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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肃问了几个问题。
小孩的回答简练却措辞严谨,条理清晰,这一点很难得。
他在心里点点头,目视九安。
九安一点也不怯生,坦然迎上沈肃的目光。
从刘玉洁的角度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在浅金色的光线下有耀眼的光泽,从来没见过单眼皮的人还能拥有如此有神又明亮的大眼睛。
她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深深的双眼皮,回过神,发现沈肃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刘玉洁微微窘迫,视线微晃。
沈肃收回视线,盯视九安,“你这棍法是南派还是北派?”
南派武当,北派少林,道士与和尚的齐眉棍耍起来区别很大,前者略娘,后者矫健,其实不存在谁比较厉害,关键是看使棍的人。
九安正襟危坐,“北派,家师乃永州少林寺一圆大师。”
一圆大师?没听说过。
“你年纪太小,倘若进东营控鹤队,恐怕难以服众。”
“我会让他们服气的。”九安道。
刘玉洁愣了下,想象不出柔软的九安也会说这么霸气的话,但他眼神明净,并无半分倨傲。
沈肃道,“是吗?你准备打赢他们?”
九安迟疑的点点头。
“那也只是口服心不服。”沈肃道。
因为他的年龄摆在这里,一群大老爷们败在一个孩子手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时日一长,必会生乱。
沈肃瞪了一眼想要插嘴的刘玉洁,转而对九安道,“这样吧,你先在骑锋队的马场待一段时间,会驯马是吧,如果做得好,两年之后我亲自安排你进控鹤队。”
马场?刘玉洁本能想到自家马场里那些抱着干草到处跑的马夫,心生不悦,“为什么一开始就把人丢进马场?难道你生来就很厉害吗?好不好至少也要给个机会试试再说。”
堂堂副总兵的情面居然就是安排人进马场,呸!早知道打着勋国公府的旗号花点钱最差也能进城兵营。刘玉洁没想到沈肃是这样的人。
“好。”
她还没开口九安居然抢着说了一句“好”。
你别被他骗了啊,他的能力根本就不止这点,把你塞马场简直就是……刘玉洁眉目沉凝。
“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沈肃忽然将话锋对准她。
“像什么?”
“老妈子。”沈肃回。他起身唤了一名随从进来,安排他带九安去骑锋队马场熟悉环境。
刘玉洁也想跟去,沈肃提醒她,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那你会一起去么?”她问。
沈肃嗤笑一声,“开什么玩笑?让我一个副总兵送小兵去骑锋队的马场?那是去当兵还是去巡检,他以后还想不想与身边的人共处?”
劈头盖脸一席话训的刘玉洁哑口无言。
她一个内宅女子哪里懂这些,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他真的很厉害,功夫特别好。”刘玉洁不放心的补充一句。
“我知道。”沈肃说,功夫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但功夫好又怎样?兵营又不是逞凶斗狠的地方,也没见哪个武状元一定能当将军。”
好像有些道理,但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这样的语气,让她听起来莫名的刺耳。刘玉洁捏紧了袖中的小荷包,犹豫要不要将礼物送给他。
“生气了?”沈肃察觉自己方才的语气有点急躁,瞄了眼门外的侍卫,都立在廊下,门也关了半扇,便小声道,“是我不好。”
倒也不算他不好,毕竟他懂得东西比较多,还是先照这样安排吧,刘玉洁也不希望九安太过顺风顺水,哪个男儿不得经历一番千锤百炼。
考虑清楚,刘玉洁后退一步,对沈肃非常正式的敛衽一福,“谢谢。”
谢谢!
沈肃着实受宠若惊。
“谢倒不必,你只要不趁我大意的时候敲我闷棍我就谢天谢地。”他夸张道。
他的意思是她非常小人么?
刘玉洁诧异的抬眸,仿若白瓷的肌肤在碧空如洗的天气里几乎要反光。“你不招惹我,我何曾为难过你?”
他回,“是呀,我不招惹你,你就不会为难我,所以我才招惹你。”
否则,你还会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她迟疑了一下,沈肃现在的一举一动真像前世与她成亲半年后的样子,奇奇怪怪,喜怒无常。在阿爹失势之前,她尚且有些战斗力,并不怕找茬的姨娘们,自然也不太怕沈肃,但寡不敌众,防不胜防,岂有不吃亏的道理。没过多久,阿爹失势,失去娘家庇佑再加上佟氏落井下石,刘玉洁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完全就是奇迹,要知道那时肖姨娘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绿衣脸上的疤就是她的恨意,她恨刘玉洁曾经当着众姨娘的面掌掴她。
但值得庆幸的是沈肃也没那么喜欢肖姨娘,两个不得男人喜爱的女人成天瞎折腾,有时候刘玉洁都想问一问肖姨娘: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何偏偏跟我过不去?本来沈肃都快要忘记我,托你的福,害我三天两头在他眼皮底下晃。
为什么不说话?沈肃望着她。
有明亮的光线投来,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浅色的金,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沈肃想起春分三月枝头那一朵浓丽的海棠,悄然吐露几分青涩的娇艳。
你懂我的意思了么?他在心里问,有些期待。
刘玉洁回过神,干什么?
他心里一空,没好气道,“现在就剩下一件事,你可得想清楚再说。”
说得好听,每件事还不都被你推三阻四,她嘴角不屑的微牵,即便那些推拒都有不可反驳的理由,但还是架不住她对他天生的敌意。
“这个不用你提醒,但你也别忘了答应保护我的事!”她说。
他“嗯”了声。
怎么?后悔啦?刘玉洁嗤笑一声,不无讽刺道,“从这个教训你最好记得,不要去占女孩子便宜。”
倘若不是他非礼她,事后心虚害怕,又怎会留下三件事的承诺。
“如果我再答应你三件事,你还会让我亲吗?”他忽然问。
女孩的脸色骤然变了。
糟糕,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口。沈肃脸上呈现尴尬之色,“哈哈,开个玩笑。”
也许努力营造到现在的东西就要被这个该死的“玩笑”毁了!
他轻咳一声,等着她激怒,也或许又是一巴掌,但不能让她得手,否则下衙的时候同僚会笑话他。
可是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静,一潭死水般的沉静,可闻针落。
他数着呼吸,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恼羞成怒的讥讽诅咒,也没有义正言辞的一刀两断,她只是缄默的望着他,就像打量一棵树,一块石。
就当他快要忍受不住上前道歉的时候,她忽然动了。
朝他走来,立在离他最近的距离,以没有起伏的口吻道,“你弯腰啊。”
沈肃的神情与身体同时僵住。
“你不弯腰我够不到。”她平静道。
你又疯了?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沈肃半天才找回呼吸,呼吸竟有一丝刺痛,如针扎在肺里。
她,她怎么可以答应这样的要求!
“洁娘,”他有些慌了,“我,我不该说那样轻浮的话。你是女孩子啊,怎能答应这种要求?”
她问,“可这不正是你心里想要的么?”
我是想要,但我不要你这样的答应!他愤怒。
怎么,怕了,怂了?“倘被阿爹知道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她侧首视他,“不过我阿爹不会知道,因为亲一下又不是盖了擦不掉的戳,况且我们又不是没亲过。”她满不在乎,“如果亲一下可以换三件事,那我亲你十下好了。”
左不过多刷几遍牙。
她连韩敬已都敢亲,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下不了口?
但像沈肃这样好利用的人却没那么容易找到了,无论身份,身手,头脑还是彼此迫切需要的某些东西。
他心如擂鼓,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忽觉喉间发干,努力去拆她攀过来的小手,她的力气那么小,人也那么小,放在平时都不够他一指头的,如今却轻而易举擒住他,捏住他的七寸,让他的挣扎看上去那么的可笑。
洁娘,别这样,你是好姑娘。
他纠结的闭上眼,唇间一热,脑子便也“轰”的一声烟花绚烂。
她好香。
嫁给我好吗?他只能抱着她小声呢喃。
而她所说的亲一下,真的只是亲一下。
刘玉洁缓缓离开他的唇,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回,现在总共欠我四件事。想好之后我会找你。”
你,怎么能这样?他怔怔望着她。
我就是这样。
不过一个吻罢了。
如果失去亲人失去家,似无根的浮萍四处飘零,那时,恐怕什么男人都能亲我。
刘玉洁掏出袖中的荷包递给他,“这是你应得的。不过现在只能兑现这么多,剩下的来日方长。”
沈肃还未从震惊中苏醒,目光僵硬的落在手心的荷包,普通的料子粗糙的针脚,一看就是在外面的杂货摊随便买的。
可是这里面有东西。
是她送给他的。
她,在送他礼物么?
心悄悄跳了两下,他攥了攥荷包,“洁娘……”
我喜欢你,是真的。他脱口而出,目光一凝。
偌大的房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佳人踪影。
他追出去,只看见那一抹甜美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与清冷,走至花坛边沿时,白皙的小手微微一扬,有方洁白的锦帕飞出,随风翻滚两下,落进淤泥中。
那是她方才擦嘴的帕子。
愣怔片刻。
既然这么嫌弃我,为何还要亲我?!
气得沈肃恨不能将手里的荷包也丢进花坛,事实上他也这么干了。
门口的侍卫面无表情的目睹副总兵将一个东西掷出去,飞得很远,在半空画出一道弧线,落入花坛,然而没过多久,他又走出,在花坛附近转了一圈。
不知他在搞什么。
“大人,东西落在您后面十步远的位置。”一名侍卫忍不住提醒。
沈肃哦了声,果然在十步远的地方找到,淡定的捡起,重新塞回袖中,在侍卫不解的目光下,镇定的走回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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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阔的场地,一眼望过去,对面的人只有花生米大小,但场中央骑在马背上的少年不时从身边掠过,尘烟四起,十几个少年争夺一只球,汗水,阳光,野性,无不令在场的少女心中波澜起伏。
这恐怕也是她们唯一能正大光明欣赏异性的场合。
刘玉絮眼睛不时往方晓恒身上瞥两眼,微酸,但一想到沈肃的样子与身世便好过了一些。
“你又要干什么?”刘玉筠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为什么她就不能安静的像个名门闺秀一样的坐一会儿?
“我要去官房。”刘玉絮咕哝一声。
其实是想透透气,逛逛皇家的花园。
刘玉筠对她十分不放心,便多指派了一名宫女陪她,免得冲撞了贵人。
沿途一片枫树与月桂,正应了秋景,怪不得马球赛选在这一块儿。两名教养极好的宫女陪她去官房,又小心翼翼引她回去,但回去时的脚步明显慢了许多。
“两位好姐姐,我能去那亭子里坐一会儿吗?”她指的方向是一处高地,层层叠叠的苍翠似乎蔓延到半空,在那浓绿之间露出一角琉璃瓦,是座俯瞰整个宫殿的观景台。
因这里极少有贵人走动,且又离马球赛场不远,两名宫女对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但依然小声提醒,“小姐,我们不能待太久。”
知道了,我就看一下。
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这皇城究竟何等瑰丽雄浑。
可她们万万没想到亭子里居然有人,平时连只猫都懒得爬过去的地方居然坐了一个男人,更倒霉的是这男人还是郡王。
有内侍厉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郡王在此,还不退下。”
两名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立刻告罪,拉着发呆的刘玉絮疾步退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
刘玉絮怔怔的忘了收回目光,直到那人察觉出,忽然抬眸,视线甫一对上,竟让她生生打个寒噤。
是的,她从不知男人也能长得这样漂亮,但他的眼神令她感到害怕,不敢直视,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回去之后落座直至球赛谢幕,刘玉絮始终未吭一声,任由刘玉筠牵着她给公主谢恩,然后离开。
背过身走了一会儿,仿佛有什么感应,她忍不住回了下头,这一回头便再次看见了那个人。
半挽的黑发很长,垂在腰下,他很高也很结实,却对高禄公主温和的微笑。
骄傲的一直用鼻孔看人的高禄忽然变成依人的小鸟,娇娇柔柔的绕着他撒欢。
那样的人,也只有公主才配得到他的温柔吧?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刺痛了眼,刘玉絮感到无比消沉。
回去之后茶饭不思,董氏以为她撞邪,请道士回家做了三天法事,烧了一碗黄表灰给她灌下。
又苦又脏的黑色汤水灌了一肚子,刘玉絮连呕带吐,终于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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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的山耳猫喜欢晒太阳,四处溜达,但更喜欢缠着刘玉洁,一旦她在家,它的活动范围便是她周围十几米内。
红罗从家里带来一包药,又在小厨房包了几个虾饺鱼饺,装作去枫泰堂的样子,来回路过鸿澜上房好几圈,都未能遇到那小畜生。
为了能在主子面前邀功,她也是拼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连老天都在帮她,小畜生出现了。
喵,它嫩声嫩气的叫了声,熟练的窜上太湖石假山。
喵呜,红罗也叫了声,“快下来啊,给你好吃的。”
嗷呜,山耳猫龇牙,对她警告的吼了声。红罗哪里还敢上前,一面在心里骂一面将虾饺鱼饺放在地上,心道“我若不离开,这畜生也不会下来”,便扭身朝树行走去,闪身避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窥。
谁知小畜生连看都不看一眼,“嗖”地一声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
哥哥说山耳猫虽然有灵气,但遇见吃得一定会上前闻一闻,这也是捕捉山耳猫的唯一方式,不过这玩意太稀少了,难得碰上一回。
一定是吃的不合它口味。
谁知道它喜欢吃什么啊!红罗忽然有点后悔揽上这倒霉差事,真是提心吊胆又累人,可一想到从此以后就能压红绸一头,吃点苦受点累什么的便也认了。
她厚着脸皮接近顺才。顺才是小长房专门伺候猫儿狗儿鸟儿什么的小厮,惯会调理畜生。
顺才刚满十五,正是既害羞又冲动的年纪,禁不住红罗撒娇,便送了她一只银玲鸟,看上去蛮可爱的,将将孵化了不到一个月。
“谢谢你,顺才哥。”红罗掩着帕子轻笑,小手一扬,帕子随风飘到顺才的脸上,顺才面红耳赤。
她垂眸眼珠乱转,趁机瞄了一眼山耳猫的伙食。
为什么那么肯定那就是山耳猫的伙食呢?
除了它谁能用如此奢华的食盆,透明的玻璃,像宝石又像玉,这可是海外舶来货,很贵很贵的,也不怕打碎了。
里面居然是鸡肉,白斩鸡,闹了半天,这小畜生不爱腥味爱吃鸡啊。
不久之后,鬼鬼祟祟的红罗提着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往石头上一丢扭头就跑,这回小畜生也没跑,一动不动伏在山顶,好奇的盯着地上的鸡腿。
可它也不下来。
急的红罗恨不能掐住它的脖子摔死算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红罗觉得可以宣布任务失败了,也准备好回去挨刘玉絮一顿骂的时候,假山上那团毛绒绒的小身影忽然动了!
哈哈哈,它动了,终于动了!红罗两眼放光。
毛绒团子轻灵的跃下假山,圆圆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小心翼翼靠近鸡腿,前爪拨了下。
喵呜~
一声脆弱的哼叫,小山耳猫不停挠鼻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甫一回过神,连滚带爬的逃走。而地上白森森的鸡腿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连人闻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红罗用纸包起“作案工具”悄悄溜回二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掩埋,这才一脸得意的去刘玉絮那里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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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耳猫病了。
不吃不喝,油光水滑的皮毛也渐渐暗淡。
顺才急的大哭,能用的方法全用过,可他不是大夫,就算是大夫也不一定会给猫治病啊。
绿染让他将山耳猫的吃食拿出来检查,也没查出问题,问他最近可有什么人来过?顺才一愣,想起长房与二房不合,而且他还送了红罗一只银玲鸟,便矢口否认,没有人来过。
好不容易往猫嘴里喂了一点汤,又被吐出,刘玉洁红着眼圈,问大夫来了吗?没来再去催一遍。
山耳猫“喵”了声,前爪勾着她裙角,不让她离开。
刘玉洁懂它的意思,抱它在怀里。
大夫一来,吃点药就没事了。
可是大夫对着一只猫还真没办法,喂了点基本的草药,能不能活他也说不准。
好好的为什么变成这样?难道在外头吃了不干净的吃食?
可是山耳猫从不靠近生人啊,更别提来路不明的东西。
一只猫的死活在刘涉川眼里无足轻重,但女儿为此不开心,他便放心不下,吩咐管事去鸟兽坊挑几只波斯猫儿,什么白的黑的灰的黄的,但凡跟山耳猫一般大小的每样来一只。
结果不到半天功夫,洁心园到处都是猫。
刘玉洁已经坐在从勋国公府驶向东营兵马司的马车上。
这是沈肃送的,他又那么了解山耳猫,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这回没有预约,兵马司的衙门岂是她想进就能进的,绿衣劝她,“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待沈大人下衙的时间再……”
“时辰也快到了,万一他提前出来去兵营什么的……”刘玉洁喃喃道。
她喜欢这只猫,尽管是讨厌的人送的。
如果它死了,她一定会伤心落泪,过后也许会遗忘,如常生活。
但它现在还有气,她便无法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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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肃翻身上马,心里还在琢磨三皇子的事,忽然听得一声细细的呼唤,“沈肃!”
他回首望去。
黄杨木的大马车,帘子被撩开一角,露出刘玉洁半张黯淡的小脸。
火气“噌”地一下被引燃,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先送上门。
沈肃“哼”了声,催马赶路,身后果然又传来她一声呼喊。
她是不是以为他没听见,呵呵,他是故意的。
刘玉洁抱着山耳猫追来,葱白的小手就要去够他手里的缰绳,沈肃怕伤到她,便勒马停驻,冷着脸问,“这不是刘二小姐么,又有何事吩咐在下去做?”
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上回还好好的,且还送了他礼物,怎么说变就变?但刘玉洁并不想与他一较高低,淡色的双唇微翕,“我的猫生病了。”
猫生病也要来找我?
我是你家管事妈妈吗?沈肃唇线抿地紧紧,故意为难她,“所以这是第三件事?”
这样也算一件事么?刘玉洁一愣,转而又想为什么不算?他又没有为自己无偿做事的义务,便点点头,“嗯,第三件。”
怀里的山耳猫艰难的睁开眼,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又缓缓合上。她知道这样很蠢,为一只猫值得吗,可心脏像是被一只手反复揉来搓去的疼,那么再让她蠢一次吧,只此一次。
谁能比她更懂事?他故意刁难她的,难道真的看不出?其实她大可以赖账啊,真的,只要她赖一句,他都会投降。沈肃心口发闷,见她背过身飞快的擦了把眼角,又若无其事的侧头道,“你身边那个叫周明的大夫很厉害吧,请他过来好吗,小灰……可能要不行了。”
见她这副样子,再多的火气也不禁消了三分,沈肃又气又无奈。
可是她真的很过分!
送他一只粗制滥造的荷包,里面工工整整叠着半张水运司“货引”。
凭这半张货引可去水运司领取梨州运来的“好东西”——一名豆蔻年华的歌伎。
还是梨州今年刚选出的花魁,因为稀有,做不到一下送他十个,所以先给他一个解馋。这是刘玉洁的想法。
沈肃好半天没上过气。
两个人的视线不禁撞在一起,她眼里有伤心和困惑,而他,深沉幽邃的背后是爱恨两难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