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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秦弈卓方问:“将来有什么打算?”
顾映雪苦笑。
“去找闵关绍?”
她摇头。
“找个好男人嫁了?”
再摇头。
“你还年轻,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我有荛荛,他会养我。”顾映雪说。将来的事她都计划好了,选个日子离婚,然后带着荛荛搬出去,等顾开苏醒出院以后她就带他们离开这座城市。她会每月按时给顾开打一笔赡养费,尽一个女儿应尽的义务,但不会跟他生活在一起。
自从宝宝离开以后,他们父女之间就有了疙瘩,再回不到从前的心无芥蒂。
她也不会回台北,台北是块伤心地,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去。她或许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定居,干回老本行将荛荛养大成人,看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然后,一个人,慢慢变老。
然而一想到离婚,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荛荛,头疼该怎么跟儿子解释这段荒唐的婚姻,怎么说服他接受那个口口声声叫了五年的“爸爸”并不是他爸爸的残酷事实。
其实在这场婚姻中最无辜的人是荛荛,然而受伤最重的,也是荛荛。
可惜世事两难全。
纵万般无奈,这个婚,迟早得离。
顾映雪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捋了捋肩头碎发,问:“你呢?在香港的这些天可考虑清楚了?怎么安置许嘉?”
“看情况,先把孩子生下来,如果那女人还可以的话,我会考虑结婚,如果她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哼……”秦弈卓冷哼,姣好的薄唇轻微拉下,略微露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说实话,许嘉这个人除了爱慕虚荣一点儿,没啥大毛病。”
“北北。”
顾映雪停笔,抬头看他。
他也在看她,眸色晦暗:“抱歉,我还是习惯叫你北北。”
顾映雪笑,不以为意:“其实我也习惯别人叫我北北。”
暗夜孤寂,灯火明灭,东方熙熙薄薄的放亮。
“爸爸!爸爸!你回来啦!咦?人呢?爸爸?你在哪儿?快出来……”
“小少爷!小少爷!衣服没穿好,过来,婶给你整整……”
楼道里传来小孩子放肆的笑声,和刘婶气急败坏的咒骂,伴着噼里啪啦混乱无章的鞭炮声,旭日慢慢升起,洒下第一缕暖阳,而天地,也渐渐有了亮光。
不知不觉过了一夜。
秦弈卓伸个懒腰,扭动僵硬的脖颈瞧瞧窗外天色,道:“对了,我这次回来有件事跟你商量,能不能把荛荛借我几天?我想带他去香港玩一次迪士尼。”
顾映雪为难:“不太好吧?我们都要……”离婚了。
秦弈卓打断:“北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陪他去迪士尼乐园了。”
她不忍心说“不”,纠结间又听秦弈卓开口说:
“你不是一直忧心怎么跟荛荛讲我们离婚的事么?这件事交给我,我保证从香港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事实,不哭不闹。”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顾映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了,但是——
荛荛真能接受吗?他那么小,还不懂人情世故,还不会……
“在想什么?”
闵关绍将最后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见女人魂不守舍,顾有此一问。
顾映雪回神,道了句:“没什么。”收敛失态,开始巡视战果。
皮擀完了,馅剩一点儿,按照民间习俗,剩皮有衣穿,剩馅有粮吃。
恩,看来明年她有口福了。
顾映雪端走饺子,将餐桌收拾干净,朝客厅角落觑上一眼,小白团子正趴在窝前地毯上昏昏欲睡,旁边水碟空着。
她走过去拿起水碟,回厨房冲洗干净,加满水,给爱犬放回。
“汪呜……”爱犬冲她摇尾巴。
顾映雪摸摸它毛茸茸的脑瓜,以示安抚。
视线划过阳台,雪白紫阳花开得正艳。
初时闵关绍瞧见过这盆花,只是什么都没说。他不说,她也不说,最终这盆花糊里糊涂的成了她的私有物。
或许闵关绍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会无动于衷吧?顾映雪想。
心涩。
砰——砰——砰——
如墨的夜绽开一片烟火,瞬间绚丽至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流光,朵朵华龙腾空而起,宛如黑色幕布上释放出华贵的翡翠流苏,天空霎时万紫千红,光怪陆离,美得惊心动魄。
是了,今晚除夕呢,可恨荛荛那个小白眼狼也不知给她这个当妈的打个视频电话,虽然她不能言语,但看看人也好啊。
小没良心的。
哀怨ing
算了,大过年的应该开心。
深呼吸,不再想。
顾映雪扬眸看看墙上挂钟,赶人的架势颇浓:“闵先生,天色不早了。”言外之意是:您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闵先生垂眸看看腕表,一本正经的说:“不急,时间还早。”
早?晚上十点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还叫早?哦不,应该说这要传到他那位远在日本的未婚妻的耳朵里,真的好么?好么?
顾映雪无语,懒得理会,因为早见惯了这厮没皮没脸与死缠烂打的深厚功力。
凡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一切她都能忍。况且以他们之间“前任姐夫”与“前任小姨子”的伦理纲常,量他不敢胡来。
想通这个理,顾映雪浑身豁然自在,心里也舒坦。拎袋瓜子,茶几摆个果盘,沙发上一蹲,翘起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春晚,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咔——噗——咔——噗——
红唇一开一合,嗑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身旁男人蠢蠢欲动,一对色眯眯的眼眸一眨不眨的锁定女人的娇唇,其中翻涌着侵犯性的狼光。
咕噜——
性感喉结艰难的滚动,狼性的舌头伸卷出来,游走舔遍薄薄的唇瓣。
周围渐渐弥漫起一股暧昧的暖流。
电视里放着郭冬临的小品,猛不丁爆个笑点,只见顾映雪眉眼全开,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她穿了件齐腰的羊毛衫,将姣好的腰身完美勾勒,尤其是胸前两团高耸的山峦,随着喘息一颤一颤的,颤得人心驰荡漾,想入非非。
闵关绍再按捺不住,猛一个狼扑将她压倒在侧,对准两片红艳艳的嘴唇就是一通狼吻。
“唔……”
恍惚只消一瞬,眼瞳剧烈缩紧,顾映雪扬手,狠狠甩下一巴掌。
啪——
红红的手印,赫然若揭。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一个幽如深渊,一个静似冥潭。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团团不知何时跑过来,冲闵关绍一顿乱吠,狗嘴一张咬住他质料上好的长裤裤脚,龇牙瞪着恶人。
恶人岿然不动,直勾勾锁住身下女人,面无表情:“手疼吗?”
疼。顾映雪诚实的点头。
“算上这次,你总共扇过我六个巴掌。”
有本事你扇回来,我保证不躲。顾映雪静静的迎视他,天晓得在那双锐利眼眸的注视下,险些教她溃不成军。
“汪汪汪、、、”
对视良久,闵关绍移开视线看向脚底白团,睥睨发出一道不屑:“滚!”
“呜呜、、”团团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狺,摆明了他敢欺负它主人,它就对他不客气!
闵关绍阴沉的眯细黑眸,支身放开她,道:“叫这畜生滚回它的狗窝,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顾映雪坐起来,对着爱犬轻叹一声,朝它挥挥手安慰它稍安勿躁,心想到底该怎么教育爱犬它是一只小型宠物犬,而非大型凶恶的狼犬,纵使它再怎么龇牙咧嘴,在别人看来都是卖萌耍宝。
“汪呜……”团团雀跃一声呼,以为自己拯救了主人,歪脑袋讨巧。
乖啦乖啦,主人没事了,去睡觉觉吧。顾映雪挠挠它的下颚,笑着指指客厅角落处的木质小房屋。
“汪、”团团意会,屁颠屁颠跑回家园。
闵关绍目送那团白球滚远,伸手摸上火辣辣的脸,阴阳怪气道:“抱歉,把你当成她了。”
顾映雪整整衣衫,理理秀发,丢下四个字:“下不为例。”
经此一闹,除夕气氛一扫而光——话说今晚的除夕夜本来就没多少气氛。
两人继续看春晚,谁都不理谁。
墙上挂钟指向十一点,顾映雪再也受不了,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下达逐客令:“闵先生,你可以走了。”
闵先生瞅她一眼,意味不明:“说好陪你守岁,过了十二点我再走。”
尼玛本姑娘不发飙你当我病猫啊!顾映雪怒:“不要逼我打110。”
“你打,只要你说得出话。”
顾映雪噎得够呛。
“大过年的别闹,开电视,我要看春晚。”
看你大爷!顾映雪暗自咒骂着,千不甘万不愿的打开电视机。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五十,顾映雪蹭一下站起来,去厨房忙活,从冰箱里端出几盆剩菜,热上,锅里盛水,点火烧,几分钟后水开,下饺子。
浓郁的肉香味扩散到客厅,成功诱来一只饥肠辘辘的大灰狼,哦对了,还有一只小灰狼。
大灰狼厚着脸皮,循香味跑餐桌那一屁股坐下来,大大咧咧、天皇老子般等人伺候。
小灰狼滚到主人脚底叫唤一声:“汪、”
顾映雪低头瞅瞅,宠溺一笑,端起事先备好的小肉块,去客厅往爱犬的餐碟里拨下一些,笑眯眯看它狼吞虎咽的吃着。
回时撞见那只大灰狼,睨他一眼,不理。
客厅传来春晚主持人与观众们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七……”
“三,二,一。”
当——当——当——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香喷喷的饺子也新鲜出炉了,可是——
“我的呢?”闵关绍眼巴巴瞅着,可怜兮兮的问。
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与一盘距他非常、非常远的饺子,对面女人用筷子夹起一颗,呼呼热气,塞进嘴里细嚼慢咽,显然没有他的份。
对此,他很不爽。
“我的饺子呢?”他又问。
顾映雪横眉。
好吧。闵关绍讪讪地摸摸鼻子,起身去厨房,见着了他包的那帘饺子。
这女人!淘气!
闵关绍哭笑不得,任命般端过来,下锅里。
不一会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落座,得意洋洋的看着顾映雪。
惹一通漠视。
某男哀怨了,夹颗饺子愤愤然开咬,只一瞬——
“哈儿——哈儿——好烫……烫死了……”某男伸着红彤彤的舌头,急急挥着双手扇风降温。
活该!顾映雪幸灾乐祸的诽谤。
团团吃饱喝足,溜达到闵关绍脚底下仰脖子瞧,越瞧越好奇,越瞧脑袋越歪,最后歪成一个完美的四十五度角,继而狗舌头软趴趴一吐,哈哈哈的效仿。
噗——
这俩货真逗,顾映雪险些乐晕了,捂嘴闷笑,清丽的脸颊憋得通红。
闵关绍意识到什么,郁闷的收回舌头,大腿一拨拉把小白团拨到一边:“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汪汪、、”
“你别欺负它,它和你玩呢。”顾映雪为爱犬美言,先前憋胀的脸颊此刻还泛着一层粉嫩嫩的娇红,好似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鲜美多汁,叫人恨不能一亲芳泽。
闵关绍愉悦的弯起唇角:“你还不知道吧,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顾开的情况稍见好转,据观察他对外界有了一点儿意识。”
顾映雪一怔,不言语。
奇怪,这女人怎么没有想象中高兴?闵关绍不解其中缘由,又道:“当他听到你姐姐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脑电波监控图会有异常波动。”
“哦。”顾映雪应一声,还是不说话。
男人识时务的噤口。
告辞之际,闵关绍笑着说了声:“新年快乐。”我的雪儿。他默默补充。
顾映雪塞给他一张纸条: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