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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在手,卢天寿的态度又不一样了,忙不迭让座,吩咐下人上茶,问清了苏敏的籍贯和姓氏,给他开了一张捐纳总督官职的凭据。
苏敏落座后就吹嘘起自己产业如何如何大,可谓日进斗金,说得卢天寿眼睛瞪的溜圆。说到最后,苏敏道:“咱家大业大,出点钱都没什么,就怕改朝换代后,没了产业。这里如果势大,咱还可以多多捐助,以资军需。”
卢天寿听说这位财神爷还有油水可挖,就开始说自己实力有多么强大:“咱红阳教有教徒两百多万,现在是兵精粮足,光直、鲁、皖、豫就有雄兵百万,前两天我们还劫了清廷的漕粮,沧州的大库都堆不下了,够我们吃上半年的。你看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打下了一府七县,济南府马上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说不定今年可以到北京去过八月节啦。”
苏敏故意咋舌说道:“怪不得这一路上看得都是将军的兵,以后我们的小生意还要将军多多照应。”他说着,伸手从姚秋山那里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放在桌上推到卢天寿面前,“这是一点小意思,是专门孝敬将军的,各大水陆码头都能兑现,我们商号的货都是从南边来的,以前是走运河,现在运河被封,就要走陆路了,沧州以后是常来常往的,还请将军给个方便,给咱开个行路的引子,一路上也安全。
“好说,好说。”卢天寿笑着收下了银票,从桌案上抽出一张已经盖了红印的纸,在上面“刷刷”写了几笔,递给苏敏,上书“滋有我教教民罗敬轩,前往各处办理教务,凡教中弟子不得拦阻,此令。”后面盖着“大明之宝”的红印。
凭着卢天寿开出的行路引子,苏敏等人在以后的几天转遍了红阳教控制的一府七县,在离开大军的第十天回到了大城县,当晚众人在中军大帐几乎讨论了一夜。
其时,山东、河南、安徽的巡抚、布政使、总兵都已经到了,因为山东距离近,又是剿匪的主战场,按照苏敏的命令,山东绿营和驻防八旗的游击以上的武官也被召来。听说钦差大人回来了,当晚各省的巡抚等官员一起来请安,结果被中军官挡了驾,说钦差大人一路劳累已经歇息,已经传令明早升帐议事,请各位大人明早在大帐见面,众人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刚刚四更,牛角号突然吹响,沉闷的号音在兵营里回荡,外面有人高喊:“钦差大人升帐啦!”,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劈啪啪的刀枪相击的声音,想是士卒在大帐外面列队。
大营是扎在县城以南的一片荒地上,四周用木桩围住,里面是一顶连着一顶的牛皮帐篷,在中心就是钦差大帐了。大营里二万多人按统属,列成若干个方队,沿着大帐两旁排列,现出中间长长的甬道。
马兰峪大营虽然属御林军,但远离京城,少了很多诱惑,所以军中的风气还好,再加上这几日乌其格的严格督训,还按照苏敏的嘱咐,在路上裁汰下来三千多老弱病残、吸鸦片的和老兵油子,剩下的几乎个个都是英武之士。只见他们一个个方队或全部持矛,或全部持刀,挺身而立,素伦的蒙古骑兵也成两个方队,骑手约束着马儿,站得一丝不乱。大帐门口站的是新军营的士卒,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挺枪直立,腰间还挂着大刀片子,一手持枪一手按着刀柄目不斜视,钉子似的站岗,满营甲兵如林,刀丛剑树,一声喘息咳嗽不闻,肃杀得令人窒息。
他们到了帐前,中军官板着脸传令道:“钦差大人传各位大人进帐!”
各地的军营废弛已久,平时就是点兵操练、巡抚阅兵也是懒懒散散的,大家敷衍了事。今天到了这里,二十几个人见到这个阵势,都被唬得有些迷糊、有些木登,下意识的跟着走过甬道,进来大帐。大帐中已立有二十多名将军,看顶戴都是参将、游击以上的,披甲银袍,雁序旁列,十名亲兵在大帐顶头侍立,中间簇拥着一位青年将军,未披盔甲,穿的是身前身后各一团四爪行蟒的贝子官服,戴着镶有六颗东珠、上衔红宝石、三眼花翎的顶金龙二层朝冠,白净面皮上,目如点漆,眉分新月,俊雅得令人一见忘俗,这就是新晋靖毅固山贝子的苏敏。
三省的巡抚和布政使年年都要进京觐见,皇宫里是建筑的巍峨雄伟使人心虚,这里却是因为人而心胆俱寒,总兵们更是没法说了,都是满把冷汗,双腿发软,竟然忘了见礼。直到穿着七品武官服色的陆虎一声大喝:“报名!”这一行人等才乍然一惊,纷纷跪倒请安。
苏敏也不叫起,朗声说道:“宣圣旨!”
姚秋山上前一步,照本宣科将奕詝在德胜门外宣读的圣旨又念了一遍,等众人三呼万岁之后,苏敏才请他们起身。
三位巡抚中,除了山东巡抚左清易属于肃亲王包衣奴才出身,没有什么派别外,安徽巡抚密隆阿和河南巡抚彭闾安,一个是奕忻的门人,一个是穆彰阿的门生,下面的布政使和总兵大多也是圈子里的人。他们两人已经得到北京的指令,一个兵、一粒粮都不能调到山东,不过他们看到今天这个架势,心中直打鼓,不知道等会儿是否顶的住。
苏敏说话了,从声音上看还是很柔和的,使他们的心略定了定:“各位大人一路辛苦了,本钦差奉旨赴三省剿灭红阳教匪,还要仰仗各位的鼎力相助。”
听到这些官场套话,密隆阿思想放松了许多,嘴皮子也利落了:“钦差大人的威名,卑职等早有耳闻,对大人的文滔武略是倾慕以久,红阳教匪虽一时势大,但皆为一群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大人一到定会即刻平定。”
这是套话对套话,要说起来不知这些老官油子会扯到哪去,于是苏敏直入主题的问道:“彭大人、密大人,本钦差的咨文可曾收到,不知这次列位大人带了多少兵来?”
彭闾安道:“大人的咨文卑职等收到了,但我河南的教匪也是闹的非常厉害,武涉县被教匪围了三天,直到河北镇的邱总兵带援兵到了,他们才徐徐退去,其它各府也是闹得很厉害,河南的兵马实在捉襟见肘,实无多余的派到山东来了,下官已经向皇上上了折子请求派援兵到河南教匪。”彭闾安给苏敏送上了一个软钉子。
苏敏又转头问密隆阿:“安徽好像也没有派兵来吧,密大人安徽的匪情是不是与河南差不多呀?”
“是,是,钦差大人洞察秋毫,安徽匪患虽然比河南稍好一些,但也确无多余的兵员可调。”
苏敏并不接话,又问他们身后的总兵:“各位总兵大人,两位抚台说的可是实情?”
几个总兵都急忙点头称是。
彭闾安和密隆阿等着苏敏继续逼问下去,可苏敏却转移了方向,说道:“左大人,滨州府的绿营管带可来了?”
左清易躬身答道:“来了。”向身后一名三十岁穿着从三品游击官服的武官说道:“田大人快来拜见钦差大人。”
那人向中间迈了半步,腿一软跪倒在地报名道:“汉军旗山东标兵左营滨州绿营管带,田徵卫叩,叩叩叩……见钦差大人!”
“正月十五日到十六日,你滨州有五座县城被教匪攻陷,那个时候田大人在哪里呀?”苏敏冷冷的问道,但声音并不严厉。
田徵卫来的时候心里就忐忑不安,看苏敏好像并不是特别生气,胆气也壮了一些,说道:“教匪起事是在灯节上,开头报来还以为是有人打架闹事,到后来各县报教匪攻打县衙,起兵谋反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说是有十万教匪,咱营中只有四千多人,半夜出城怕遭了埋伏,又怕州府出事,就没有出城,专心保住了州府。”
苏敏格格一笑:“这么说田大人还有功劳呀,你派兵出去侦察了没有?”
“卑职想各县报来就准了,没……没侦察。”
“我告诉你,当晚各县来攻打的教匪都不多,无棣县甚至只来了不到一千人,说句实话,只要你那天随便救了哪个县,今天就能救你一条命。哼哼,一夜之间,五县陷落,五个知县两个被杀,三个自尽,百姓惨遭蹂躏,你该当何罪!”苏敏越说越激动,叫道:“姚大人,宣军法。”
姚秋山站出来说道:“遇敌不前者——杀!纵敌逃脱者——杀!奉调不从者——杀!”几个“杀”字把人听的寒毛直竖,听到“奉调不从”彭闾安和密隆阿都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敏喝道:“把他推出去,给我斩了!”身后的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几下就扒掉了田徵卫的官服,利索的绑了起来,就要往帐外推。
刚才的话语像一声声炸雷,把田徵卫轰的愣神了,现在才醒悟过来,跪倒在地求饶道:“钦差大人,饶命啊,我妹妹是四爷的侧福晋,看在四爷的份上,饶命呀!”
听说他是奕詝的大舅子,苏敏心中一凛,但马上镇定下来,冷峻的说道:“军法无情,就是四爷现在在这里也不会饶你的。好在你也不是孤身一人上路,我还给你找了两个伴,也算配的上你,马兰峪大营一个参将在军中狎妓,一个游击带人抢了一间铺子,现在都在外面押着,等着你呢!”田徵卫在没有人声的惨叫中,被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