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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胡同的房记书店。
掌柜房前声正在柜上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他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干事的时候,打得一手好算盘,手指几乎不沾珠子,就在算盘上方舞动,不一会儿,一本账册就算完了。他手里打着算盘,眼睛却盯着账册,间或还瞟一眼门口,看看伙计招呼客人是不是尽心。
日已西斜,店里已经有些暗了,这时已经没什么客人了,伙计也是无精打采的。忽然,门口一暗,从外面走进了两个客人,都是一身儒生的打扮,年岁都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领头的一个眉如弯月,穿着月白色长袍,后面的一个肩宽腰细,着青色马褂。这两人一进来,放眼一扫,看见店内宽阔,一排排的书架齐整,各类书籍摆放有序,种类也是很多,不觉得点了点头。
伙计见这两人有些面生,但眉宇间器宇不凡,忙打起精神上前招呼道:“两位公子,第一次来小店来买书吧,我们这里百书齐备,经史子集应有尽有,不知您要点什么?”
月白色长袍的公子,用右手的折扇敲着左手,悠闲的说道:“是要买几本书,不过先随便看看,我买书可是要最好的,文章写得再好,若是印的不好,那是最煞风景的,那些烂纸页、墨纸团就不要拿出来献眼了,先带我看看你这里的印制最好书。”
房前生一看这两位口气挺大,怕伙计招呼不好,忙把账本一合。出来拱手道:“呵呵。二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好书之人。您来我们这里算是来对了,可济南城要是到我们这还不满意,那您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长袍公子笑道:“呦呵,掌柜的口气不小,那些象牙书签绵缎轴面装门面的书,不看也罢,我要的好书是纸好、墨好、装订好的书,可不是为了摆到书架子上好看的。”
房前生笑道:“公子一看就是有真学问的人。哪里会买摆架子的书,我们书店是五十年的老字号了,前店后坊,自己印的书自己卖,书印的不好不是砸自己招牌吗?”他说着从架子上拿起一本《四书集注》递给长袍公子,接着得意的说道:“您看看我们印的书,这可是用的和田桑皮纸,这种纸薄而韧,着墨牢,您就是翻阅千遍也不会卷边。放个百年还是墨迹清晰。这纸从新疆直接运来,一刀纸合着五钱多银子呢。”
他看见两位公子开始对书感兴趣了。又接着介绍道:“这纸也怪,一刀一刀的纸在北方怎么放都没事,就是不能过淮河,要是过了,不长时间就烂了。但要是印成了书却是久放无事,所以这纸江南没有,由于新疆遥远,远途运来的纸价昂贵,小印书坊根本不敢进,这纸又挑机器,有些大印坊也不会弄,所以整个山东省就我们房记才有。”长袍公子听了,神色一动。
青衫公子接过书,用手捻着书页,满脸不信的神情说道:“吹牛了吧,欺负我们第一次来,桑皮纸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哪有这么好?”
房前生虽被抢白了一番,但得意之色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将书随意翻开,对着光放置在与视线相平的位置,说道:“两位公子再看看,这书是否还能看得清字。”
这两人当然就是微服查案的徐金书和宋铁城,宋铁城顺着房掌柜举书的方向看去,果然上面的字迹虽对着光,但一点也不反光,还是能清楚的看清文字。宋铁城点头道:“此书果然纸用的好,行,这书我就买两本。”房掌柜忙吩咐伙计给包起来。
徐金书突然插嘴道:“掌柜的,这书我看缝脊尙软,墨香扑鼻,可是新印的书?”
房掌柜笑道:“公子真是有心人,这就看出来了,这书的确是新印的,刚刚摆出来还不足十日,崭新的。哎,那边一排书都是新印的,这书纸贵价高,平时印的少,正好这次江宁的钟山书院逢开院百年之庆,典礼之期就定在九月重阳,曾在书院就学的读书人募款印书捐给书院,他们一次花了三万多两银子印书,选的就是这种最好的桑皮纸,把我们的库存纸用的差不多了,后来交货剩了一些,就摆在店里卖,您要现在不买,等卖完了,那要等下一批和田的桑皮纸运来,再印成书,您还得等上一年才行。”
徐金书打开扇子,动作悠闲的扇了扇,叹道:“钟山书院我也是仰慕之至,江南文风鼎盛啊,一次花三万两银子印书也算是大手笔了,不过书定的这么多,要印好,还要送到江宁去,时间可有点紧呀,你们不能误了九月重阳的典礼之期呀。”
房掌柜更是得意,说道:“谁说不是呐,也就我们房记了,要是别家肯定误期。为了这单生意,我们印坊所有人都上阵,编撰的编撰,排字的排字,刷版的刷版,连轴转,累得够呛,幸亏周记印房搬家,我们东家把他们的人也请来帮忙,才算是没有误期。”
徐金书啪的把扇子一合,说道:“好,就是你们了。实不相瞒,我们是按察使司谭大人的幕府清客,我们谭大人是军机处奎照奎中堂的门生,中堂大人也是九月重阳办六十大寿,谭大人准备了些寿礼,但总觉的不能出众,在中堂的门生中不能露脸。今日我给谭大人出了个主意,让大人将自己收集的奎中堂的诗稿编撰成册,在寿宴大宴宾客之时献给老大人,让老大人在宾客面前露露脸,他一定喜欢。谭大人听了也觉得此法最好,可是愿意花大价钱,但找不到印书坊愿意接这活,现在离九月初九只有五六日了,别的印坊怕时间不够了。我正在踌躇不决,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了,没想到你们这里倒是快手,还有最好的和田桑皮纸,你是老印书的,不知这时间可够?工钱方面没问题,只要时间赶得及。”
给一省的臬台帮忙,那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说钱不钱的,以后光凭着这层关系,市井的黑的白的都会让三分的,房掌柜当然晓得这层意味,他忙点头道:“哎呦,公子,您可找对人了,全济南城也就我们敢接这个活儿,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开工,我们印坊全部的书手都去帮忙,最迟后天就编好,再用两天给您印出来,快马送到京城,绝不误谭大人的事。”
徐金书故作兴奋,说道:“行,活就找你们干了,不过时间还要抓紧,书要与谭大人的其他寿礼一起出发,明天就要编好书,嗯……”,徐金书故意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你再把周记印坊的全部书手也找来,工价我再给你们加两成,有些手稿搬运不变,拿出府谭大人也不放心,你们今天晚上就到臬台衙门去编书,一晚上编撰好了,明天就开印,你们仔细点,这桑皮纸的书按时到了京城奎中堂府,咱们谭大人就露大脸了,除了书价你们的赏赐也少不了。”
房掌柜笑的嘴都合不拢,连忙道:“小的谢公子了,到时保准让谭大人满意,除了书价,其他赏赐是万万不敢领的,就算小店孝敬公子了,只要以后多照应些小店,小的们就心满意足了。”
徐金书满意的点点头,打开扇子轻摇道:“那我就先回臬台衙门去请大人将书稿准备好,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呀?”
房掌柜略一思忖,答道:“凑集人手,准备好材料,一个时辰就足够了,这样,太阳落山前我一定带人到臬台衙门,公子看可好?”
徐金书把扇子一合拍在手心,说道:“好,就这么着,这两本桑皮纸书我先拿着,送给大人看看,做个样子。”
两人出了书店,走了老远,转过街角宋铁城才问道:“大人,别的印坊您问都没问,怎知这种纸只有房记印坊才有?”
徐金书咧嘴一笑,卖关子道:“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不可说,若是你肯拜我为师,为师就让你也见识见识徐某的断案神技。”说完摇着扇子继续往前走。
徐金书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宋铁城从后面赶上来,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叫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不由分说,连磕了三个响头。
徐金书吃了一惊,左右看看,巷子里幸亏无人,连忙拉起宋铁城道:“我是说笑,宋统领何须如此。”
宋铁城不理,站起来又是拱手作了一揖,追问道:“拜也拜了,还请师傅指点。”
徐金书摇摇头无奈的笑道:“宋统领还真是性情中人,事已至此,那我就不得不说了!”
“请师傅指点。”
徐金书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你知道,在京城时我和苏大人是同窗,我们的师傅可是北直隶大大有名的孔老夫子,他老人家那是衍圣公的嫡系后人,学富五车,冠绝京师,尤其以学问繁杂博闻而闻名京师,连皇上都请孔老夫子去讲过经筵。有一日,老夫子让我晚上二更时分到他书房去一趟,这可是破天荒的,要知道老夫子的书房除了他自己是谁都不让进的,我想这一定是我读书用功让老夫子看上了,要收我做亲传弟子,当晚我早早的去了。”
“啊?!老夫子当晚可传了什么秘笈?”宋铁城追问道。
“没有,我到早了,老夫子还没来,我闲得无聊,在他书房中乱翻,无意中看到了一本济南房记印坊用和田桑皮纸印的《孟子集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