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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这边几个人扯着锦带连成串,情况非常危急,那边几个人的情况也不乐观。陆同章右手紧握戳进石缝里的钢枪,左腋下夹着摔昏了的老船工,吃力地伸出脚试探着想登上一块凸出的岩石;杜飞虎大刀横担在两个凸起的石棱之间,他左手扣着刀背,右手被吕会声十指交错死死箍住,后面又被大马猴一样的王兴揽腰抱住,三个人的重量全集中到扣住刀背的左手上,硌的他疼痛不堪。
吕会声用哭一样的腔调嚷嚷:“老杜啊,你可抓稳了。我找到落脚的地儿就来救你。”
杜飞虎憋着气说:“嗯,你快点儿!”
“嗯,快,快了!”吕会声说着话,晃着身子,想荡悠到左侧岩石。那块岩石处于他和陆同章的中间,陆同章够不着,他也够不着。他荡悠几次都是差之毫厘。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丝毫不通水性的他始终没敢拿出颇为擅长的“猛虎扑食”的蹿跳,他知道,一旦失手,摔下去可不是还算理想的“狗吃屎”的结果了,那将会成为被浪卷走的“落水狗”。在关乎性命的关键时刻,他谨慎再谨慎,一直这么试探着荡来晃去,就是不跳。
吕会声的谨慎和犹豫,可害苦了杜飞虎,他感到被摇撼的手脖子快要脱臼了,大叫道:“老吕你他娘的跳啊!晃个什么劲儿?哎?哎?王兴你他娘的往哪儿抓?放手,快放开!”
王兴在被带动着摇摆晃悠,抱着杜飞虎的腰往下滑,滑到了尴尬的位置,抓到了不该抓的更尴尬的地方。他也意识到了这种不便说出口的尴尬,就缓了一下手,想往上挪挪位置,却反而往下滑的更快了。情急之下,他又把杜飞虎的裤子“哧哧啦啦”地撕破了。王兴拼尽力气合拢双臂,面部紧贴杜飞虎屁股的位置,总算止住了下滑的趋势,双手抱紧杜飞虎的大腿,再也不敢有丝毫松动了。
堂堂的漕帮堂主被人抓到了“鸟”,又被撕破了裤子,露出了屁股,是多么难为情的荒唐事!杜飞虎窘迫、羞恼的无以复加,不再理会还在荡悠的吕会声,也不再顾及无比疼痛的、快要脱臼的手脖子,哇哇大叫着骂出一连串的脏话,踢打着双脚,也晃悠、扭动起来,极尽所能地想要摆脱王兴。
王兴就像扎根寄生到杜飞虎身上的毒瘤似的,极力忍耐着踢打,嘴里喊着:“冷静,冷静,老杜你不要踢了。”胡抓乱拽着往上爬。双脚终于盘缠住了杜飞虎的脚,却把杜飞虎的鞋和布袜给褪了下去,掉进了海里。
堂堂的漕帮堂主杜飞虎成了赤脚大汉,更觉狼狈,更觉难堪了。他声嘶力竭地大骂了起来,连吕会声也一块骂,几乎用尽了他博闻强记的一切骂人的字眼。
吕会声和王兴此时都保持着高度统一的心思,只要不掉进海里,随便你骂吧。所以,吕会声和王兴依然重复着各自的动作,一个像老猴子荡秋千,一个像大猩猩爬大树,还不停地安慰、鼓励杜飞虎“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别松手!”
王兴和吕会声的折腾,把杜飞虎害惨了,他扣刀的手被勒出血来,血滴落到他自己的头上,落到他自己的屁股上,落到王兴的脸上,溅到吕会声的身上,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他不愧为漕帮堂主,可真是个钢筋铁骨般的硬汉,有非同一般的毅力和理智。他血肉之躯的人似乎还可以坚持,但坚硬的石棱好像难以承受了,与刀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被磕掉了一些小石块和粉末,吓得他们三个人慌作一个蛋。
在不可开交的危急时刻,张新成施展着“壁虎吸附功”沿着崖壁上凹凸的横切面小心翼翼地移动着,靠近了那块吕会声和陆同章都没触及到的那块岩石。他一登临到那块岩石上,就对吕会声招手,说:“荡过来,把脚给我。”
吕会声问:“你行吗?可要抓稳当了!”
杜飞虎用力晃动胳膊,喝道:“你他娘的还废话?快跳过去啊!”
吕会声这才闭上眼睛,配合着杜飞虎甩胳膊的力道,拼尽全力悠了一下身体,把自己扔了过去。
吕会声把自己扔出去的力道实在太威猛,张新成在面积狭小的岩石上没敢硬生生去接手,而是扭住吕会声的脚腕,施展太极柔劲,四两拨千斤,回旋放收。像似把吕会声当作玩具一样抡了两个圈,消解了力道后,才双手卡住吕会声的腰间盘,像栽柱子一样把他立直了。
杜飞虎终于腾出了右手,但没立即去援手不堪重负的左手,而是先狠狠地向屁股下的王兴头上打了两巴掌。
王兴把脸埋在杜飞虎的屁股下,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快让他们来救咱们啊!”
等张新成和吕会声联手解救下王兴后,杜飞虎倒替着手扳着石棱自行脱险了。
陆同章的腋下夹力承受着老船工的体重倒是绰绰有余,但若是想独力把昏迷的老船工安全地救上去却没把握。张新成和杜飞虎联手举起吕会声,探了过去,卸下陆同章腋下的负累。陆同章一得轻松,立刻换手用力在枪杆上按了一下,借着枪杆的弹力,向上翻身跃起,并乘势拔出钢枪,在崖壁上一点,再借力一跃,登上了崖顶。几个人搭成人梯把恢复了些意识的老船工传了上来。
几个人陆续往上攀爬,陆同章这才看到微弱的晨曦光晕里,脚底生根的独孤冷月英姿威武的架势。见她拽着锦带虽然不卑不亢,却也是咬牙硬撑,将要溃败于一线。陆同章吃惊之中不禁油然升起敬意,急忙上前帮忙抓稳了锦带。
独孤冷月可算是松了口气,嘶哑地喊道:“月影、如月,快点上来!”
冷月影承上启下,受力最大,抻的笔直的小身板儿简直快要被撕裂了,多么希望着能快点儿上去,可是她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啊!她叫喊着:“林天鸿,你个混蛋,再不上来,我可要放手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如月你放手,不要管他们了。”
林天鸿说:“你可千万别放手啊!我正在想办法。”狠了狠心,想把雷星扔到不远处的一块凸石上,考虑到那块凸石太小,雷星未必能稳定到上面,就没敢冒险。这时,听到张新成说:“林兄弟,这儿,把雷星给我。”
雷星胆怯,怔怔地问:“把我给你?怎么给?你可别胡来!”
林天鸿摆动胳膊悠荡起雷星,口中说:“拿好盒子,闭上眼睛。”吆喝一声“去吧!”奋力一扔,雷星腾云驾雾般飞向了张新成。与此同时,冷月影被抻的又发出了一声哀叫。
张新成这次没有用像“接纳”吕会声一样的手法“接纳”雷星,而是跨开马步、屈膝沉臀、浑圆摆动手臂、行云流水般拂动挥洒出一团太极真气,双掌托住雷星的腰胯位置“四两拨千斤”地原地转了一圈,紧接着施展“斗转星移”中的借力打力之法,振臂一举,把雷星扔了出去。
雷星再次腾云驾雾,被抛上了崖顶。被杜飞虎和王兴一起接住,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
张新成又对林天鸿说:“林兄弟,你也悠过来,我接应。”
林天鸿抛开了雷星这个“包袱”,感到格外轻松,说:“不麻烦了。我自己能行。”微一摆动身体,贴近了崖面,伸手按了一下,立即施展“捷步登云术”,一个翻身,登上了那块凸石。他向上收紧了沈如月的锦带,冷月影才摆脱了上下两端被抻的痛苦局面。
林天鸿和沈如月轻松登上了崖顶,但冷月影被抻的太久了,已经没有力气施展轻功顺着师父的锦带攀爬,只能依旧直挺着凹凸有致的身体,任凭上面的人往上拖。独孤冷月不忍心看着冷月影在上升的过程中被岩石磕碰、磨擦,又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抖锦带,把冷月影抛离崖壁,凌空拎了上来。
沈如月把身体上下绷直的冷月影拥在了怀里,心疼的要掉眼泪:“师姐,师姐你怎么样啊?”
此时已是朝日初升,海天相接处一派辉煌,仿佛有万千条金色的灵蛇在弹跳舞动。在辉煌的光芒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咻咻喘息不迭的冷月影苍白面孔上凝着一层流光溢彩的汗珠。
另一拨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崖顶上,满腹牢骚,怨天尤人,然后又各自笑了,苦笑着埋怨天不遂人愿,也悲怆地慨叹大难不死、绝地逢生。终于脚踏实地了!
风平浪静了,耳畔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了。
杜飞虎向石崖下一看,说:“嗨!他娘的,要知道下面这样,还不如松手大家跳下去呢!”
大家俯身向崖底探望,只见崖高数丈,壁如刀劈斧凿,但崖下却有许多礁石露出水面,舒缓激荡的波浪下也能隐约看到无数暗礁乱石。没有风浪的礁石堆里,水波荡漾,简直就是理想的嬉水圣地。
王兴往下看着,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拖累杜堂主了。凭我的水性,抱住礁石能在水底憋气一炷香的时间。”
吕会声笑了,歪腔斜调地说:“那些礁石又硬又滑,可比不得杜堂主的屁股软和,你是抱不住的!”
杜飞虎在王兴头上拍了一巴掌,瞪着眼吼道:“叫你再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你他娘的给老子弄的!”他手揪着破裤子,展示王兴的罪证,又抬起光脚,叉开脚趾,扭动着。动作夸张,模样滑稽,实在有失漕帮堂主的身份。
王兴摸着头,傻呵呵地笑了笑,脱下已经磨出窟窿的靴子递给杜飞虎,说:“老杜,对不住了!你先穿我的,等回到中原,我赔你十双新鞋。”
杜飞虎一把夺下王兴递来的破靴子,怒气难平,说:“废话!到了中原还用得着你来赔?算了,先凑合着吧!可是老子的裤子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王兴一愣,爬起来就跑,边跑边说:“我的裤子是不能给你的,我不如你皮白,黑的要命,要是露了屁股,可没法见人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杜飞虎借坡下驴,顺便顺杆往上爬,摆出高姿态,站起来跺跺脚:“算了,老子是皮白肉嫩的虎将军,你他娘的是皮黑毛乱的癞皮狗!要是再跟你计较,倒显得老子没度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