也没想到那熙宝珠竟然这么草包,什么事都办不好不说竟然还赔上了赤莲,她真的很是委屈。早知道熙宝珠如此无能,她就自己亲自动手了,也不会为了查探暗狱和冥煞的底细而误了正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青龙冷厉的眼刀扫过去。
“咯……咯咯……青龙,老是这么伴着脸可不好。”
两人正在闲谈间,突然从天上传来一阵宛若银铃儿般的娇笑声,只是却不是清脆,透着一股子诡异和妖媚。
“属下见过玉柳夫人。”两人立刻跪了下去,低着头,全身僵硬,脊背发凉。
玉柳夫人,主人的娘。瞧着不足三十年华可谁能知道在那年轻的皮囊下,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她人如其名,整个人清贵如玉,柔弱似柳;只是谁都无法想象她的妖媚和嗜血。当初他们亲眼瞧见她将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儿全身之血饮尽,只为保自己永久的青春。
“咯……咯咯……”
两人只觉得一阵香风飘过,在屋内靠墙的软榻上多了个身影。
她身着低胸抹胸长裙,露出胸前大片大片的雪肤,外面仅罩着一层红色透明的纱衣,隐隐能瞧见那纱衣之下的玉臂,脚上什么都没穿,只在那纤细的脚腕上带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听说当年莫雪鸢曾在这里住了十余年?”玉柳夫人张口,艳丽的红唇间声音软软糯糯。
“……”青龙和朱雀两人却不敢答话。
主人的娘难缠,主人更是难缠。
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们不敢透露丝毫消息。
玉柳夫人知晓自己儿子的怪癖,也不强求,反而“咯咯”地笑着,“听恨儿说月佩现世了,怎地还没拿到?”
“朱雀办事不利,请玉柳夫人责罚。”抢在青龙之前,朱雀低下头。
“咯……咯咯……”玉柳夫人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食指点在唇间,眨巴眨巴眼睛,好似不知世事的孤儿,那双未着寸缕的玉脚搭在软榻边沿,一晃一荡,“莫雪鸢的女儿呢?”
朱雀低下头,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已经离开凤都,往蜀都去了。”
“哦?可真是可惜呢。”玉柳夫人撅着唇,“哎,恨儿也真是的,找着妹妹了也不让我这当姨姨的开心开心。当真是没劲。”
“……”青龙和朱雀两人只是听着并不敢说话。
“你们送我回去吧。”玉柳夫人懒懒地伸腰摆臀,“对了记得好好寻找月佩,等本夫人得到日月双佩就能从我那亲爱的好姐姐身上抽出原本属于我的力量了,咯……咯咯……”
画面顿时流转。
风景如画,山清水秀,百花胜芳,争奇斗艳。
身着红色抹胸长裙的女子由远及近,若细瞧了去,定有人发现那赫然正是当初出现在凤都的玉柳夫人。
她走到那一面突兀的峭壁前,双手合十,薄唇开开合合,手上运气,十指轻掐,随着她一声轻喝,“开!”
那石壁赫然发出厚重的“轰隆隆”的声响,之后原本宛若一体的石壁上竟然出现一个月末半人高的半拱形石门。
往里,是条狭长的隧道,两边用夜明珠点缀得宛若白日。
玉柳夫人脸上挂着娇俏地笑,沿着隧道往里,竟然是往下的阶梯,越往下温度越冷,四周原本的黑白石壁竟然变成雪白的冰,她笑得妖娆,笑得妩媚,其中也隐隐透着恨意和雾色。
到最低处,距离地面约莫千余米,底下尽是寒冰处,是冰晶构造的大殿,中央同样的千年寒冰床上,端坐着的女子闻声抬头。饶是被囚禁多年,却依旧无法磨去她浑身天人般的气质和那绝美的风华。
绝美,是了,她已经出离了人类的美丽,没得让人无法克制的心动,没得无与伦比。
“你来做什么?”她冷冷地抬头看了玉柳夫人一眼,而后又闭上眼。
玉柳夫人也不恼,仍旧捂着唇,“咯咯”地笑着,“姐姐,妹妹又来看你了呢。”
“……”千年寒冰床上的女子闭着眼,不语。
“姐姐——”玉柳夫人咬重了声音,“妹妹得闲时去了趟凤都。”
女子身子微微颤抖了下,玉柳夫人笑得越发得意了,“……风水轮流转呢,姐姐,你那女儿过得可不太好呢……”
“……”女子不语,可身子却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可瞧她那副模样,玉柳夫人更来了兴致,“当年你勾引妹妹夫君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吧,哈哈,姐姐,你生来是我族圣女,受尽万千宠爱,为什么要抢妹妹的夫君呢,唔……”
她右手食指搭在唇间,那张与江兮浅有五分像的脸上带着委屈,透着无辜,好似真的不知世事的孩童般。
“鸾儿,收手吧。”女子闭上眼,深吸口气,心中无法遏制的心痛。
“别叫我!”听到女子的呼唤,玉柳夫人陡然声音变得狠戾,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了,变得很是癫狂,“鸾儿,哈哈,莫雪鸢你不配,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女子嚅了嚅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你才是圣女,平白得了千年修为;可凭什么,凭什么受苦的是我,莫雪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玉柳夫人面色扭曲,她朝着那冰殿中心的女子嘶吼着,“难道就因为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就该受吗?哈,哈哈,莫雪鸢你没想到吧,族长会娶了我,哈哈,瞧瞧你,你又得到了什么,等我集齐日月双佩,你也不过是给我养着千年修为的傀儡而已。”
莫雪鸢瞧着癫狂的玉柳夫人,“鸾儿,你要这千年修为拿去就是,可是那些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玉柳夫人瞪大的眼睛,“当年我身怀六甲,苦苦哀求,那些人将我压在床上七天七夜,哈,哈哈……孩子没有了,竹哥哥唯一的血脉没有了,难道它该死!”
“是你,是你害死竹哥哥的,你怎么不去死啊。”玉柳夫人神色癫狂着。
“为什么,莫雪鸢,竹哥哥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玉柳夫人撕心裂肺的嘶吼。
盘坐在寒冰床上的女子也不由得僵直了身子,竹皓……
那个已经深深刻入骨髓却无关风月的名字,她捂着唇,“竹哥哥他……他死了?”
“哈……哈哈……”
玉柳夫人听到她的声音,“莫雪鸢,你到底有没有心!”
“……”女子捂着胸口,那处莫名的揪疼,眼眶氤氲的雾气,泪珠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鸾儿,为什么?”
“别叫我鸾儿!”玉柳夫人深吸口气,“我如今可不再是莫家不受宠的女儿,不再是莫家什么都比你处处压上一头的妹妹,我可是族长最宠爱的玉柳夫人。”
她瞪着那澄澈,湿漉漉的瞳孔,瞧着莫雪鸢那揪心痛苦的模样,泪迹未干的脸上竟然带着笑,“怎么,想不到吧?呵呵,莫家最有出息的女儿是我,莫雪鸾!而不是你这个梦颜族的圣女莫雪鸢!你才是梦颜族的耻辱,耻辱!”
“你以为不带他们回来,族长就不知道吗?”玉柳夫人睁大了眼睛。
“姐姐在这雪山底下呆了近七年,想必也思念儿女得紧吧。”玉柳夫人很是天真地瞪着眸子,“都怪姐姐不好,生的儿子居然这么愚蠢,竟然胆敢跟妹妹派去的人耍花招,结果被打下了悬崖,听说连尸骨都被野兽啃得干干净净的呢。”
莫雪鸢捂着胸口,那巴掌大的绝美容颜上,美眸瞧着玉柳夫人那模样,带着痛心,带着不解,张口便是一注鲜血。
“咯……咯咯……咯,姐姐吐血的模样可真是好看呢。”玉柳夫人瞪着眼睛,那天真娇俏的容颜上,睫毛还挂着点点晶莹,她抿着唇,“姐姐放心,妹妹会把你的儿女一个个带回来的,毕竟,他们也得唤我一声姨姨,是不是?”
“鸾儿!”
莫雪鸢闭上眼,胸口绞痛,瞧着玉柳夫人离开时那得意、狠戾、决绝的眼神,她不懂,不懂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题外话------
心儿:好吧……所以大家明白了没?
当年莫雪鸢以季巧萱的身份嫁给女主爹,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这个心儿先卖个关子);咳咳女主爹还没曝光暂时,大家别急,慢慢都会暴露出来的。
反正大家都知道江嘉鼎不是女主爹,现在那个季巧萱也就是香昕也不是女主娘就是了……
所以不要说季巧萱懦弱,一个被救下来的孤女,过惯了苦日子,突然被恩人救了过上了好日子,妙龄少女思春很正常,爱上优秀的浅浅爹也很正常的。
另外补充一句,香昕不知道现在这个江嘉鼎不是女主爹哦……嘿嘿,其实女主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啦。恩将仇报,自然要给她一巴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