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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长老院中出来,隐月便带着傀儡在花园中缓步而行,暗色的眼眸在明媚的阳光中静敛着眼底的真意,肩头,艳丽的鹊鸟默然静立着,垂头敛翅,仿若死物一般,全无生气。
“月堂兄。”清脆的招呼声自身侧骤然传至,只闻其声便可窥得其主人心之雀跃,扭头望去,只见一杏色身影自另一头快步而来。
隐月唇角徐徐勾起,弯出一抹温润的弧度,含笑着转过身去,驻足等待,而那原本状若饰品的鹊鸟也在这一刹那间被注入了灵性,背逆的阳光模糊了隐月暗沉的眸光,亦同样掩饰了他肩上的那一双血色琉璃。
杏色的裙带儿在空中飘荡,伴着零叮作响的银色步摇,浅笑倩兮的女孩儿眨眼已在面前。
“月堂兄。”东方卿瑶停在隐月身前开心地唤道。
“瑶儿。”隐月自也笑得温和。
东方卿瑶看着眼前长身而立、风采翩然的俊逸男子,立时感到满心欢喜,东方家的公子自当如是,当下便嫣然笑道:“恭喜堂兄,秽去安康。”
“累瑶儿挂怀了。”对着这率性却不失玲珑的少女,隐月也乐意当做是小妹疼宠,见着她偷偷瞅着肩上的鹊鸟,隐月抬手齐肩,令鹊鸟跃于臂腕之上,而后在少女惊喜的目光中,将手臂停在了她的身前,让鹊鸟落到了对方的肩上。
见此,东方卿瑶立刻喜笑颜开,看着鹊鸟慢转着身子,站定后抬眸看向自家堂兄,见着隐月轻轻点了点头后,心中无声欢呼,向着隐月甜甜地笑了笑:“就知道堂兄最好了。”而后便带着想念了许久的蓝儿,向着草木繁茂出走去,却是将身后自家的亲哥哥给忘到了脑后。
“月堂弟见谅。”一同前来的东方卿琼看着自家小妹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打上了人家玩宠的注意,不禁有些尴尬地低声赔罪。
说话间,一阵清风吹过,拂乱了两人散落的发丝,隐月抬起手将自己额前的那缕黑发敛到耳后,衣袖遮掩的刹那,唇边浅含着一抹莫名的笑影,看着那正带着鹊鸟在丛间觅食的少女,不甚在意地说道:“琼堂兄说得又是哪里话,蓝儿能得堂妹欢喜,隐月心中自也欣然。”收回目光,看着同样整好了仪容的东方卿琼,“说来,还是隐月食言了,至今未曾兑现先前之诺,惹得瑶儿如此心焦。”
乍闻此言,东方卿琼不由的一时有些惊愕,却是不明隐月所谓何事,待得一眼晃过那林间的一抹艳色,方才回过神来,言道:“这训鸟之事,煞费心神,堂弟方才安泰,当静心休养,此事不急,日后抽空打发了那丫头便是。”
听出了他话语中隐晦的恭贺之意,隐月自也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侧过身子,抬手扶袖,示意先请。
东方卿琼知会了一声东方卿瑶,同样抬手让行。
……
“闻,琪堂弟身有不适,不知现下如何?”论及身份,已经舍了姓氏的隐月,现在本应是要落后嫡系东方卿琼半步,以示尊卑,然,东方卿琼却是刻意合着隐月的步伐,与其并肩而行。
东方卿琼闻言,一时静默,虽然是家主的亲孙,但是因着蛊术着实诡异、晦涩,当日知晓真相的人,都被勒令禁言,因而,即使是东方卿琼也只是知晓东方卿琪中毒昏迷罢了,于是便长叹一声,道:“尚在昏迷之中。”
隐月轻皱眉宇,语带安慰:“卫先生连隐月身上繁杂的毒祸都能在举手间轻易根除,想来,卿琪堂弟身上所中之毒,定也不足为虑,堂兄且宽下心来。”
“承堂弟吉言。”东方卿琼微微颔首,“卫先生之能,卿琼万分信服,自家父口中得知,卫先生曾言琪堂弟三日转醒,便无挂碍,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为兄相信,琪堂弟定能转危为安。”
“天定佑堂弟安康。”
行至碧琼院前,东方卿琼便站住了脚:“堂弟今日归府,途惹一路风尘,这碧琼院中一切都与之前一般无二,堂弟尽可安心歇息。”
“劳长辈们费心了。”隐月向着主院微倾身子。
东方卿琼退至一旁,等隐月收礼后,才继续说道:“伯娘的嫁妆也着人整理安妥,精细贵重的都秉着单子一同送到了堂弟的屋中,其余不急用的一并存放在院中的私库之中,堂弟可抽空整理一番。”
隐月一愣,眨了眨眼,嫁妆一说倒是真的有些出乎隐月的预料,毕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可都不是有妻妾的人,这嫁妆的有无倒也真不在他的认知之内。
思索了一下脑海中有关的认知,隐月面带肃容地说道:“隐月知晓。”
“嗯。”东方卿琼也不再多言,幸得东方家家境颇丰,李氏虽然得了主母的嫁妆,却也不曾耗损太多,堂弟自幼丧母,或许也能在之中寻到一方寄托,“为兄告辞。”
“堂兄,慢请。”
……
“蓝儿,蓝儿。”东方卿瑶柳眉轻颦,延游廊而行,环顾而轻呼,面有焦愁。
“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安。”途径的侍女与原地福身请安。
东方卿瑶令她们起身,而后问道:“可有见到一只红嘴蓝鹊从此飞过?”
侍女们相互看了看,最前方的女子上前回话:“禀大小姐,奴婢们未曾见到有鹊鸟飞过。”
东方卿瑶皱了皱眉,却也未再多问,颔首说道:“行了,你们走吧。”
“是,大小姐。”
抬头望着园中苍翠的绿树,以及在枝叶中跳跃的鸟儿,东方卿瑶很是焦急,先前在林中为蓝儿寻食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又窜出一只鹊鸟,竟在刹那间和蓝儿斗到了一处,而后更是一逃一追间,转眼失去了踪影,这要是蓝儿有个损伤,莫说是之后要如何同月堂哥交代了,即便是她自己就得心疼坏了不可!
无奈之下只得循着之前的方向细细搜寻,心中暗求蓝儿平安无恙。
……
不提东方卿瑶在丢了鹊鸟后如何在院中寻找,分家的宅院中,先前昏迷的的东方卿琪的房中却是一片寂静,敞亮的屋子里,唯有一侍从守候在里间,其余的丫鬟,小厮俱是守在外间,垂首寂默,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唯恐惊扰了屋中的大少爷,即使东方卿琪依旧昏睡着人事不知。
侍从静静地侯在东方卿琪的床边,以便在他苏醒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得到回应,此时,已经站立了许久的侍从忽然间觉得眼皮分外沉重,只一会儿的功夫便软倒了身去,靠着床身昏睡过去。
在屋中唯一清醒的人也失去知觉后,一抹蓝色的身影飞快地闯进了屋子,瞬间出现在了东方卿琪的床头,猩红色的眼瞳,血色的尖喙,正是那令东方卿瑶遍寻不着的隐月的蛊宠蓝儿。
此时它黑色的脑袋微微歪了歪,小而灵动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床上安然静躺着的东方卿琪,似是在好奇地打量着什么,拍了拍翅膀,降落在东方卿琪的软枕上,怔怔地呆了呆后,便立即蹦跳到他的脸旁,抬起一边的爪子,如花枝般纤细的脚爪,却泛着鱼鳞般冷锐的色泽,只见它伸向东方卿琪的耳后,眨眼间,就在其耳后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短短的鲜艳红痕,而锐利的鸟喙也在同时袭向破口处,干脆利落地啄出一条晶莹玉润的肥硕软虫。
蓝儿将它抛到空中继而仰头将其吞进口中,合上鸟喙,展翅飞向床边的侍从,长长的尾翎划过他的鼻尖,而后映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消失在了窗口。
在鹊鸟飞出窗框的同一时间,屋外响起轻缓的脚步声,衣着精致却满面憔悴的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推门而进,见着依靠在床边的侍从,本就没什么神采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几分惊容,疾步奔向了昏迷的儿子。
一旁的心腹丫鬟瞧着房中的情形也知事有不妥,立即上前,推了推状若昏迷的侍从。
“嗯。”不过是几下的功夫,那侍从便朦胧地睁开了眼睛,起初还有些茫然,但是在看清身前是何人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颤抖着身体跪倒在地,惊慌地说道:“小的该死,请夫人恕罪!”
见东方卿琪并无不妥之后,妇人才恢复了其应有的端容,虽然神色间有些不悦,却也不想深究,挥了挥手道:“虽然今次失职,但是念在你之前不眠不休看护我儿的份上,也不多究,你且下去吧。”
侍从闻言如蒙大赦,向着妇人叩首:“谢夫人仁德。”说完便后退着出了屋去。
“去唤一药师过来。”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是事关自己的亲身骨肉,妇人依旧放不下心来。
“是,夫人。”
“卿琪我儿,你究竟还要睡到何时,可知为娘心焦若焚。”妇人说着语带呜咽,伸手缓缓抚过东方卿琪的头发,即使如此之近,妇人也不曾发现耳后那处隐在发间新添的伤口。
……
送走了东方卿琼,隐月恢复了默然的表情,缓步走进了这今生醒来的屋宅,对于东方家会将它留下,隐月通过这些时间的了解,并不觉得意外,东方卿玥的确是“死了”,但是隐月还活着的这一消息,相信在东方家各支的血脉传承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无论是家风,还是人情,他们都愿意给予自己这倒霉的前嫡子,一份优待与方便。
一旁一直跟在隐月身后的司药侍女走上前来,为他解□上的斗篷。
“退下。”
“是,主人。”司药侍女收妥了斗篷后福身告退,而一旁的侍从在点燃了屋中的熏香后也默默行礼,静静地退出了屋去。
闭合的屋中,随着时间的过去,缓缓地缭绕出屡屡烟雾,青色的雾气袅袅而起,如蛛丝般围绕在屋中各处,座椅古玩,盆展石壁,甚至是屋梁瓦砾,每一处都浸染着熏香的气息。
隐月站在屋中,潦潦地环顾了一周,屋子还是那间屋子,桌椅的摆放也都不曾变过,就如东方卿琼所说的那样与之前一般无二,但是隐月却清楚地知道屋中的东西被换过了,不是寻常的那些阴私,而是将这间屋子整理的更加精致了。
东方卿玥因为不受宠,而后院又被李氏执掌着,屋中虽说不上简陋,却也远远不如东方家其他少主们的用度,屋中的古玩珍奇,更是鱼目混珠,全无一丝价值,这些自是不被放在隐月的眼中,因此也全不在意,不曾想,再次得见,竟然都被换做了真品,从这之中不难看出东方家的确富贵之极。
忽然,隐月动作一顿,走到塌旁,安身而坐,下一刻,屋外,传来了司药侍女的禀报声:“主人,木家公子和卫七到了。”
隐月见着已经开始缓缓散去的雾气,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请进来便是。”
“是,主人。”
……
卫七今天心情很好,一早主人便独自回了东方府,自己又可以跟着自己的主上了,就连许久不见的兄弟也都互道了安好,虽然最终主上还是同样来到了东方府。
其实卫七真的很想劝主上早早地离了这广陵城,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兄弟,都清楚地知道,自家主上怕是对着那东方公子很是感兴趣,每当看到主上眼中的兴然,卫七都同样会想到,现在的那位主人嘴角上的那一抹邪佞莫名的弧度,很显然,不只是主上在意着主人,主人也同样惦念上了主上……
于是,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卫七只能无力地躺倒,继而深刻地认识到,他果然只是个下属的料,强大的主上,神秘的主人,这是多么凶残的目标啊!
满心纠结的卫七跟着自家主上,在侍者的引领下,一步步地走向了主人所在的碧琼院。
“木家公子、卫先生请稍等。”司药侍女上前见礼,福身说道。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女子,木烨霖环顾一周,发现这碧琼院中真的很是安静,就连伺候的下人都被安排在了外面,这靠近主屋的范围中,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在等候。
不一会儿,司药侍女就出现在了木烨霖他们的面前:“少爷请木家公子与卫先生进屋。”
跟着司药侍女,缓步行在蜿蜒的长廊上,木烨霖饶有趣味地看着身前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的女子,这位据卫七说是已经被制成了傀儡的女子,不只是没有想象中的僵硬与死板,在起落间甚至还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利落与轻盈,就如同武林中身怀高超武艺的女子一般。
“你就是二少爷心爱的侍者?”木烨霖忽然出声问道。
前方的司药侍女闻言却未停步,依旧平缓地向前走着:“芍药只是少爷女婢,无有心爱之说。”
木烨霖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看着倒是鲜活伶俐。”
芍药全无反应,倒是一旁的卫七开口说了句:“少爷身边伺候的,自是要比寻常的衷心出众些。”
木烨霖闻言,亦是懒懒地回了句:“那倒真是令烨霖羡慕。”
卫七不再多言,其实之前也不过是告知主上一些消息罢了,这傀儡虽然听着无情了些,其实到也没怎么受苦,比起自己这个药奴真的幸福很多,虽然他一点也不羡慕。
隐月的身边从来都没有正常的侍从,人的心太过繁杂,情爱、利禄……往往在不经意间,身边忠厚的人就会出其不意的在你的身后狠狠地给你一刀,隐月没有那择人、看人的功夫,能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那永远都不会背叛的傀儡,他不要所谓的忠心,也不在意所谓的敬慕,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舒适,那么就算身边都是冰冷的傀儡又能如何?
作为在隐月身边伺候的傀儡,他们永远都不会有背叛隐月的一天,被他操控着的傀儡就像是人们所说的那样——活死人,但是,又有谁能否认他们是活人呢?即使成为了傀儡的他们在隐月面前只剩下了惟命是从,然而,只要是隐月允许,那么在常人面前,嬉笑怒骂,爱恨嗔痴,七情六欲无所缺免,更是连生老病死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存在,不是活人又是什么?
在得知傀儡存在的刹那,卫七是惊恐而心喜的,他庆幸自己是一个药奴,虽然炼制时生不如死,但是最终他还是自己。
其实,这些又算得上什么,难道江湖中没有“傀儡”吗?不,世上谁都希望有人能全心全意地忠于自己,相比于他们,隐月只是更加的干净与彻底。
因而,卫七虽然告知了木烨霖有关于傀儡的存在,但是却从未想过要主上厌恶隐月,更加不会愿意主上冒险将现在的主人当做是一个祸患,那样的认知实在是太过危险,虽然,在卫七的心中,隐月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绝世祸害!
其实这完全是卫七多想了,木烨霖又不是真的是什么大悲大善的好人,就连所谓的邪魔外道,都没怎么在意,又如何会因为隐月炼制傀儡就厌恶于他,不过是得到几个完全忠心的下人,比起江湖中的各色手段,这些傀儡其实到更轻松一些,至于敌视?木烨霖自认为不是个傻子,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不认为将他认定为一个敌人,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芍药推开屋子的门,退到一旁:“木家少爷、卫先生,请。”
木烨霖抬脚迈进屋中,但是在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形一变,立刻拉着卫七退了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卫七:“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绝世祸害!”╭(╯^╰)╮
隐月:“嗯哼~” (n_n)
“……”卫七:“禀主人,药奴一时不慎吃错药了。”/(tot)/~~
隐月:“哦,确实?”~(@^_^@)~
卫七:“千真万确!”(⊙v⊙)嗯
隐月:“看来之前的试验都得重来一番。”╮(╯_╰)╭
卫七:“……”o(>﹏<)o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