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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州府出大事了!
一夜之间,全州府的大夫甭管有名无名,连兽医都没放过,全被请进了滕州穆家,据传是穆员外的爱女穆晓晗突然咽气,众医束手无策,可是急坏了穆府上下。
也急坏了谢府上下。
你道为何?因为好巧不巧,次日一早,那滕州府全体单身汉的梦中情人谢家千金谢烟谢大小姐也病危了!偏生整个滕州府的大夫都在穆家候着,去穆家请,穆家铁门一挡,治不好穆家小姐一个大夫也不让走,谢家的快马跑遍了整座城连个兽医都没请到。谢员外又急又气,在谢夫人一嗓子女儿不好我也不活了的哀嚎声中,备了轿亲自去穆家请人。
谢员外亲自登门,穆家铁门自是挡不住,但是想请走一两个大夫?穆员外冷哼一声,等治好了我的爱女再说吧!
两鬓斑驳的谢员外指着穆员外鼻子大骂:“你个老不死的!”
一夜未眠的穆员外掐腰回喷:“我就不死,你来咬我啊!”
给穆家小姐把了不知多少次脉的某大夫扑通一声跪下:“穆老爷,我等真的无计可施啊!”
哭红了眼的穆夫人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扑进了爱女闺房哭嚎:“我的女儿啊!”
洛浮生随着张捕头来到穆家时,这一幕正在激情上演。
哎?你问为啥会有官府的人来?因为谢员外眼看以礼相待请不走一个大夫,干脆喊来家仆准备动武了,穆家不比谢家业大,家仆也比对方的小了一号,打不过干脆报了官。
为捉采花贼忙活了一晚上的张捕头眼都没合,见穆家来报官还以为是采花贼没采成谢家小姐转采了穆家千金,慌慌张张带着人马就赶来穆家,哪知一到就被眼前的阵势给吓住了。
穆家小姐的闺房外,以谢员外为首的数十壮汉VS红眼持械的众多穆家家丁,哈嘿吼呀打的那是一个不可开交;闺房内,穆夫人正嚎得起劲儿,十来位抱着药箱的大夫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这……什么个情况?”张捕头拉住一个脑袋都被敲破还要抱着扫帚往前冲的穆家小家丁,一头雾水的问。
“你别拉我!这谢家的太过分都欺负到我们大本营来啦我要——张捕头?”打了鸡血的小家丁瞧见官府来人,鼻头一耸,哇得一声哭了,扒着张捕头的胳膊一指乱成一团的众人,“谢家欺负人!呜哇——张捕头你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呜哇哇——”
瞅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个子家丁,张捕头头皮一阵发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打着哭嗝的小家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个清楚的空当儿,洛浮生悄悄摸进了穆小姐的闺房,蹭到了正扑在自家女儿床边嚎得不能自已的穆夫人身旁。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夫人,夫人,穆夫人!”
“你若是去了,娘也不活啦,我的宝贝心肝儿啊——”
“穆夫人!嘿,穆夫人,你先别哭,你看我一眼,穆夫人!”
“我的晗儿啊——”
“穆夫人,我有法子治好大小姐!”
“我的——哎?”穆夫人终于不嚎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不知道啥时候立在身旁的小衙差,激动道,“你刚才说你能治好我女儿?”
洛浮生点点头,是字还没说出口,人已被穆夫人一把拉起拽出了房外,冲着打的正热火朝天的众人喊道:“孩儿她爹!别打啦!咱们闺女有救啦!”
正和谢员外对撕的穆员外松了咬着对方耳朵的口,混战一团的诸多穆府家丁也停了手,连带着刚听完小家丁的哭诉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的张捕头也望了过去。
这一望不要紧,正看到穆夫人持着新晋小衙差洛浮生的胳膊,激动地朝着穆员外挥手:“这位说能治好晗儿!”
“洛浮生!”
张捕头急了,这臭小子什么时候会治病了?
洛浮生只当没听见张捕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对着闻言便冲过来紧紧握住她双臂“你能治好晗儿?”“真的能治好?”问个不停的穆员外猛点头:“我能治好,真的能治好!”
“洛浮生!”张捕头一个跨步冲上来,将洛浮生往旁边一扯压低声音怒道,“你瞎凑什么热闹!”
洛浮生无辜地眨眼:“我没凑热闹,我真的能治好穆家小姐的病。”
被张捕头这么一打断,本救女心切的穆员外略微冷静了下来,这才看清洛浮生是一身衙差打扮,看长相也不过十几岁,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这位小哥,不知师从何处?我家晗儿又是患了何病?”
洛浮生掰开张捕头拉着自己的手,没有立即回答穆员外的话,反倒是走到院中四处打量了一番,不时摸着下巴嗯几声,目光最后落定在被几位衙差强行与穆家家丁阻隔的谢家人身上,装模作样的哀叹一声:“作孽啊作孽……”
众人一头雾水,穆员外不解道:“小哥何出此言?”
“穆员外,穆小姐的病乃是人为。”洛浮生意味深长道。
穆员外怔愣片刻,随即恍然大悟,一指谢员外怒道:“是不是他们下的手!我就说谢家的怎会平白无故就来我家抢大夫!”
谢员外一听跳脚嚷道:“姓穆的你少血口喷人,我看我家烟儿的病多半是你们捣的鬼,故意拿穆晓晗生病当借口把全城大夫都请到你家来!”
穆夫人不愿意了,一擦眼角泪花尖声回道:“谁会没事拿自家孩子开这种玩笑,谢员外自重!”
两家当家的一对喷,各方小的摩拳擦掌又要开干,张捕头慌忙走过来当和事佬,扯住洛浮生紧张道:“谢穆两家是世仇,官府向来不爱参合两家的事,你少给我添乱!”
洛浮生拍拍张捕头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张,摇头晃脑的走到谢员外身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来。
谢员外被洛浮生瞅得头皮发麻,双目一瞪:“你这小衙差,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摆什么架势!”
穆员外则给洛浮生撑腰:“衙差小哥,既是人为,你就好好说道说道,不用怕!”
“哈哈!”洛浮生大笑一声,青稚未开的五官竟显出几分神秘莫测之感,“方才穆员外问我师从何处,洛某不便明说,只问谢员外一句,你家女儿此刻可否是面白唇青,气脉两虚,如濒死之状?”
谢员外面色一惊,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穆员外也怔愣住,这小衙差方才所言,明明也是他家女儿所患之症的症状。
“这便没错了。”洛浮生背手甩袖,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
张捕头友情提醒:“别摸了,你没胡子。”
洛浮生转眸望向穆员外,继续道:“穆小姐也是此症,且无人能找出病因,我这话可对?”
“对对对!”穆员外这下信了洛浮生,急忙道,“不知我家晗儿,到底是患了何症?可还有救?”
“有救自是有救……”洛浮生面露为难之色,眸光在穆员外与谢员外间打了个来回,“就看俩位,要不要救。”
“当然要救!”
“肯定要救!”
两位员外异口同声,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是听懂了洛浮生的话外之音。自家女儿与敌家怕是得了同样的症状,虽不知这病从何处来,但眼下救人最要紧,管不得那么多。
“你要多少钱,说吧!”谢员外大手一挥,已有家仆掏出了成沓的银票送到洛浮生面前。
洛浮生两眼一亮,还未说话,穆员外冷笑一声:“在我穆家地盘,谢员外倒是大方!”话落音,穆家家丁也捧了成沓的银票站到了洛浮生面前。
“哈哈哈哈哈……两位员外太客气了……”洛浮生打着哈哈,心想这当员外的就是不一样,出手贼大方!她都没想过要钱,就赶着送上来,嘿嘿,不要白不要!两手一伸,双方银票统统入怀,“两位小姐所患乃是同症,且是绝症,无药可医。”
此话一出,可是急坏了两家员外,洛浮生赶忙又道:“不过我说能救,自是能救。”
“既然如此,那就快救!”穆员外等不及,走过来扯住洛浮生就外女儿闺房拽。
“治好我家烟儿,谢某必有重谢!”谢员外见状一扯洛浮生另一只胳膊,作势要往外带。
“哎哎哎——”洛浮生可不想被这两位爱女心切的爹当成拔河的绳,慌忙将铺垫了许久的话丢了出来,“不是我救,是你们救!”
穆员外愣住,谢员外也一脸困惑,不解洛浮生是何意。
甩开两个老男人的手,洛浮生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向谢员外:“谢员外,你可还记得谢小姐出生之时,曾有一位道人拜访过贵府?”
“你是说方游道长?”谢员外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方游道长的徒弟?”
洛浮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问道:“那道人给你了个主意,可助谢小姐躲过一劫,是不是?”
谢员外点头,对洛浮生肃然起敬:“正是,我一直都是按照方游道长所言行事,从未说出那个秘密……难道,这劫还是未能躲过?”
见谢员外上道儿,洛浮生笑了:“谢员外,你只记住了那道人的话,可还记得老祖宗的话?”
“老祖宗的话?”谢员外一怔,似有所悟,神情有些慌乱,“你是指……难道说这是先祖的惩罚?”
洛浮生点头:“你明白就好。”
穆员外依然一头雾水,见洛浮生与谢员外好似达成了共识,立马认定自家女儿的病铁定与谢家有关,当下大怒:“果然是你们谢家在搞鬼!”
谢员外也不作辩解,神情肃穆地看着洛浮生:“既然如此,罪在谢某,烦请高人出手相助,事后谢某一定履约!”
“啊……这个嘛……”洛浮生伸指挠挠脸颊,略为难道,“既然我淌了你们两家的浑水,自然要帮到底。可是你肯履约,穆员外却不一定了。毕竟,谢小姐是谢家独苗,穆小姐可还有兄弟在外……”
言下之意,这事不是你谢家说了算。
谢员外表情一僵,他闭眸深吸一口气,似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再睁眼时,双眸一弯,唇角上翘,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笑呵呵地走到穆员外身旁,大手往对方肩膀一搭,开口就称亲家:“亲家啊,以后我家烟儿就全仰仗您来照顾了!”
穆员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姓谢的你中邪了?”
谢员外依旧笑意满满:“待烟儿与贵女病愈,谢某立马派人上门提亲!聘礼嘛好说,穆兄尽管提!”
“……”穆员外云里雾里,偏头看向洛浮生,“他这是怎么了?”
洛浮生笑眯眯开口:“没怎么,就是这家伙把儿子当闺女养了二十年,一朝想明白,想给他儿子恢复男儿身了。”
“哈?”穆员外怔了怔,将洛浮生的话吞进肚子一番消化,随即睁大了双眸,指指谢员外,又指指自己,结结巴巴开口,“你你你……他他他……我我我……哎?!!!”
满院子的人你看我我瞅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向视穆家为死敌的谢员外竟然主动跟穆员外称兄道弟,穆员外更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还有这小衙差刚才那句话,谢员外给儿子恢复男儿身?什么意思?谢家不就一个闺女?
张捕头不愧是当捕头的,一把扯过洛浮生,满脸震惊道:“谢烟是男的?”
洛浮生一撮鼻子,用不大不小正能被院中诸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是的。”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在场的单身汉们,齐刷刷将求证的目光射向谢员外。
谢员外不愧久经商场,对这如刺在背的诸多视线丝毫无感,继续笑眯眯地揽着全身僵住似还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穆员外肩膀:“穆兄啊,咱们两家的姻缘乃是老祖宗定下的,你可反悔不得啊!”
穆员外干巴巴地瞅了谢员外一眼,嫌弃地打落对方凑近乎搭上来的手,向洛浮生追问:“就算谢烟是男的,这和我家晗儿的病有什么关系?”
“这个啊……”洛浮生叹口气,指指笑得满脸褶子的谢员外,“他为了不履你们谢穆两家老祖宗定下的婚约,故意将谢烟扮作女子来养,惹怒了两位祖先的在天之灵,故降此惩。”
“如此来说,我穆家纯属是无辜被牵连了。”穆员外气冒三丈。
洛浮生闻言一笑,托了下巴回问:“穆员外这么说的意思是,不会反对谢穆两家联姻喽?”
“我什么时候——”穆员外下意识反驳,话未说完便又吞了回去。
没错,即便是谢家不曾撒谎,他也不一定会履行先祖定下的那个荒唐婚约,定是……定是先祖察觉到他有此想法,才会降难于两家……穆员外握紧拳头,这才明白方才洛浮生为何会说,谢家只有一子,而穆家小姐还有兄弟……
穆夫人也是知情的,见丈夫陷入了沉默,慌忙走过来眸中带着几分恳切:“老爷,晗儿是你亲生女儿啊……你万不可意气用事……”
“说什么胡话!”穆员外斥了夫人一句,按住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冰起一张脸,转身朝满面堆笑的谢员外道,“晗儿是我穆家的长女,你们谢家也是有名的富贵,婚事决不可从简,聘礼我会列出单子送到贵府。我丑话说到前头,聘礼没有商量,你们谢家若是有一项不同意,这婚我穆家就不结了!”
“就这么说定了!”谢员外哪里还顾得穆家未来会不会狮子大张口,眼下救人最要紧,自是穆员外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员外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献殷勤的谢员外,朝洛浮生道:“先祖之约,我们谢穆两家自是不会再推脱。如此,晗儿可是要好了?”
“非也非也。”洛浮生摇头,她背手在院中又转了一圈,“你们虽肯履约,可这惩罚已降,想要躲过去,还要派人去地府走一遭。”
“地府?”谢穆两位员外面面相觑,谢员外双手一拱,对洛浮生的态度越发尊敬,“还请高人指教。”
“我既插手,就勉为其难代走一趟罢!”鱼儿终于上钩,背对众人的洛浮生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转身,提出了要求,“只不过,需要当年定下婚约的两位祖先的贴身之物做引。”
“这有何难。”穆员外主动道,“我穆家祖上留下的传承之物,除却随葬墓中的,小哥尽管挑拣。”
谢员外则有些作难:“太祖母当年遗留之物大多已送至主家,我府中所留甚少啊……”
洛浮生眸光一滞,随即摆摆手,示意无妨:“有件常用的就成。”
“那便劳烦高人了。”谢员外松口气。
此番一来,滕州府衙新晋小衙差洛浮生一跃成为谢穆两家大户的上宾贵客,就连成功“护花”驱逐了采花大盗的张捕头都不及。而谢家小姐本是男儿身,有着世仇的谢穆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也如春风一般,顷刻吹遍了滕州府的大街小巷,一时无数单身男儿梦碎,老百姓饭前茶后的话题又多了一个。
青桐书院外,李寡妇鱼丸摊,一个身着水青色长袍外罩苍色开衫的年轻男子吸溜着将烫嘴的鱼丸吞下,听着食客八卦完谢穆两家的恩怨情仇,掏出几枚铜板往桌上一拍。
“老板娘,鱼丸不错。”
李寡妇笑盈盈送客。
“李大姐,你向张捕头推举的那位洛小哥如今发达了,可有回来送过银两?”席间有食客发问。
欲走的年轻男子步子一顿,支棱起了耳朵。
“这还用说,你瞧李大姐身上这套新缎子做的衣裳!”
“洛小哥也非忘恩负义之人,据说还要掏钱重修青桐书院……”
“乱说什么,那臭小子可没这么好心!”李寡妇话虽如此说,脸上的笑意却是遮不住了。
年轻男子勾起唇角,这小丫头,虽然贪财,倒也用之有处。听说她要代谢穆两家去地府谈判,他倒要去看看,这地府路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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