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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水最后洗得还剩半桶, 洗得季听这辈子都不想再沐浴了。
“还有半月就要成亲了,申屠川,你就不能再安分半个月?”季听懒得手指头都不想抬, 任凭他帮自己换了干燥的寝衣, 然后没骨头一样躺到床上。
申屠川在她身侧躺下:“殿下若是日日去我那里,我又怎么会不安分?”
“日日都去?你对本宫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些。”季听轻嗤一声, 心想照他这个折腾的法子, 她连去上三天, 老腰就不必再要了。
申屠川闻言想到了她的侍夫,眼中的笑意不由得淡了些,静了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你我是夫妻, 每天都见面的要求怎么就高了?”
他说罢顿了一下,目光柔和的看向她的小腹:“日日同寝,生儿育女, 夫妻之间本就该如此。”
这还没有成亲, 连孩子都想到了,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季听闭上眼睛:“你我可不算什么正经夫妻。”
“虽无父母之命, 但有皇上做主, 如何就不算正经夫妻了?”申屠川说完顿了顿, “莫非殿下不打算同我交换婚书?”
季听无语的睁开眼睛:“开什么玩笑, 都成婚了, 怎么可能不交换婚书?”她费这么大劲把他弄成驸马,为的不就是这份名正言顺么。
申屠川目光这才缓和些, 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殿下睡吧。”
“你明日早些回去,别让旁人看到,还有, 今后不准再来了。”季听困极,说话时嘴巴都要张不开了。
申屠川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那殿下会去看我吗?”
“你没听人说,成婚前见面不吉利吗?”季听不耐烦的将脸埋进他的衣领里,“若是想早日和离,那你就尽管来吧。”
申屠川微怔,回过神后道:“那还是不要见了,”他说完顿了一下,低声问一句,“若我半月不来,殿下可会想我?”
“嗯……”季听已经听不清他说什么了,应了一声后便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申屠川唇角微勾,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季听翌日起床时,申屠川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身上还乏得很,看到伺候的丫鬟后懒散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辰时了殿下”丫鬟扶她坐了起来。
季听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余光扫到桌上一碗冒热气的东西,顿了顿后问:“那是什么?”
“回殿下,是您的养身药。”丫鬟答道。
季听顿了顿,牧与之给的避子汤有养身补气的功效,她便直接称呼为养身药,底下的人也改了称呼……所以为什么会在她没有吩咐的情况下,给她端来一碗这个?
季听沉默片刻:“申屠川今早走的时候,你见着了?”
“回殿下的话,没见着。”丫鬟回答。
季听表情有些微妙:“那你如何知晓他来过的?”
“殿、殿下昨日房中的动静有些大。”丫鬟红着脸回答。
季听:“……”
寝房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片刻之后季听面无表情:“把药给本宫。”
“是。”丫鬟忙双手奉上。
季听一饮而尽,接着咬牙切齿道:“叫褚宴对本宫的院子加强守卫,若是发现申屠川来了,就把人给撵出去!”
“是,殿下。”
季听羞恼的看着丫鬟离开,准备等申屠川再来了,就叫褚宴再把人狠狠揍一顿。
然而申屠川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从这日离开之后,不仅没有再来,还不再派人来请了,似乎真的开始安安分分起来。
季听起初颇觉意外,总觉着他有什么阴谋等着自己,便着别院中的奴才盯着他些,见他一直还算老实,这才放下心来。
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季听从闲人一个,终于变成了大忙人。先前说过大婚事宜一切交给礼部,她以为自己擎等着那日拜堂就好,结果礼部三天两头派人来同她商议,大小琐事都要同她说一遍。
季听整日从一睁开眼就忙,一直忙到晚上才得以休息,累得几乎沾床就着,连饭都恨不得不吃了。
一连忙了十余日,成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大婚前一晚,季听同牧与之等人在厅堂用膳,整个厅里都是静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季听笑笑,企图让他们高兴些:“明日我就要成亲了,都垮个脸做什么,也不说几句吉祥话恭喜一下。”
扶云抿了抿唇,半晌有些失落道:“扶云原本以为,与殿下成婚的人,会是天底下除了皇室,身份最尊贵的人,却没想到到最后只是一介白身……扶云觉得委屈殿下了。”
“不论身份多尊贵,入了长公主府的门,日后也是与仕途无缘的,倒也说不上委屈。”季听安慰道。
扶云轻哼一声:“可招不了身份尊贵的,至少要招个把殿下当眼珠子一样疼的吧?”
他说完还不忘找认同,目光从牧与之脸上扫过后,最后落在褚宴脸上:“你说是吧?”
褚宴顿了顿:“申屠川的事,我日后都不会再说。”
“为什么?”扶云好奇。
褚宴看了季听一眼:“我只要能一直保护殿下就好,其余的事都无所谓,申屠川既然入了长公主府的门,日后便是长公主府的人,他若对殿下不好,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就杀了他。”
季听:“……我明日成婚,你们非要喊打喊杀吗?”
褚宴酷酷的喝了口甜汤,没有再说话,扶云也撇了撇嘴,埋头啃自己的鸡腿。季听斜了这两人一眼,最后看向始终不语的牧与之。
“你呢?也要像他们一样扫兴吗?”季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抱希望了。
牧与之静了片刻,问:“同申屠川大婚之后,殿下会高兴吗?”
季听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愣了愣后回答:“说不上高兴,但会安心。”
“所以也算是好的,”牧与之浅笑一声,朝她举起酒盅,“如此,与之就恭贺殿下新婚之喜,愿殿下平安顺遂率性而活。”
季听哭笑不得,眼眶却有些热了:“你这人……怎么说得好像过年的贺词一般,这种时候不该祝我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吗?”
牧与之笑笑,饮尽杯中物,季听也跟着喝了一杯,浊酒下肚,脑子都清明了不少:“明日府内事忙,你们几个可要上点心,莫让贼人钻了空子。”
“殿下放心,卑职定尽心竭力。”褚宴严肃道。
季听微微颔首,又同他们吃了些酒,这才起身往寝房走去。已经入夏,本该是最为闷热的夜,却因为傍晚时分下了场雨,突然变得凉快起来。
夏夜的微风吹动树叶,远方传来雨后特有的蛙鸣,季听喝得微醺,脚下轻飘飘的,往寝房走时有种新生的感觉。
“殿下,奴婢扶着您吧。”丫鬟担忧道。
季听摆摆手:“不必,本宫想自己走走,你别跟着了。”
丫鬟应了一声,皱着眉头停下了。
季听独自在府中散步,走了半天都没到头,才意识到这座府邸有多大。她看着庭院中的珍贵草木,突然想起了将这些草木送过来的先皇。
当年先皇在时,真是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送给她,因着怕自己离世后她过不好,还在几个资质都差不多的皇子中,选了她的亲弟弟,只为日后有人能护着她,为着她日后能荣宠一生。
只可惜她和季闻都辜负了先皇,辜负了他们的父亲。
季听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面容平静的继续散步,当走到一个偏院的别院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座院子,便是她为申屠川准备的住处,待明日大婚礼成,他便将被她困在这方隅之地,永世都只能做一个空有其名的驸马爷。
“是你逼我的。”季听面容清冷,眼底闪过一丝肃杀之意。
她一向理智大度,前世自己对申屠川穷追不舍,确实对他造成了困扰,他心中恨自己,最后想做送自己上路的人也无可厚非,反正他不来,也有旁人来,她反击几次出出气也就罢了,可这人偏偏得寸进尺,还想重复前世的老路。
她前世对申屠川的那点感情,早就在最后的痛苦中消磨殆尽了,如今重活一世,她怎么可能还如他所愿。
她定定的看着别院大门,静了许久后转身离开,却扎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嘘。”申屠川压低了声音。
季听沉默一瞬:“你何时来的?”
“刚来,殿下怎么会在此处?”申屠川问。
季听表情平静:“明日成婚,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步,结果就走到此处来了。”
“我先前每次来府中,都是从这边经过,此处平日都没什么人,方才看到殿下时,还以为是看错了。”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扬了扬唇角,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同他拉开距离,结果刚一动便被他握住了双臂。
“殿下别动,”申屠川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响起,“殿下先前说过,大婚之前不宜见面,就这样别动,虽然我已经看到了殿下,但只要殿下没看见我,便不算见面。”
季听无言一瞬:“那你还来?”
申屠川顿了顿:“想来了。”
季听:“……”
静了片刻之后,申屠川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抿了抿唇道:“本宫累了。”
“我送殿下回寝房。”申屠川应道。
季听无语:“你不打算让本宫看见你,如何送本宫回去?”
申屠川扬起唇角,捂着她的眼睛帮她转身,自己则从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推着她走。
季听只当他发神经,沉默无言的同他一起往寝房走,路上遇到不少奴仆,看到他们眼中的疑惑,季听莫名有种丢脸的感觉……能不丢脸么,申屠川突然出现也就算了,还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伸手,两只手像把着小儿学步一般,从背后仔细的扶着她的胳膊。
好不容易回到寝房,季听赶紧要往屋里去,却被他握住了胳膊不放开。
“还不走?”季听不悦的问。
申屠川静了片刻:“殿下,我们明日就要大婚了是吗?”
“……你在抽什么疯?”季听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申屠川放开了她的胳膊,轻笑一声道:“没事,只是多年夙愿得偿,有些不真实罢了。”
季听神情微动,半晌转过身去,原本申屠川站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