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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噬。
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气氛不自然地静默了一下。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无边的夜色,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危险。果然,跟先前尤悠遭遇过的一样,草木之中全无一声虫鸣,寂静孤清。天空之中,浮云隐隐,月色幽暗,更添诡异。
邱拾看了看怀中的元凯,就见他血流不止,气若游丝。肌肤之下,似有一条百足蜈蚣,游移啮咬,不让他有片刻轻松。他挣扎着,虚弱地哀求:“救我……”
邱拾紧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尤悠心中升起一丝不祥。她还记得邱拾曾经对她说过,神农世家之中,记名弟子以下的级别不可行医。如今这种情况,绝非巧合,怕是有人故意布局,逼他违禁。而会这么做的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她想到这里,心里无比担忧,开口对邱拾说:“我们还是送他去神农世家吧。”
邱拾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们被包围了。”
尤悠也隐约猜到是这种情况。难道真的毫无办法,只能跳进这个圈套?她忧虑之时,想到了那个唯一能够破除困境的词:见死不救。
正当她对自己的想法微微生出负罪感的时候,邱拾笑着叹了一声。他长吁了一口气,神色忽然变得轻松无比。他扶元凯进了屋,将他安置在竹床上,又将所有灯盏拿到了床边。他出门打了一盆清水,又从橱中取出一个樟木匣子来。匣中放着各种各样的瓷瓶,另有数把轻薄小刀并银针一套。他将家伙铺开,开口对杨易均说:“前辈,烦你一件事……”
“免谈。”杨易均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邱拾却笑着,继续说:“一刻之内,别让任何人进门。”
“……”杨易均皱着眉头,只是沉默。
邱拾却不再等回答,他站到床边,解开了元凯的衣服。只见那条蛊虫已经移到了元凯的胸口,盘踞在心脏附近。邱拾定了定神,执起一枚银针,对准那蛊虫蠕动的地方刺了下去。
“邱拾!”尤悠忍不住上前,唤了他一声。
邱拾抬眸,冲她笑了笑,说:“麻烦你倒杯水来。”
尤悠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很担心,却又无比明白,他既然决定救人,自然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对于这样的决意,任何的劝阻都是侮辱。她忍下了所有的话,强打起笑容,点头答应了一声,出门倒水。
杨易均跟着她走到门外,站到大门口,双手环胸靠着门框站着。尤悠端着水要进里屋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剧情。”
尤悠顿住了步子,满脸担忧地问:“他会怎样?”
杨易均看着门外深寂的夜色,用无奈的口吻说:“无论他怎样都跟我们没关系,这里只是故事世界……”
这个话题,让尤悠一阵惆怅。她不再多问,低头走进了里屋。
屋内,邱拾已用银针将那蛊虫的行动封死。血液顺着银针溢出,瞬间将整根银针染黑。邱拾紧皱着眉头,取了一个瓷瓶在手,又见尤悠进来,他招了招手,说:“把水给我。”
尤悠忙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邱拾接过,从瓷瓶里取出了一枚丸药,手指用力将其捏碎,调进了水中。他扶起元凯,喂他喝下药汤。片刻之后,那条蛊虫剧烈的扭动起来,几乎是要破皮而出。元凯不禁叫喊了起来,显然是痛苦至极。邱拾伸手摁着他,劝慰道:“撑着点,一会儿就好……”
但此刻的元凯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痛苦让他几乎崩溃,他挣扎着,在床上翻滚起来。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亮起了火光。人声喧哗,渐近而来。接着,外头起了打斗之声,似乎有人想要硬闯进来。
邱拾往门口看了一眼,对尤悠说:“帮我摁住他。”
尤悠立刻照做,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元凯稳住。
邱拾转身取了一枚小刀,对准那蛊虫的位置割了下去。尤悠立刻闭上眼睛,不敢细看。先前见邱拾那样对付鸢萝,她还以为这蛊虫很好对付。但现在的场面,已经彻底推翻了这个想法。方才邱拾给元凯服下的,应该就是那个“化清丹”,大概是因为元凯身上这条蛊虫太大了,所以无法立刻见效。邱拾说过,鸢萝对男弟子下手已有半年之久,这个元凯想必不是今天才中的蛊。
尤悠想着想着,又联系起了别的事来。如果她今日没有在林中撞见邱拾和鸢萝,她就不会被鸢萝盯上,邱拾也不必暴露自己来救她。若是没有这一出,也许他能更好的解决一切,而不必被逼入如此境地。虽然杨易均说这是剧情,但她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
门外,打斗之声愈来愈激烈,喝斥声和喧哗声不绝于耳。尤悠不禁又为杨易均担心了起来,他真的在替邱拾挡人,可他也是蛊毒初解,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很快,尤悠的担心就成了真。打斗声停了下来,几名黑衣男子直冲进来,大声冲邱拾吼道:“大胆!”
他们的话音尚未落下,邱拾刀尖一提,将那蛊虫挑了出来。一离人体,那虫子登时化作一股黑气,飘散无踪。邱拾收刀,迅速地洗净切口,用干净的银针封住大脉,止住了流血。眼看元凯的神色放松下来,呼吸也趋于平稳,他才转头,望向了那些闯入的人。
那些黑衣男子早已怒极,有人上前,斥骂道:“区区炮药弟子,竟敢引刀动针,你该当何罪?!”
邱拾站直身子,抬手擦了擦汗,说:“弟子触犯门规,甘愿受罚。此事与其他人无关,还请诸位师兄高抬贵手。”
他话刚说完,就见一名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这老者生得瘦高,一身黑袍尽显肃杀之气。他脸色铁青,眉发极淡,一双眸子里隐含碧色,绝非普通人。
尤悠一眼看到那老者身后,几名黑衣男子正押着杨易均,心上又急又怕,忍不住喊道:“放开我师父!”
老者轻蔑一笑,道:“何方贼人,竟敢与我神农为敌。”
尤悠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邱拾制止。他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弟子邱拾,见过九臣萆薢。”
“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九臣’……”那名唤“萆薢”的老者冷笑着说,“老夫奉宗主之命,执掌刑律,督导门下。却不知我神农之内,竟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弟子。学艺未成,竟敢私自行医,你视人命为何物?!”
邱拾的脸上生出不屑之色,漫不经心道:“弟子知罪。”
“好!既然你已知罪,老夫就依律断去你手足筋脉!”萆薢说完就要动手。
“慢着!”邱拾开口,厉声制止。
“怎么?还想顽抗?”萆薢微怒。
“弟子不敢。不过,按照门规,私自行医,致人死亡者,断手足筋脉。弟子并未致人死亡,不应受此惩罚。”邱拾道。
此话一出,萆薢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示意手下弟子走到床头,看视了一下元凯的情况。那弟子诊察完毕,冷着脸色走回来,对着萆薢耳语了几句。萆薢闻言,神色之中满是惊奇。他打量了邱拾一番,阴森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能耐。难怪我那不肖徒儿会栽在你手里……”
邱拾轻轻一笑,并不应答。
尤悠听了这话,更加惊骇。难道这个老头是鸢萝的师父?这果然是公报私仇!
这时,萆薢的目光缓缓移到了尤悠的身上,又道:“虽未致人身死。但勾结外人,伤我神农门下,此罪又如何?”他复又望着邱拾,低低笑了几声,道,“小子,你的筋脉我废定了!”
他话音一落,出手就要擒邱拾。他的手指根根细长,如枯木之枝,泛着青紫之色。指甲更是个个墨黑,显然非同一般。面对这般攻击,邱拾神色坦然,毫不闪避。眼看萆薢的指甲就要触到邱拾,忽有一物破风而来,打向了萆薢的手腕。萆薢不得不停下了攻击,将那攻击之物截下。没想到,那竟是一把普通的蒲扇!
萆薢脸色大变,望向了攻击发出的方向。
只见聚在门外的弟子忽然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恭敬地肃立在两侧。见到那缓步进来的人,尤悠大松了一口气。他,正是白天尤悠在药场见过的那个老人,若没有猜错,应该就是“王不留行”。
萆薢看到来者,眉头紧皱。他躬身一拜,道:“萆薢见过七君王不留行。”
听到这个称呼,邱拾显然惊讶。他看着来者,难以置信地问:“老头你……你是七君?”
王不留行笑着,慢条斯理地从萆薢手中拿回自己的蒲扇,悠然自得地扇着风,说:“身为神农弟子,竟然连我都不认识。啧啧,当真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哪。果真该好好罚一罚才行。是吧,萆薢?”
萆薢一脸恭敬,点头称是。
王不留行满意地一笑,道:“来人,押他回神农世家,听候发落。”
眼看那些黑衣弟子要将邱拾绑起,尤悠忙上前去,说道:“等一等!”
王不留行笑吟吟地看着她,问:“姑娘,你有话说?”
尤悠本以为王不留行会反转局势,却不想他还是要抓邱拾。她不知道为什么邱拾一直都不解释,但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她鼓足了勇气,指着萆薢说:“今日之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让徒儿在神农弟子身上下蛊,逼邱拾出手救人,触犯门规!”
邱拾听她这么说,皱眉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尤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有些怔然。
王不留行笑望了萆薢一眼,道:“竟有此事?”
萆薢忿然,“一派胡言!老夫身为九臣,岂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哼,我正要回禀七君,这些人来历不明,还伤我弟子。只怕是邪教匪类,意图对我神农不利!”
尤悠气急,颤着声音反驳:“你胡说!”
萆薢道:“那姑娘就不是胡说了?你方才按了一番罪名给老夫,可有凭证?”
尤悠说:“是我亲眼所见……”她想了想,又望向了那躺在竹床上的元凯,说,“还有这名弟子,也可以作证的!”
“好,老夫就跟他当面对质!”萆薢言罢,走到了床边。此时,元凯已经醒转,看到萆薢过来,他满目惊怕,不自觉地向后瑟缩。
萆薢俯视着他,开口问道:“你告诉老夫,方才那姑娘所言,可是事实?”
元凯摇了摇头,竟答得毫不迟疑:“弟子只是被毒虫所咬……”他说着,看了邱拾一眼,“后来的事,弟子记不清了……”
尤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被害得险些丧命的人,竟然还会帮凶手说话。
萆薢望着尤悠,道:“姑娘可听清了?”他对着王不留行一拜,道,“七君明鉴,这些外人信口雌黄,意图污蔑老夫,必非善类,绝不可轻易放过!”
王不留行笑道:“所言甚是。一并带回去吧。”
尤悠满心委屈不忿,看到那些黑衣人过来押她,她皱着眉头,大声说:“我自己会走!”她说完,大步走到杨易均身边,对那些押着他的黑衣弟子说,“放开!”
众黑衣弟子不敢轻易举动,却听王不留行笑着说:“依她罢。”
尤悠扶过杨易均,问了一声:“还好吧?”
蛊毒初解,方才又硬撑着打斗了一番,杨易均早已疲劳不堪。他扶着尤悠的肩膀,点了点头,又低声道:“别管闲事……”
现在已经不是管不管闲事的问题了。尤悠无奈地想着,扶着杨易均走到了邱拾的身旁。邱拾看她走过来,脸上笑容明朗,全无阴霾。
接下去的发展会是怎样,尤悠不知道。但看着他的笑容,她忽然觉得放心。
没问题的,他是男主,所以一定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