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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冼莫名成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的微妙踏板,五皇子以处决袁冼为由,要求彻查,牵出太子。
太子则咬死水患之灾实为人为,必须清除朝中蛀虫,以削弱五皇子势力。
两方各有把柄,骑虎难下,既不能收手,却也不能继续加大攻击力度,正在僵持不下时,天子终于寻得平衡,迅速发落袁冼结案,并选派钦差,一来为了安抚灾民,二来也是为了选出几个倒霉孩子,杀鸡儆猴。
朝中议论终于暂时平息,取而代之的新一轮争吵主题,是选谁当赈灾钦差。
这是个绝对的肥缺,一来可以拉拢人心,二来可以借此拔出异己,难得有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差使,一路上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太子和易贤,各自派人,在朝中继续吵得面红耳赤。
太子说五皇子经验不足难当大任,易贤说太子新婚燕尔不宜分居。
天子有心想派寒门官员,却终究因为世家在地方势力过大,估计寒门钦差派一个死一个,终究是镇不住场。
袁冼一案即便是了结,而天子对于袁冼到底要被发配到哪个地方,还是颇有犹豫。
派远了,一是怕臣子寒心,二来也怕有人暗害,还没到任上就已经死在半途。
若派得不远,捞个肥缺,明降暗升,更遭人记恨。
圣旨迟迟不下,朝中局势僵持到了一个新局面。
天子的头顶都快被揪秃了。
易北安抚完太子安抚易贤,两头跑得腿都快断了,好不容易让俩人达成共识,反正天子已经作出退步,袁冼如何发落已经不再重要,反正天子既想收拾易贤的狗腿子,也对太子派系没了好印象,来日方长,不急于在一时咬死对方。
朝中局势稍缓。
天子浮生偷得半日闲,终于下定决心,一纸诏书把袁冼丢出京城,发配去益州配军里当了个小小参军。
易北一直提心吊胆的等消息,在听到发落结果之后,终于心中大石落定。
益州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两天路程,除了被发配的地方不同,袁冼的官阶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换了一个地方,相同的官职,不同的风土人情和关系网,他是真的很想看一看,袁冼到底能爬到什么地步。
天子下朝之后,先后被皇后派人和萱嫔亲自披挂上阵拦截,烦不胜烦,干脆两只都不见,直接躲去了贤妃宫中,找易北一起研究棋谱。
彼时易北正在督促江梨背书,拿着一根又长又宽的戒尺,背错一个字,抽一下掌心,美其名曰贤妃说过,务求在最短时间内,最大限度提高徽宁县主的学识水平。
江梨自那日天子闲聊问她想要太子侧妃还是五皇子正妃之后,基本上是见着天子就和耗子见了猫一样,恨不得把自己化作一缕清风,随随便便就那么散了。
“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是要下棋么,臣女去取棋盘。”
天子这几天往贤妃宫中来得频繁,回回都找易北研究残谱,江梨赶紧找到借口,退避三舍。
天子似乎是颇为和善的免了江梨的礼。
江梨被天子越是好脸色就越代表有猫腻的规律吓到了,退下时找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杀鸡抹脖的给易北使眼色,让他千万救自己出货坑。
然后冲去贤妃的小佛堂,好好的给菩萨上了三炷香,求菩萨保佑,天子千万不要听信皇后和萱嫔的无稽之谈。
不过好在最近天子糟心事儿太多,没空来试探江梨这种小虾米的态度问题,和善也是真的和善。
易北其实挺烦天子打着下棋为旗号,来行试探之实的事实,棋局如天下,稍不小心就会在无意间暴露极力掩饰的野心,更何况还要分出心来应对各种言语间的试探,所费的精力比一般的说话要多得多多。
但很明显,天子不这么想。
他只是觉得这个儿子的棋路似乎是和自己最为相似,比翰林院里那些待诏要强多了。
“朝中吵得是没得完了。”
天子执黑,易北行白,言语之间颇为随意,就好像真的是一位父亲在和自己的儿子抱怨一些琐事。
易北思忖良久,落下一子。
“那儿臣可要恭喜父皇了,臣子们吵,那代表他们都在为国考虑,才这么上心,若是一味奉承,那才是让父皇操心了。”
天子便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发落了袁冼,倒是大家一致同意立刻赈灾了,只是派谁当钦差,又僵在了这里。”
易北便没说话。
这事儿基本上都是能够预见的,朝堂上太子与易贤分庭抗礼,朝臣们派系分明,难得有几个持中的在苦苦维持,现在好不容易添了些寒门仕子,但到底是新晋官员,根基不稳,也幸亏氏族不屑与寒门为伍,拉拢的很少,勉强也能算是一派。
这次水患闹得太大,不派出宗亲坐镇,只怕是收不了场,易贤和太子都盯着这一块呢。
何况年前太子才解了禁足,现在逮着机会就想在天子年前证明自己。
而易贤生怕太子借着钦差之名,大幅度削弱自己力量,如何肯让太子讨去便宜。
这两个谁都不能选,谁都不能去,无论派出哪一边的人,对方都会千般阻挠,使赈灾无法进行。
也难怪天子头疼。
“不过说起出京,儿臣也有一事想和父皇讨个旨。”
易北挑了个天子话语间最不重要的点,轻松转换话题。
“前阵子听母妃说,宣德侯夫人想接徽宁县主去别庄小住,儿臣想,最近世道不太平,想和父皇请个旨,由儿臣送县主去别庄。”
天子点了点头,给了易北一个你懂的的暧昧眼神,大度的准了。
“不过朕是听说,宣德侯夫人打算过一阵子才要接江梨去别庄啊。”
左不过易北还有两年才加冠,这么早就说男女大防也有些矫枉过正,让他跟着,多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易北便颇为幽怨的看着天子。
“父皇还说这个?儿臣是听母妃说,最近县主和惊弓之鸟一样,只缠着她说太子和五哥谁都不要,非要她选她就剃了头发出家去,这话可不是儿臣提的。”
天子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是皇后和萱嫔的玩笑话,朕也没当真,随口就说了。”
也难怪侯夫人突然就要提前接江梨去别庄,大概是江梨把贤妃哭烦了,这是住出去躲灾呢。
易北不放心非要送也是能够理解的了,毕竟是自己这个当爹的造的孽么……
“去吧去吧,沿途也好顺便看看……”
天子看着易北,话头戛然而止。
继而双眼放光,语气比之前慈和了何止一倍。
“说起来,再过两年,我们家十一也要加冠了吧。”
易北被天子陡然出现的如狼似虎般的眼神,活生生看得抖了两抖。
虽然能够大致猜得出天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天子摸着下巴,看着易北的神情,特别慈祥。
所烦的事终于有了决断,天子无心再和易北磨棋坨,匆匆三两子结束战局,欢天喜地的滚回去,自己亲拟圣旨。
三天后,一条新鲜*的,御笔亲拟的,通过了门下省几个重臣秘密商议过后的圣旨,顺利出锅。
十一皇子易贤,机敏聪慧,人品端正,宜外出历练,特封为钦差,替天子出巡赈灾。
满朝听完之后,彻底炸开了锅。
说十一皇子年龄太小,派他还不如派八皇子的有之。
说十一皇子没见过世面,不懂官场事故,难当大任者有之。
说十一皇子先前名不见经传,没有任何经验,怎能委以重任者有之。
甚至还有朝臣提出折衷办法,先派十一皇子办点别的事,历练一下之后再接手这种关系到民生国本的大事,也未为不可。
天子心意已决,任凭朝臣们磨破了嘴皮子,依然不改初衷,大量委派寒门官员及中间一派来随行,力求把损失降至最低。
易贤听到消息,呆立半晌,砸了自己最喜欢的雨过天晴瓷杯一套,转头找人去寻那位京兆府衙的守卫小哥,结果回报是丫早因意外身亡,尸身都已经烧掉了,于是五皇子越发被怄得有苦说不出,还得收拾笑脸来见易北,苦口婆心,教他为官之道最重平衡,把人全杀光了,就没人做事了。
太子则长舒了一口气,亲自来找易北,拉着他的手,以前辈的身份,谆谆教导,务求洗脑,一定要为国尽忠,碰到贪官污吏千万不要手软,有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圣上钦赐的尚方宝剑不是用来砍瓜切菜的。
易北一一应下,态度诚恳,字字表达自己对兄长无尽的仰慕与学习之意,这次馅饼砸在他头上纯属意外,他绝对没有和圣上进言任何有关两位兄长的事情,甚至还请易贤和太子分别给他提点提点,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他也好有个准备。
易贤稍稍出了一口恶气,旁敲侧击问那位守卫小哥为何出了意外,易北则一脸惊讶,回问那人不是处于五哥羽翼保护之下,而他连宫门都出不了,一只鸡都杀不掉,哪里还能杀的了人,撇得是干干净净。
易贤有心想查,但奈何时间过得太久,尸身又是被火化,连想刨坟都做不到,而易北最近的行踪的确是十分清白,每日都在宫中,没有半点嫌疑,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