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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工作区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光打工的吗喽们为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发言而不知所措,就连翟天宝也大感意外。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如此关照一个外包公司的员工,还是这么漂亮一姑娘,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一些浪漫的故事。
幸亏陈墨竹深明大义,见势不妙,赶紧帮忙解围,故意急吼吼地问道:“哎,顾总,别搞区别对待啊,我们这帮苦命的弟兄们还等着你帮着出头呢!”
顾参商不禁莞尔:“有法务部,还不够吗?都是有身份的人,嚣张点——”
说到这,他回过头看着严藏锋,笑脸顿时冷下来:“免得有人总以为我们怕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顾参商向来惜字如金。如今竟然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大通话——
这么顺风的团不跟,是有什么心事吗?
于是,长期活在重压下的打工人们,空前团结起来,不约而同地对着严藏锋爆发出响亮的嘘声!
严藏锋终于崩溃了。他无地自容,灰溜溜地低着头,如同过街老鼠般缩着身子,逃也似的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直到经过翟天宝和顾参商身边。
依稀听见顾参商说了“纪念馆”,可他实在没勇气厚着脸皮上前搭话,而且不过是走得稍微慢了些,顾参商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朝他飞过来,吓得严藏锋赶紧加快脚步,生怕走得慢了,顾参商就要现场给大家演示一下,什么是杀鸡儆猴。
一直到严藏锋彻底滚蛋了,顾参商才收回目光。
“现在还只是初步的构想,至于做不做,决定权在你。只要你想尝试,把想法告诉我,至于钱和人,我来帮你落实。”
翟天宝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摇头:“顾总,建纪念馆不是小事,且不说我完全没有经验,就算硬着头皮上了,我要以什么身份把这件事组织起来?”
她叹了口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就为了跟顾总打擂台,您专门启动这么大的项目……”
“打擂台?我看起来这么无聊?”顾参商强硬地打断她,“再说,你明明是严老亲口承认过的关门弟子,先前你拿不起这身份,现在我想帮你争回来,为什么你还要拒绝?”
“我……”翟天宝的心蓦地乱了半拍——这段时间,顾参商忽冷忽热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
“我只会画画,也只想画画,至于身份名头,在我看来,和能够打动人的作品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她抬起头,对他感激地笑了一下,“承蒙错爱,可是顾总,做不来的事,就不要勉强了。”
一瞬间,顾参商急切的目光黯淡了几分。
他低下头,沉默很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不该勉强你……”
沉重的语气,听得翟天宝有几分不忍。
“其实,真想筹建纪念馆,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不必了,”顾参商意兴阑珊地回绝,“不是你,这事就没有意义。”
翟天宝听得心头一阵乱跳。
顾参商这是怎么了?自从申请离婚,他的态度就忽冷忽热,难以捉摸,如今更是建议由她牵头,来筹建严家礼的纪念馆。
如此大费周章,他究竟为了什么?
翟天宝想不出理由。
可正当她想要从顾参商口中得到答案时,谷啸泉忽然从会议室探出头,不停地冲顾参商招手:“搞毛呢?等了你20分钟了。”
就这样,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直到领取离婚证的那天。
大约是在提出申请后,情绪经历了几番起落淬炼,想象中的低落和哀伤并没有出现。
就像是结婚时那样,他们平静地办完一系列手续,最终从工作人员手中领到了证件。
只是在上交结婚证时,顾参商犹豫了很久。他用力摩挲着结婚照,像是要消弭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直到工作人员催促。
在沉默中,他们心照不宣地慢慢走到民政局门口,又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仿佛这样,就能推迟最终告别时刻的到来。
他们在深冬的寒风中站了很久,直到翟天宝打了个喷嚏。
“上回就想问你,云想应该没少给你钱吧?怎么不添置几件厚衣服?”顾参商一边问,一边信手拈了拈她单薄的外套。
“入职之后就一直忙,尤其是驻场那个月,最后一周,我五天一共睡了三个小时。忙完就只想休息了,杜杜本来约我周末出去逛逛,一直到现在都没成行。”翟天宝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
顾参商没有接话,只是低下头,像是不敢看她。
“是我对不起你,”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应该讨厌我的。”
翟天宝一怔。
那些在心底埋藏了许久的千言万语,此时如同初春时节解冻的冰河,无数涓流在厚重的冰层下奔流涌动,最终破开冰面,翻涌着,像是要冲垮一切。
那么多人毫无顾忌地伤害她,还洋洋自得,唯独无数次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泥沼中救出的顾参商,对她说对不起。
她怎么会讨厌顾参商呢?
她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就像是童话里的人鱼公主,她献祭了最珍视的才华,只为了能够与他相守。
她是那样天真地相信着,甚至忘了,人类的王子,终究是要和他的同类在一起的。
她无力改变这个结局,却也不会因此而憎恨王子。
让他去吧,去追寻他渴望了很久的爱、梦想和自由,那些无比珍贵、她却无法给予他的所有。
翟天宝不愿再想下去。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故事中,这三年,已经是她强求来的美梦。
“有件东西,应该交给你的,最近收拾的时候才想起来。”
她慢慢地掏出一幅画,交到顾参商手上。
顾参商展开卷轴,刚看清上面的题字,便陡然色变。
“你什么意思?”
翟天宝听出他生气了。可她仍旧淡淡地解释道:“结婚的时候,爷爷把这幅画送给我,想来是祝我们婚姻美满的意思。”
她送给顾参商的,正是那幅《萧史弄玉图》。
“既然离婚了,就是我辜负了爷爷的期望,也没理由再扣着这幅画,”她逼着自己把话说清楚,“就当是转达爷爷的遗愿吧……”
他会幸福的,洪霞珠那么喜欢他,也等了他好多年,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
翟天宝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笑了一下。
“再见了。”
她转身就要走,可顾参商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
“你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说气话?”
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要生气了,可又像是在哀求。仿佛她是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神,正要裁定他的命运。
翟天宝用力地挣脱了一下,可他的手却握得更紧。
一阵刺骨的剧痛从手腕传来,顺着血管流进心脏。
她忽然哭了。
“你能不能放开我?”她放弃挣扎,小声说道,“很疼的。”
手腕忽然一松。
“对不起,”顾参商喃喃地说着,不知为何又放大声音,“对不起!”
说罢,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人流中,身形看起来那么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