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逆

沐焱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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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姨娘自然是不敢说委屈,但是心里又确实觉得腌臜,不由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出去,如今就剩下了自己在屋内做蜡。

    只得强忍着恶心与腌臜,摒住了呼吸过来帮着肖老太君除去了已经污染的衣衫,扔到了地上的木盆里,又跟小丫头一起服侍肖老太君换上了熏过香的干净衣衫。

    小丫头将脏衣服端了出去浆洗不提,任姨娘又着人将肖老太君屋内的几扇窗户都打开了,用以通风透气。

    肖老太君腹泻多次之后,难免身上中气不足,虚汗一阵阵地往外冒。

    一阵轻风从窗口处吹入,将室内的恶臭之气吹散了不少,任姨娘和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肖老太君却怒了:

    “谁让你们开窗户的?不知道我不舒服不能受凉吗?这是存心要我死吗?还不快去关上!”

    几句话就将任姨娘骂的灰头土脸,只得亲自领着小丫头去将窗户都关了。

    因是夏日,屋内本就炎热,如今又有这一股恶臭,越发觉得难闻,让人窒息。

    康姨娘与赵姨娘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过了好一会子,听到外面门响,有丫鬟喊道:“老爷回来了!”

    肖老太君心里一喜,便欲坐起身来。只是数次腹泻之后身上没有力气,于是责备地看了一眼任姨娘,道:“没眼力劲儿的!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任姨娘只得摒住了呼吸过来将她扶着倚在榻上,早有小丫头拿了一个软枕过来垫着。

    肖锦程大步迈了进来。

    连续几日,如意姑娘没有再来邀请于他,这让他与肖老太君原先商议的那一套对策没有了用武之地,让他心里颇有几分失落。

    更让他失落的是,几个谈妥的大客户,都或者明说、或者暗示,说是要再跟如意姑娘见一面,这才肯最终签约。

    他口头上虽然答应着,但是却不想自己先去如意馆开口相求。唯恐这样一来如意姑娘会打蛇随棍上。再跟他提起过门当正房的事情。

    叶爱娇虽然在外修行,不耽误他纳妾,但是若要再娶正妻,却是非要先将这叶氏休了不可的。

    这叶氏虽然好糊弄,但她的兄长好歹也是苏州知府,一方大员,轻易招惹不得的。

    这些年来肖氏的生意之所以能够风生水起,叶希重这个大舅哥可谓是功不可没,虽然他没有明面上帮过忙,但是合作伙伴一听是苏州知府叶大人的妹婿。个个都会高看一眼,多行许多方便。做生意的时候自然就会顺风顺水许多。

    如果自己要休了叶爱娇。只怕这叶希重不会轻易跟自己干休,且以后这生意也会平白生出许多的难处来。

    虽说是如意姑娘如今也能帮上一些忙,但是究竟她的能量能有多大?能否盖过叶希重的影响?如今还不好说。

    因此,在没有权衡好利弊之前,精于算计、以精明诸城的肖锦程,自然是不会轻易来下决断的。

    肖老太君知晓了儿子如今的难处,不觉的这是儿子做的有什么不妥之处。而是断定这是菩萨的保佑少了,所以这才特特地来到正觉寺进香,并奉上了价值不菲的香火银子而毫不心疼。

    肖锦程带着几个心腹,与一众客商沟通,无奈那几个客户的态度都很明朗:若是能够再睹如意姑娘芳容,这合约便可以签,否则,那就此作罢,反正在外面排队等着谈合约的客商车载斗量。也不差你肖氏一家。

    这让肖锦程很是头疼。

    今日肖锦程正陪着那个木材商喝酒听曲儿,就见下人慌里慌张地来报,说是老祖宗身子抱恙。

    肖锦程是个孝子,且客户听罢原委,也很大度地道:“既是令堂贵体抱恙,肖兄尽可早一些回去侍奉罢。我的想法都已经跟肖兄说明,若是不能再见如意姑娘,这生意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的。”说罢扭头就走了,只留下肖锦程跟几个心腹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眼见客户已经走了,肖锦程便带着人忙不迭地赶回了府中。刚一进门,就见康姨娘在那里候着,见他进来,赶忙迎了过来,道:“老爷回来了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也是有了主心骨了!老祖宗这突然抱恙,让我们可是担心地要命呢!”

    肖锦程似乎对康姨娘的这番孝心很是满意,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老祖宗怎样了?请了大夫没有?究竟是个什么缘故?早上不还是好好的么?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干净?厨房里那起子奴才也当真可恶!”

    康姨娘恭谨地点了点头,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肖锦程的身后,道:“老祖宗如今已经是腹泻了几次了,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让人看了真是心疼。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想必这一会子就快到了罢!都忖度着是中午在正觉寺外面茶饭摊子上吃的素斋不大干净,不仅仅是老祖宗,就连着同去的两个随从,这会子也是腹泻地爬不起来了,倒是那几个轿夫无碍。”

    肖锦程“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她,道:“怎么?中午不是在正觉寺中吃的素斋么?”

    康姨娘看了肖锦程一眼,旋即低下头道:“正觉寺中和尚的规矩向来古怪,老爷也是知道的,所以老祖宗一行今日仍是在寺庙外面的茶饭摊子上吃的呢。”

    肖锦程“哼”了一声,怒道:“这正觉寺不过是一间寺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竟是这般的狗眼看人低!我肖府每年敬献的香火银子就上千两,足够他们寺庙里大半年的嚼果了!竟是如此的不知好歹!连一顿素斋也是这般地抠抠搜搜,看我哪一日非要去找他们理论不可!”

    金陵城中一众人等对于正觉寺的香火都很虔诚,其中又是尤以女子为甚。肖锦程却是不信的,他一直笃信不疑的是自己的勤奋、聪明和努力,他一直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自己努力上进的结果,若是果真有菩萨保佑这一说,为何自己小的时候就没有被保佑过呢?终归到底是那时候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无法改变自己的境遇罢了。

    当然,这一番说辞是不能跟肖老太君说的,因为肖老太君笃信正觉寺中的菩萨。这些话,也就是守着一众下人或姨太太,他才会说起来这么地肆无忌惮。

    人嘛,似乎都是这样,在自己重视的人面前,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避忌,唯恐那一句话说出来会让对方不高兴,而在那些低于自己的人之前,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反正,这些人也不敢不认同你的观点。

    康姨娘果然恭顺地一笑,道:“老爷着急,要去找正觉寺的和尚算账,也要等到老祖宗身子大好了才说不是?”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肖老太君的房门外,尚未进屋,就先闻到了一股臭味。

    肖锦程不觉皱了眉头,道:“怎得不熏香?”

    康姨娘仍然是一副恭顺温和的小媳妇模样,道:“老祖宗不让熏的太多,说是呛的慌。”

    肖锦程皱眉道:“那怎么着也该是开一开窗子!”

    康姨娘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跟着肖锦程迈进了肖老太君的屋子。

    肖老太君一见儿子进来,眼中的泪水立即下来了,哭道:“儿啊!为娘的以为都看不到你了啊!”

    肖锦程赶紧几步奔到窗前,一把扶住了肖老太君,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肖老太君正欲说话,不想方才这情绪激动,体内气息流转,只听得“噗……”的一声,紧接着一股新鲜的恶臭味又弥漫开来。

    任姨娘、康姨娘和几个小丫头都知道是肖老太君又一次腹泻了,不觉暗暗皱了眉头。

    肖锦程旋即也察觉,一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肖老太君也觉得有些尴尬。

    大约怔怔了片刻,母子两个不约而同地向两个姨娘怒道:“没长眼睛么?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

    康姨娘似乎早就料到了,微微笑着过来服侍肖老太君,任姨娘虽然心里觉得腌臜,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也是硬着头皮过来。

    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回禀道:“大夫来了!”

    肖锦程赶紧道:“快去领了进来!”

    小丫头愣了一下,心想这将大夫领到这臭气熏天的屋子里似乎是有些不妥,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所能够说得上话的,于是点头出去了。

    孙姨娘领着大夫进了房门。那个大夫先被屋内的臭味差点熏了个趔趄,倒退了两步这才站稳了。

    孙姨娘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候着大夫进门。

    那个大夫知道肖家是大家,且肖老太君身份不同凡响,不敢轻易怠慢的,只得摒住了呼吸,强忍着进了门。

    傅文卿这泻药是根据《医经》中所记载的配置而成,一般的大夫根本就难以诊断出来。因此大夫把了一会子脉,也只是觉得脉象虚浮,有脾虚肠弱之象,其他的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大夫捻须想了一会子,于是道:“如今正是盛夏,脾胃本就容易娇弱,老祖宗又是有些春秋的人了,所以定是在饮食上不洁,才有了这腹泻之症。只需按着我的方子用上几日,并主意饮食温热,莫要着凉了,保管好的。”

    说完之后就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开了一张四逆加人参汤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