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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街口的方向,岳楚人微微拧眉,上下的打量了他一遍,“你又跑出来干嘛?”
裴袭夜靠着墙,笑得可爱,“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怎么,见着了本少不高兴?”
“又不是几百年没见了,需要特意跑来看我么?说吧,你又跑出来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儿?”斜睨着他,岳楚人是绝对认定他不会那么无聊……
“这话说得,本少伤心啊。”笑嘻嘻,哪有伤心的样子。
“不说?不说我走了,让开别挡路。还有,别再这附近转悠,阎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阎字军数百人,到时你可逃不了。”迈出一步,岳楚人不乏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说着,裴袭夜不眨眼的盯着她,那眼神让人很有压力。
“大燕太子大婚过后本少就要回去了,你呢,跟着本少走?”他也不是无故出现,确实是有事。
迈出了一步又停下,岳楚人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微微仰头看着他,眸子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脸庞,“一路顺风。”
“除此之外,没别的可说了?”垂眸看着她,岳楚人的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他的脸色无变化。
“你想听什么?你想听的我不会说,我说的都是你不想听的。为了不影响心情,快回去吧,这大燕的皇城成了你的家了,自由来去。”或许他对皇城的了解比她还要多。
“还真是绝情!本少此次回去,咱们再见面可就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在这个世上,本少是你唯一的对手,许久不见,你必定会觉得寂寞。不如找个地方,咱们过几招?”梨涡浅浅,笑看着岳楚人,他诚心邀请。
微微挑眉,“此话当真?”过几招?确实手痒,放眼天下,也仅仅眼前这人能与她过招。
“本少向来一言九鼎,去不去?”微扬下颌,可爱中又满是不羁。
转了转眼睛,岳楚人抿嘴点点头,“城郊见吧。”话落,她转身走向街口,戚峰等在那儿,她总是不能与裴袭夜就这么走了,她不明消失,戚峰会立即去禀告丰延苍。
戚峰驾车赶往城郊,对于岳楚人与裴袭夜交手,他对岳楚人自是有信心。不过,想想这二人不相上下的实力,他又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放眼天下对手只此一人,那种感觉他懂,虽是会不灭不罢休,但也会惺惺相惜。
但一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无法说出口。尽管他觉得岳楚人与裴袭夜可能会惺惺相惜,但也什么都不能说。
城郊,还是那大燕禁军与北疆卫队比赛跑马的地方。城内高官子弟公子哥儿经常于这里跑马玩耍,所以百姓也鲜少的来这里。
青草连绵无边,蓝天白云美不胜收。这平坦草地上唯一的一座小山包依旧矗立在那里,此时更是繁茂了。
裴袭夜似乎早就到了,与英英绿草间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笑意盈盈,少年如斯单纯无害。
从马车里走下来,岳楚人抬头看向远处的裴袭夜,有那么一刹,她觉得这人有些不真实。在这个世界上鼎鼎大名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面,恍然间让她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这个世界上鼎鼎大名的人她都认识。
走过去,裴袭夜笑眯眯的看着她,“相较于二十几天前,这里的风景更好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蓝天白云青草绿地,岳楚人点点头,“若是没有你这个裴钱货,风景就更好了。”
“哈哈,本少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啧啧,好事一桩啊!”好像听不出褒贬似的,他兀自笑得欢畅。
瞧着他那样子,岳楚人不禁的摇头叹气,北王?这北王就是这个样子的!
“废话少说,来吧。”迈开步子,岳楚人直奔主题。
“天儿这么好,不如走一圈再来?”双手负后不动,裴袭夜笑眯眯道。
挑眉,岳楚人不眨眼的看着他,“你到底打不打?”
“打,不过走一圈之后再打。”话落,他径自的转身朝着左侧几百米外的小山包走去。
看着他走开,岳楚人斜睨了一眼天空,虽是有点不耐烦,但是想到明儿他就滚蛋了,也没什么不耐烦的了。
举步慢一步的走向小山包,说实话,这天晴日朗的天气,在这郊外走走还当真不错。
走近山边,茂盛的树木遮挡住了阳光,很是凉爽。
裴袭夜在山边停下,等着岳楚人走上前。
“看,那是你喜欢杜若。”岳楚人走至他身后,裴袭夜伸手一指,草丛间一株杜若站在当中,快要凋落了。
“记性还不错,到现在还记着呢。”岳楚人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杜若,不过他如此说了,她也不想与他争辩,他说喜欢就喜欢了。
“迄今为止,你说的哪句话本少不记得?”歪头看着她,他笑得很灿烂。
岳楚人直接无视这句话,环顾了一圈,随后道:“你这回走,不会再弄什么幺蛾子了吧?”
“在你心里,本少就是那种时时刻刻计算的人?”裴袭夜不满,转身面对着她,双手负后瞅着她,非要她给个答案不成。
“难不成你单纯无害?若是单纯无害,堂堂北王残暴阴毒的传言是哪儿来的?别装无辜,老娘我有透视眼。”冷叱,他这外表着实无害,但传言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能透视到哪儿?看见本少的心肝脾肺?还是看着本少没穿衣服?”嬉笑,说不了三句话便开始不正经。
“你有什么可看的?裴钱货,你以过几招为借口,其实就是想让我跟你斗嘴是不是?”双臂环胸,岳楚人瞧着他怎么也不像要与她过几招的模样。但是这厮又笑得那么开心,或许只是想与她斗斗嘴罢了,想必这世上,能与他这般说话的,也仅她一人了。
“你不与本少一同回去,那么说几句话也不肯?”果然,裴袭夜笑嘻嘻,是真的没打算与她过招。
“别再说这个话题行么?非得我翻脸你才舒坦?”微微拧眉,岳楚人不喜这个话题。
“别翻脸,本少不说了便是。不如咱们说说,你的清白之身?”耸肩,他可爱的模样与龌龊的话语完全成反比。
“裴袭夜,给你最后一次警告。”冷脸,岳楚人眼光如刀。
“好,不说了。不过临走时容本少说最后一句,继续保持。”点头如捣蒜,最后又说了一句他心中所想。
“与你何干?”要她继续保持清白之身?这话听着真是别扭,好像她和他有私情一样,但是又无法反驳。
“当然有干系,若你不是清白之身了,本少会生气。”上下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将眼睛里的神色都遮住了。
“生气?裴袭夜,我真想喷你一脸狗屎!老娘是不是清白之身干你屁事?你我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干扰我?”怒极反笑,岳楚人对这人极其无语。尽管他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听着让她着实不爽。
没有别的反应,他反倒笑得很开心,“喷本少一脸狗屎?你还有这技能?表演一个本少看看。”对岳楚人那句喷你一脸狗屎相当有兴趣。这世上骂人能骂出花样的,唯独眼前这一人。
“滚蛋。”岳楚人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写满了气愤和无语。
快步走向马车,戚峰远远的就瞧见岳楚人冷脸的样子,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是裴袭夜又过分了。
“王妃,您没事吧?”伸手扶着她上马车,戚峰一边低声道。
“没事,回去。”岳楚人简练回答,随即进入马车。
快速离开郊外,独留原地的裴袭夜望着那远走的马车眸光悠远。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从小到大,凡是入了他眼的,终会落入他手中。这一次也一样,他信心十足,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初六,太子丰延绍大婚。
从清早开始,整个皇城便热闹非凡。平民百姓虽是不能进入皇宫观礼,但是太子妃阎苏进宫的仪仗却是能看得到。禁军不封路,百姓只需站在路边,就能亲眼目送着仪仗从眼前经过。如此盛世,就是不懂事的娃娃也要参合。
丰延苍与岳楚人一早便直奔皇宫,宫门开两道,一会儿仪仗入宫的队伍由这两道宫门经过,红毯铺地,绵延出去没有尽头。
观礼,朝臣外宾等等聚集在长贡坛两侧,乌泱泱的都是人,放眼望去都是人头。
进宫之后便来了这里,按着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太子妃的仪仗才会进宫,众人早早的等候在这儿,身子禁不住的都有些站不住了。
丰延苍的位置在左侧最中间,面前便是长贡坛,共有十六阶台阶,汉白玉雕砌,太阳照在上面泛着刺眼的光,让人睁不开眼。
岳楚人在他身边,华服拖地,可谓是盛装打扮。与丰延苍并肩而立,任是谁一眼看到都会觉得这俩人万分相配,天造地设不为过。
有个长贡坛挡着,对面的人只能看得到两边的。裴袭夜可能就站在对面正当中的位置,但此时眼不见为净岳楚人很是自在。
不时的有朝臣过来与丰延苍交谈,当今丰延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商太尉也让他三分。又因着大和殿承德殿那两件事儿,差不多所有人都对他们夫妻俩敬畏有加。
有几位夫人欲上前与岳楚人说话其中不少都是当时给她送过‘礼物’的,不过岳楚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气场,让人无法接近。
丰延苍一袭绛紫朝服,丰神俊朗风雅翩然,与身边的朝臣说话,眉目间满是温和的笑,让看着的人也感觉如沐春风。
许久,丰延苍转过身看向身边的人儿,发现她半闭着眼睛,竟然在睡觉。
“乏了?”轻笑,丰延苍微微歪头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
睁眼,岳楚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书生张已经派丐帮弟子赶往关州了,我吩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凤眸如渊,幽深的眸子里都是她。
“向玉林老和尚借人啊。先行在关州的五个郡进行义诊,义诊过后,济世堂便也能开张了。”岳楚人有自己的计划,有戚建在,钱财又足够,一切事情都能顺利进行。
“这些事暂且搁置不迟,五哥到了。”丰延苍的话刚落下,一道高亢的通传声盖过头顶,“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不是皇帝,除却宫人禁军众人无需行跪礼。拱手躬身,长长地红毯尽头,一袭杏黄长袍金冠束发满身斯文俊雅的丰延绍稳步走来。身后随行着一行宫人,均穿戴一新。
丰延绍踏上长贡坛,远处响起钟声,悠远甬长。
好似钟声刚落下,阎苏的仪仗就进宫了。众人目光一致看向红毯尽头,还没看到人,先是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铁甲相撞时发出的声响。
大约两分钟后,仪仗出现在红毯尽头,与文臣嫁女的形式完全不一样,这一众军中将士满身铠甲,当中一点红的阎苏虽是穿着大红的喜服,但头上没有凤冠没有盖头,发式也很利落,与以往温婉的她很是不同,看起来相当英姿飒爽。
阎苏是坐在由将士们抬着的御辇中,前后左右不下四十人。走在当先的是阎靳,满身甲胄,剑眉星目,气势岿然,眼角眉梢皆具冷漠。有如此后盾,阎苏无忧。
看着他们,岳楚人的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别人结婚也是件开心的事儿。
丰延绍由长贡坛上一步步走下来,仪仗行至长贡坛下停下,阎靳转身走至御辇旁抬手伸向阎苏,阎苏抓住他的手,红影一闪,她由阎靳抱了下来。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兄妹俩走至台阶前,丰延绍也正好走下了最后一阶。占满了红毯的阎字军将士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喊声如虹,回荡在长贡坛的上空,震得人耳朵发麻。
丰延绍握住阎苏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斯文儒雅,谦谦君子自有一股海纳百川之势。
“诸将起身。”话落,他转头看向阎靳,“本殿在此多谢阎将军,守护我大燕边关不受外敌侵扰。本殿在此给予将军保证,日后待太子妃如同待本殿自己。请将军放心,也请天上的老将军放心。”
一番话,虽是没有气贯长虹的姿态,但凡是听着的人都能听出那真诚来。丰延绍的保证如同他的人一般,绝对让人怀疑不得。
“多谢殿下。末将自当恪尽职守,为大燕死而后已。”单膝跪地,阎靳清冽的声音回荡在各处。看着跪地的阎靳,阎苏的眼睛隐有泪光,这一番话,他便是将自己的命给了大燕了。想想不由心酸,若他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能简简单单的一直互相扶持到白发苍苍时。
周遭的人都在赞叹,赞叹忠域元帅大忠大义云云。岳楚人却微微蹙眉,如此场面,她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悲凉。
为阎靳悲凉,也为这个世道。
丰延绍携着阎苏走向长贡坛,阎靳站起身,线条冷漠的脸庞依旧冷漠,但是在看着阎苏的身影时,他的眼里分明流过一抹欣慰。她嫁人了,他也便没了牵挂,天上的父母也安心了。
扭头,在所有人都看着长贡坛之上时,有一个人却在看着他。不知为何心头一跳,他看着那双眼睛,不想移开。
岳楚人没错过阎靳脸上任何的情绪,此时四目相对,她似乎能看穿那双眼睛之下的灵魂。这个少年,忠义皆全,却唯独把自己给忘了。
不管是她还是丰延苍,都与阎靳完全相反,因为无论何时他们考虑的第一位永远都是自己,而在阎靳的世界里却没有自己。正是因为如此,岳楚人才更加的欣赏他,这样的人,不论古今,结局都不如意。
长贡坛上祭天祭祖,下面朝臣安静观礼,唯独这一处那二人对视,似乎已经看不见眼前这个世界。
裴袭夜不知何时从对面长贡坛下走了出来,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得见阎靳与对面的岳楚人。精致的眸子闪动着不明的光,那二人对视已达到忘我的境界,在他眼里成了另外一种解释。
礼成。阎苏终于成了太子妃,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无人对此有任何疑议。仅凭她兄长是忠域元帅,就无人敢开口评论她的是非。
走在重重宫殿间,岳楚人低着头看脚下的路,较之往日有些沉默。
身边,丰延苍步履从容,唇角含笑。岳楚人的沉默他自是注意到了,走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尽管笑容依旧,但眸色却有些清淡,“观礼之时,你与阎将军在用眼神传递着什么?”
回神,岳楚人扭头看了丰延苍一眼,“别瞎说,我只是看着他想起了一些历史人物而已。与他很像,但结局都很惨。”
眸子里恢复了笑,丰延苍握住她的手,指掌间的温度包覆着她,“那与我们相似的人是什么结果呢?”
“风光一生,晚年死的很惨。”岳楚人撇了撇嘴,反正她不可能是这种结局。
“一样的惨,你又何必同情别人?你所知的历史与大燕是不同的,不必将任何一人的结局套用在我们身上。”丰延苍无声的笑,那般俊美又泛着一丝凉薄在其中。
“确实是我想多了。对了,我刚刚看到丰延星那小子了,但是没瞧见敏妃娘娘,她是不是又病了?”因为丰延星一副很忧伤的模样,想必是敏妃不太好。
说起敏妃,丰延苍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担心,“你早就说过她是心病,医药无用。但你可有办法减缓心病?”
岳楚人几不可微的冷哼了声,随即道:“心病无药可医,纵使我是药佛转世也没得办法。不过我会代你去看看她的,瞧瞧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丰延苍微微颌首,岳楚人的话他是相信的。
北王裴袭夜在丰延绍大婚典礼之后便离开了,丰延绍亲自相送至宫门外,禁军开路至皇城城门外。沿途百姓很多,竞相观看那传说中的北王。
直至裴袭夜离开,岳楚人与丰延苍才出宫回府。他走了,岳楚人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希望北疆与大燕能保持良好关系长久一些吧。因为南疆明显要与大燕破裂,此次丰延绍大婚,北王在此观礼,东疆送来重礼,与西疆虽是关系寡淡,但老西王也送来了贺礼。唯独南疆好像不知一般,且在大燕的南疆人在最近一段时间都返回了南疆。
这些事岳楚人并没有打听,因为她要做的事也有很多。她还需亲自去一趟护国寺,还答应过丰延苍看望敏妃,想想她还真是个大忙人儿。
丰延绍与阎苏大婚后的第三天,岳楚人进宫,奉行自己对丰延苍的承诺,去看看敏妃。
如今她进宫更加畅通无阻,丰延绍自监国便居住在宫中,如今阎苏亦是住在宫中,虽没有入住皇后的居所,但她所占据的宫殿仍旧是后宫中最好的。
进宫后岳楚人便径直的去见阎苏,无需通报,与自己的府邸一样随便。
“我还在想你今天可能会来,我自己试着探了探脉,但没什么动静。”阎苏一袭拖地的水蓝色长裙,发髻高挽雍容华贵。
“第三天而已,切脉是看不出来的。”岳楚人拿过她的手,两指搭在她手腕间,将近一分钟后摇摇头,“我也探不出来,再等十天吧,十天过后就差不多了。”
阎苏还是那般温婉的模样,但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女人味儿,这就是女人和少女的不同。
“这宫里的日子可还好?瞧你是挺滋润的模样。”随意的坐下,岳楚人眯着眼睛打量她,满是揶揄。
阎苏的脸也不红不白,在她对面坐下一边道:“整日在眼前晃的人多了些罢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适应的也很快。倒是你与老七,到底何时能‘修成正果’啊?”微微眨眼,她这句修成正果可是别有含义。
挑了挑眉,岳楚人摇摇头,“我们不急,眼下有各种事情需要我们奔波,哪有时间造人。你就不一样了,未来的皇后娘娘。”挤兑她,她笑得开心。
阎苏也不害羞,微笑,很是大方。
“今儿我进宫可不是只为了看你,我还要去看看敏妃娘娘。你在宫里这几日,她可来过?”阎苏现今是这后宫的女主人,尽管还只是太子妃,但是长脑袋的都明白,现在她与皇后无异。
说到此,阎苏微微摇头,“我本想着去看看她的,但是整日来我这里的人很多,没空出时间来。不如今儿咱们一同去吧,我也许久未见到她了。”
“别了,我是来给她看病的,有些药材的味道你不能闻,我自己去就成了。她若是不来见你,你也无需去见她,她常年浸在药中,那味道对你有害。”其实更多的岳楚人是不想要阎苏搭理她。
阎苏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于岳楚人的话,她还是很听从的。
看过了阎苏,岳楚人便走向深宫,此时丰兆天的嫔妃虽还为妃,但待遇已与太妃无异。
大部分丰兆天的嫔妃还留在深宫中,阎苏身边的一个宫女为岳楚人带路,途经一些宫殿,宫女太监匍匐跪地的等着岳楚人过去才敢起身,就是丰兆天的嫔妃也没有谁敢做姿态。人只有足够聪明,才能活的长久。
到了敏妃居住的宫殿,这宫殿在深宫来说算得上好的,宫女太监也很多,足见她的待遇与别人相差很多。
岳楚人突然到来,在宫里陪着敏妃的丰延星很是意外。急忙迎上前,“七嫂,您怎么来了?”
上下的看了一眼丰延星,这小子又窜高了些,但也瘦了不少。
“敏妃娘娘呢?”宫女太监跪了满院,岳楚人与丰延星往殿里走,一边悠悠道。
“母妃刚刚睡下了,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总算是休息了。”丰延星又担忧起来,总是这般,就是身体健壮的人也受不了。
走至大厅当中坐下,一旁宫女奉茶,岳楚人看了丰延星一会儿。她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那样看着,弄得丰延星又紧张了起来。
“你如今也成年了,五哥又在宫中,你住在宫里不管怎么说都不合适。但近年来你一直都在照顾敏妃娘娘,就是把你突然的派到某地做事也不成。我有个地方供你好好锻炼一下,你可愿意去?”微微挑着眉尾,她那审视的眼神颇具压力。
丰延星没想到岳楚人会说这样的话,有片刻的愣怔,随后眨眨眼道:“那、、、我问问母妃的意见吧。”
岳楚人勾唇笑了笑,“也好。我看那儿摆着医书,这院子里药味儿还很浓,你一直都在研究医药吧。如此用功,只在这宫里怎么成?正好我眼下要在关州再开一间济世堂。戚建已经去了,你也去吧,随着锻炼锻炼,总是围着敏妃娘娘转,你终将一事无成。”端着茶杯,岳楚人的音调抑扬顿挫。
丰延星不吱声,他也不敢反驳她。
“有五哥在,虽能保你一世无忧,但你情愿这样一直到老么?你七哥从娘胎中便中了毒,二十几年来痛苦难当,今日有命活不知明日可否还会睁眼。便是如此,他也一直尽力相助于五哥,有了他们的成功,才换来了你们母子如今的安逸。在你力所能及时,应当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当做还债吧。”还敏妃欠下的债。
丰延星低头不语,虽是不语,但不否认岳楚人说得对。
许久,有宫女跑来禀报说敏妃醒了。丰延星站起身,看着岳楚人眼神还是有些畏惧的,“七嫂,咱们过去吧。”
“走吧。”起身,与丰延星走进敏妃的卧室。
室内的装饰都是最好的,样样精致,可见丰延绍对这个姨母有多好。
房中飘着淡淡的药味儿,纱帐大床边,两个宫女扶着敏妃坐起来。她比之以前更瘦了,脸色苍白泛青,很明显她很不好。
“勤王妃来了。”看见岳楚人,她勉强的笑笑,那双大眼睛里满载水光,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
岳楚人勾起唇角,走至床边,丰延星亲自的给搬来椅子,岳楚人坐下,视线在敏妃的脸上游移,随后道:“思虑过多,夜不能寐。再这样下去,熬到油尽灯枯,便是神仙也没办法了。”
一听这话,丰延星先急了,略显慌张的看着岳楚人,“七嫂,你可一定要救救母妃。”
敏妃的慌张只是一瞬间,微微垂眸,随后道:“生死有命吧。”
岳楚人笑出声,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丰延星,“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敏妃娘娘仔细瞧瞧。”
丰延星有些愣怔,随后挥挥手,带着那两个宫女走出卧室。
仅剩二人,岳楚人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瞧着微微垂眸的敏妃,她眼皮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有些事无需我多说,恐怕你心里有数。现今住在这里,享受的都是最好的,是不是心里更不踏实了?丰延苍很惦记你,多次求我来给你瞧瞧,他很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长命百岁,那样就能在梦里多看看静贵妃了。”静贵妃三字一出,很明显看到敏妃的身子哆嗦了下。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很自私,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可以不折手段,加害亲人残害无辜更是可以不眨眼的做。但我觉得,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不要害怕。你现今夜夜噩梦,说到底还是心存一丝善念的。无需害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是五哥与丰延苍的姨母,据说你与静贵妃样貌相似,想必他们看见了你,可能就会想起静贵妃。”淡淡的说着,思及丰延绍丰延苍兄弟俩,心里生出几分怜悯来。
“他们要你长命百岁,那么我便会成全他们。来吧,我给你针灸,保证日后你吃好睡好。”站起身,不等敏妃挣扎,岳楚人直接把她拽过来。拖拽她如同拖拽小鸡,另一只手银针闪耀,手法快速的扎在她的肩头背后。
敏妃根本就没力气挣扎,针扎在身上后,她就更动不了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岳楚人拿捏穴位十分精准,手腕翻转,肩头后背完事后转身坐在她对面。将她肩头的头发撩到肩后,又分别在她胸前锁骨间施针。敏妃身子没法动,看着她,泪眼朦胧。
最后一根针落下,岳楚人抬眼看向她,“在我面前哭泣是不管用的。你若是想去陪着父皇,我可以帮你争取,不过父皇是否会接纳你那就是未知了。”看似好意,但她的话却更加刺激敏妃,因为她心里明白,丰兆天根本就不喜她。甚至看一眼都嫌多,又怎会让她去陪着他?
“丰延星也老大不小了,整日的在宫里照顾你也不成,我在关州准备开设济世堂分店,要他去随着历练一下。他说要征求你的意见,想必你是不会反对的。”靠着床柱,岳楚人看着她悠悠道。
“好。”敏妃开口,虽还是眼含泪光,但声音已平静许多。
“若是不想夜夜噩梦缠身,那就补偿他们兄弟。无需害怕躲着,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你做的事。”虽然她也不曾感受过母爱是什么,但想来会很温暖。
“我不是害怕、、、、只是,心里难安。”垂眸,她的呼吸有些乱,那是在哽咽。
“心里难安很正常,这辈子都会难安。算是为了丰延星积德吧,按照我说的做,我给你个保证,保证丰延星这辈子富贵无忧。”就算有一天事迹败露,她也会保他。
“好。”事关丰延星,敏妃答应。
抬头看着岳楚人,敏妃开口道:“延苍身上的毒,有解药。”
岳楚人几不可微的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应该还在皇后的宫里,她藏起来了。以前我向她讨要过,也偷偷去找过,但是没找到。后来她去了冷宫,我数次去找也没有,去问她,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轻声的说着,有气无力,她确实身子虚弱。
岳楚人慢慢的眨眼,似乎明白了敏妃的意思。还记得在冷宫外她偷听到她与皇后争吵,她确实说过东西在哪儿的话,讨要的便是解药。
笑笑,岳楚人摇摇头,“你被她骗了,根本就没解药。”
敏妃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她,脸色煞白,“还是我害死的姐姐。”闭上眼睛,她无力的吐出这句话。如不是刚刚岳楚人给她施针,想必现在她已经倒下了。
原来,当年丰兆天对静贵妃很是宠爱,虽不一定是因为爱情,但那时的宠爱不亚于对后来的陈妃。皇后嫉妒,敏妃这个对丰兆天暗生情愫的少女也很是嫉妒。
皇后不知何时知道了敏妃对丰兆天很痴迷,一日找到她给她出主意,说若是静贵妃这一胎生出个丑娃娃来她便会失宠。敏妃与静贵妃长相又很相似,她在丰兆天耳边再吹些风,就能娶她进宫了。
敏妃虽是有些忐忑犹豫,但抵不住皇后能说会道,最终还是相信了她,以为那药给静贵妃吃了,只是能让她生出个丑孩子罢了。
结果可想而知,静贵妃大伤元气,丰延苍胎中中毒,不过几年静贵妃便香消玉殒,那时敏妃才知自己上当了。
去找皇后吵闹,皇后不予理会。敏贵妃气急便说将这事告诉丰兆天,皇后害怕了便说她手里有解药,能治好丰延苍身上的毒。
敏贵妃一听心动,朝她讨要解药,但皇后却说,一切等到丰延毅做了太子之后再说。
之后皇后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了,丰兆天又对敏妃不是很感兴趣,三分钟热度就又搂着别的女人入怀了。
后来丰延星出生,敏妃再次向皇后提起解药的事,她便以丰延星的生命加以威胁,敏妃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但做了亏心事又怎能心安理得?夜夜噩梦,折磨的她心力交瘁。每次看到丰延绍丰延苍兄弟俩那与静贵妃相似的脸庞气度,她就害怕的要死。二十年如一日,她便成了这宫里的怪人,丰兆天所有的女人中最怪的一个。
知道了所有的事,岳楚人给予的只是一声长叹。皇后固然心狠手辣,但罪魁祸首更应当算上丰兆天一个。凭他对丰延绍与丰延苍的态度,岳楚人肯定他不爱静贵妃。当初极尽宠爱,想必也是为了某个目的。惹得皇后嫉妒,利用年少的敏妃下毒手,这罪人又怎是一个?
太阳落下西山,岳楚人独自走向西华门的城瓮,戚峰与马车都在那里。
“勤王妃。”蓦地,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岳楚人停下脚步回头,一袭黑色劲装的阎靳正朝她走来。
“你怎么在宫里?”勾起唇角微笑,酒窝浅浅。
“去看苏儿了。”走过来,阎靳脸部线条放松,身上的冷漠淡了些。
“我晌午时见过她。”兄妹啊!她若是有个这样的哥哥,也会觉得很幸福。
“三日后我便要回边关了,临走时来看看她,再相见或许就要明年了。”两人并肩朝着西华门走,阎靳的声音清冽好听。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过我不能送你了,我要去一趟护国寺。”笑眯眯,看来他们也得在今天告别了。
“护国寺?或许你能送我,因为我也要去护国寺。”阎靳微诧,随后扭头看着她,抿起的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真的?你什么时候去?”岳楚人微微挑眉,想来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护国寺呢。
“明日。”阎靳回答,透澈的如同雪山之水的眸子少见的浮起几抹轻松。
“嚯,咱们顺路。”抬手打了个响指,岳楚人红唇弯弯。
“确实顺路。你与勤王何时出发?”微微颌首,剑眉星目万分俊朗。
“他不去,朝上的事太多。明儿大约辰时左右出发,不如咱们一同走?”向玉林讨要医武僧,她若是不亲自去的话,显得太没诚意了。
“好。”阎靳点头,唇角微扬,恍若春风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