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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二姐!”少年指着屏幕。
一阵风吹过,是刚才高调炫富的车队从行人身边飞行器似的嗖嗖嗖过去,吹得她一头发丝好像蒲公英一样飞起来。
林轻的头发还没及肩,监狱里头规定,刑满前三个月才可以留头发。她进去前一侧的头发已经及腰,判决下来后全部剪掉。
她在风中理了理头发,盯着黄毛少年看了看:“你是于二晴的弟弟?”
少年挺了挺背:“你认识我姐?”
林轻抽着嘴角:“现在谁不认识她?”
少年非常赞同:“也是!你想要我姐的签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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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宁好像很忙,晚上八点多回家的时候,林轻正坐在拆迁房外的水缸上啃黄瓜。她人轻,坐在水缸沿儿晃着两条腿折腾,缸也没倒。
他下巴上青了一块,脸上扔擦着很厚的粉,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刚吸过毒似的。
看见林轻,燕宁不自在地把手里的盒饭放在台阶后头,找了堆砖头抹了抹:“姐你来了怎么没打个招呼?吃过了么?见着楚乔姐了么?她怎么样了?”
林轻“嗯”了一声,敷衍道:“她没怎么变。”随后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招工,包吃包住?”
燕宁不理解:“姐,你不想在那房子里住了?!”
林轻耸耸肩:“客人太多。”
燕宁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弯腰摆手:“姐!不、不是我说出去的!我谁也没告诉!打扫都是我自己去的!”
林轻跳下来拍了拍他:“我知道。总之,有没有这样的工作?工钱无所谓,热闹点就行。”
越热闹越安全。
燕宁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别说,还真有个!以前在老家一起混的兄弟,这几年也不知道哪搞了笔钱,现在在横滨路开咖啡馆。”见林轻不理解,解释道,“白天开咖啡馆,晚上就变成酒吧,因为每天凌晨三点才关门,所以免费给员工提供住宿。”
他说完,有点担忧:“不过……是个给人端咖啡倒酒的工作……姐,你还是别去了,我再给你想想别的…..”
林轻好似完全没听见:“要面试吗?招刑满释放人员吗?”
这几句话听在燕宁耳朵里有点玄幻,他尝试想象了一下林轻穿着制服给客人端茶倒水抹桌子的画面……
真的不会上演动作片吗?
“姐,那地方……晚上有点乱……你可能……不习惯……”
林轻:“能比监狱里头还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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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收盘的时候,林轻再一次见到了姜楚乔。
这一次她只点了两份,边吃边听姜楚乔汇报:“今天大盘几乎没有浮动。就像你说的,一万封里头有大概1500百封是预测准了的。你是打算趁热打铁还是……”
林轻把勺子一扔,擦了擦嘴:“针对这1500封邮件继续发,还是从-200到400之间取值。另外预测错了的8500封也不急着放弃,随便填个数发出去好了。”
说到这儿姜楚乔也大概猜到林轻要干什么,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安:“到时候真的会有人给我们投钱?林轻,你和我说实话,这事儿你有多少把握?”
林轻很听话地老实说:“我不知道。”仍旧是吃完就走,“不过骗人这种事,一般都没什么成本,大不了再被抓进去罢了。”
姜楚乔其实胆子一向不小,不然也不能拎着张假证招摇撞骗许多年。
但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胆大者有所敢为有所不敢为。这种找一万人搞诈骗的事情,姜楚乔还是有点小小地不敢为:“林轻,我们这么干,会不会进去?”她身子前倾,凑近了看林轻,“有句话我很多年前就想问了……”
“林轻,你就从来不知道怕吗?”
林轻把200块扔在桌上:“钱还你,楚乔姐。”说完站起来拎起大布包,“这次我不是要骗钱,我确实打算做点投资。”
姜楚乔不信:“你根本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如果赔了呢?”
“赔了……”林轻把包背在背上,“就算他们倒霉。”
姜楚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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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路的东城,白天只有一层营业,看着不过是富丽堂皇中带点小清新的咖啡厅;到了晚上咖啡壶收起来,酒瓶子摆上去,二楼舞池一打开,就变成了披着酒吧外皮的夜店。
领班站在吧台后头,一边擦咖啡杯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姓名?”
“林轻。”
“年龄?”
“二十三。”
“性别?”
站在一边儿的燕宁上前一步:“孙茜姐,这人都摆在这儿了……”
孙茜抬头瞟了眼燕宁,冷哼:“我面试还是你面试?”
燕宁畏畏缩缩说不出话来,林轻回答:“女。”
孙茜把咖啡杯摆成一排,这才抬起头瞅了一眼林轻,很快就移开目光:“是本地人吗?”
“是。”
“学历?”
“高中毕业。”
“是够低的。怎么没念大学?家里没钱?”
燕宁头上汗都要下来了:他怎么就忘了,这孙姐也是个刺儿头,脾气直逼当年的林轻。别说一山容不容得下二虎了,这点地儿够不够她们俩打架都是问题。
就在燕宁做好“只要林轻一发飙就立刻舍身取义抱住她离开现场”准备的时候,听到林轻平静回答:“成绩不好。”
孙茜“哦”了一声:“挺老实啊。以前干过么?都有什么工作经验?”
林轻难得十分配合:“没有工作经验。”
孙茜放下手里的布,走到林轻面前,仔细打量她几眼:“高中学历,今年23,没有工作经验。你前几年都干什么去了?不会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工作经验吧?”
“坐了三年牢。”
眼前一黑,孙茜正略夸张地张着嘴站在她面前,瞪了眼燕宁:“才放出来?我说燕宁,你最近办事越来越飘逸了啊,吃过牢饭的都敢往我店里领了。”
纵然燕宁是个别人踩他一脚、他还给人家擦擦鞋的好脾气,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孙姐,你怎么说话呢?!吃过牢饭怎么的了?我也吃过啊,咱店的老板东哥当年还是和我一起进过少管所。”
孙茜走回吧台,单手翻了个高脚杯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再大声点,最好让全店都知道老板以前的事。”对着说不出话来的燕宁翻了个白眼,“不敢说了?不敢说就快把人带走。这么大尊佛我可请不起。”
燕宁踌躇半天,上前一步:“东哥在不?我和东哥说去。当年咱们在里头还是上下铺的,东哥的裤子都是我洗的,东哥不会这么不讲情面。”
孙茜呵呵一笑:“去啊,再讲一遍你怎么给他洗裤子的事,反正你都讲了十几遍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靠裤子关系赖多久。”
燕宁的脸“蹭”的一下红得像刚偷看了邻居小花洗澡,细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东哥不会像你这么想的,东哥……”
一只电话砸在他面前的吧台上,孙茜敲了敲杯子:“这么有信心,你现在就给老板说,让他给你开后门放个没经验还有前科的进来?最好一个月再给她开两万块好了。”
燕宁盯着电话说不出话,只垂在体侧的手不自在地一抽一抽,半天没动作。最后还是林轻扛起大包叫了他一句:“燕宁,走吧。”
外头难得有几分太阳,燕宁心事重重地跟在林轻后面,半天挤出来一句:“林轻姐,你别生气,她那个人就是那样,捧高踩低的,对下头的人从来没个好脸色。”
燕宁十分不安,按照他脑子里的剧本,林轻刚才应该已经把东城砸成东荒,把孙茜揍成孙子了。
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还脾气特别好地招呼他走了。
这让燕宁一路上都神色恍惚的,生怕林轻是出来买西瓜刀,买完了回去好拼命。
就在他神情紧张眼神直往五金店瞄时,却听林轻问:“我原来也是这样吧?”
燕宁一愣,赶忙摆手:“姐,你和她怎么能一样?这不能比啊姐,你比她……”
林轻点头:“是,我比她有文化。”
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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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拿到工作,又把东西扔回20块钱的小旅馆。晚饭前燕宁接了个电话,连饭也没吃就出去了。
摸了摸兜里的180,她决定省一顿是一顿。
到了晚上11点的时候,坚强少女林轻饿得趴在尽是烟头洞的小旅馆床上。
一番挣扎之后,她抽出10块钱扶着墙挪了出去。
风还是有些凉,她在街头十分有目的地走着,可惜经过的餐馆大多已经打烊,有几家还开着的,还是看上去180都不够来碗汤的。
繁华的街道,层层叠叠的路灯和车灯,冷风吹得她的小身板直哆嗦。
这个时间在外面走的大多是呼朋唤友或是携家带口的人,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像她一样孤家寡人在路上飘面条的。
在23岁的某一天,没钱、没工作、没朋友、甚至没饭吃的林轻,穿着破棉袄站在街上,在这个孤单寂寞冷的夜晚,打了个应景的喷嚏。
转了半个小时,可算看见个便利店。刚要冲进去搞盒泡面,不经意看见映在身边玻璃墙上的一个侧影。
两秒钟后,林轻毅然决然冲进了这家午夜还在营业的高档茶馆。
没想到大半夜喝茶的人还不少,竟然三三两两一桌,把不大的茶馆坐了个半满。
一群随时可以跳起来制服入侵者的肌肉块聚在一起喝茶……这人真是走到哪都好大排场。
林轻扫了眼因为她的进入而齐齐把屁股从椅子上掀起来一点的“客人”们,直接走到窗边的角落里。
在那里,之前在便利店见过的马甲肌肉男,正背对着她坐着,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棋盘。
他的对面,那人穿着一件灰色毛衣,袖口和领口处整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衬衫扣子一直系到脖颈,停在尖尖的喉结下两指处。
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若不是眼下那颗泪痣,倒像极了老僧入定;可一加上那颗欲拒还迎的痣,画风又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林轻对马甲男比了个“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手势,抱胸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只见马甲男每走一步,就报两组数字,分指在棋盘上的起始和结束位置;男人听到数字以后,仍是闭着眼睛,想一会儿,拿起笔在桌上的白纸上也写下两组数字,马甲男再照着这两组数字在棋盘上移动棋子的位置。
林轻看得几乎吐血:这都是一群什么人什么爱好?这种时间,这种地方,一大帮子保镖坐在这儿,陪一个哑巴下盲棋。
关键是,他下的如果是国际象棋或者围棋之类,林轻还会觉得可能是拍电影,可这人一脸庄重带着一大票人在这儿下的是……
跳棋……她五岁以后就没碰过的跳棋……
她其实本来只是饿,可是现在心里却有一股火,一拱一拱地往上冲。
据说相当一部分周游过世界的人,回去后都会得上或轻或重的抑郁症,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从高大上到平淡无奇的落差。
现在林轻的抑郁就源自此。
林轻爆发的时候,他正在纸上写一个数字。她一把抽掉他笔下的纸,引得反应奇快的马甲男立刻跳起来把她按在了桌子上。
她咬着牙,艰难地抬头对才睁开眼茫然看向这一幕的男人淡淡说:“喂,想要回你的4200块,就出去陪我打一架。”
找个人痛快打一架……
这个心愿,她攒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