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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北几乎是被天子抽着打着踢出的京城。
随行官员里有柳青阳,意外的还有辛辕这个隐性熟人。
这都是要升官的节奏啊。
易北坐在马车里,摸着下巴,正式开始考虑自己亲爹给自己配的这么些个随行官员,等赈灾结束之后到底会升到个什么位置。
天子为了保证安全起见,特意还从暗卫里拨了两个人来给他,说是随便使唤不用心疼。
一个孟陵,还有一个许都。
俩人如果是在要比级别的话,许都比孟陵还要稍微高上半级,这是个彻头彻尾忠于天子的货,上一世就是死于太子策划的逼宫中,说起来易北其实还挺感谢他的,上一世他抢皇位的经验不足,有些时候节奏把控不好,挑拨离间太过于心急,又没能积蓄起足够的实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逼宫,而无法从中捞到任何好处,若不是许都舍身挡下射向天子最关键的那一箭,说不好还真的会给太子逼宫成功。
一旦太子事成,那就真没他什么事儿了,过河拆桥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如今天子竟然把许都派来给他,而且暗卫一派就是两个,虽然级别不高,但对付一般点的刺客死士也绰绰有余了,大概天子是真的很想他圆满解决这次的灾民,然后全须全引的回到京城。
虽说易北没有加冠,但到底江梨已经及笄,男女有别,易北那毫不起眼的小车在前,江梨那比易北更加不显眼的小车在后,一般点的也就认为江梨坐的那架马车是用来装行李的。
毕竟时节不好,大户人家出行都是低调行头外带高调护卫,让人一看就不敢惹。
孟陵在左靠前,许都在右靠后,一人一头高头大马,外带上后头几架稍大些的骡车,满满当当,塞的是随行官员。
甲胄鲜明的护卫一出京城,就被易北勒令全体换掉上普通护卫的短打,一概装成侯府的家丁,混在宣德侯夫人的车驾后头,毫不起眼。
毕竟天子对外宣称是易北赈灾,至于江梨如何……
反正也没有钦差出门带家眷的先例,何况还是未婚家眷。
宣德侯夫人去别庄小住那也不过是正常的事儿,县主大人偶尔不在宫中也很平常,毕竟只是个县主,又不是公主,养在贤妃膝下又不是没有亲妈,只要贤妃不满宫嚷着自己养女不见了,基本也不太会有人过问。
实在问起来说上一句回家看看,谁又知道是回了江家还是回了宣德侯家?
易北的行程是公开透明,而江梨的行踪则是遮遮掩掩,两下凑在一起,出了京之后,连太子都觉得有些头疼。
出了京郊过了官道之后,沿途探子竟然回报说,十一皇子不见了?
那么多官员那么多侍卫,外加上一个带着尚方宝剑的皇子,就这么众目睽睽的在眼皮子底下全部消失了?
骗鬼呢吧!
于是,太子殿下也砸了自己最喜欢的白玉玲珑狮子球,差点没咆哮东宫。
从前真是小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了。
竟然还偷摸着学会掩饰行藏了!
要说这没有天子的授意,打死太子他都不信。
问题就是,现在谁能知道天子到底想查什么?
易贤的人不干净,自己的人也未必干净得到哪里去,若是易北当真铁面无私,来个所过之处蝗虫过境,那大家还玩什么?
玩集体去皇上面前自刎谢罪么?
这一段时间过于依赖易北在天子面前为自己说话的太子,第一次觉得有些头疼。
五皇子拉下面子,破天荒登门东宫,与太子促膝长谈,终于达成一致协议。
不管从前种种如何,但如果真的放任易北这么玩下去,他们两个都别想好好混了。
各怀鬼胎的易贤和太子,现在都无法确定,易北到底选择站在哪个阵营。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易北的行程挖出来。
至于挖出来之后,反正杀还是不能杀的,谁知道天子暗中和易北说了些什么,万一给天子留一个兄弟相残的疑影在心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至少是要争取一下易北的态度,毕竟现在他还正儿八经的当着钦差呢。
当然,已经借着宣德侯家的车驾走了好几天的易北,并不知道京城中,天子和易贤,已经为他的行程问操碎了心。
离京城近的地方,灾情还不是特别严重,但越往后走,便越是卒不忍睹。
易北祭出侯夫人的虎皮大旗,一路上走得是顺风顺水,歌舞升平,所过之处,官员即便是不阿谀奉承,也不敢太过轻慢。
毕竟宣德侯积威已久,是跟随开国□□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之一,过后爵位世袭,是难得的没被猜忌一直留到现在的硕果之一。
只要是稍微有点文化的,都知道宣德侯。
人人都知道宣德侯家儿子多,易北顺理成章的就被喊作了小公子。
宣德侯夫人临行前大概得贤妃特别关照,对此心照不宣。
平阳县是重灾区,也是宣德侯夫人去别庄的必经之路,夫人车队高调,一路毫不遮掩,县令大人早早得到消息,粉饰太平,亲自去东门迎接京中贵人。
易北换身行头,带上孟陵和许都,外带一个江梨,偷偷摸摸溜出车队,绕去北门,偷偷进城。
城中得县令严令,禁止哄抢,禁止卖儿卖女,禁止各种*接待生面孔,早有衙役提早扫过大街,力求夫人所过之处干净整洁,各种摊贩,井然有序。
于是易北先是带着江梨逛了一圈干干净净的大街,买了些手工艺品小零食,再去城中最大的酒楼里吃了一顿具有当地特色的各色吃食,顺带和小二打听一下城中最好的赌坊和青楼在哪里。
店伙是个生着娃娃脸的小年轻,大概是看易北衣着精致,出手豪阔,灾年还能带着丫鬟出门伺候,身边又带着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护卫的人,张口打听的就是青楼和赌坊,还不是最好的不稀得去,不是达官贵人家不成器的纨绔,就是富商家不经世事出来历练的小公子。
“得,小公子您就是知道了也进不去,还是别问了。”
店伙小哥撇撇嘴,到底碍于孟陵和许都一左一右气场强大,不敢直接表达不满,只重重的把毛巾往臂弯里搭了一下。
易北敲敲桌子,推给他一杯酒。
“怎么,知道今天有贵人进城,提前封店了?”
底下官员的小把戏嘛,他第二世游历江湖的时候见得多了,那时候水患开始的时他已经隐姓埋名,小有身家,不过好像是易贤抢到了钦差的名额,沿途所有太子派系的富户被榨得那个狠啊……
他稍稍有听说过风传的数字,简直就是触目惊心,但据他估计,实际数目只有比这个多的,没有比这个少的。
毕竟发给灾民上报朝廷的是一个数,易贤中饱私囊的那就得另算了。
大概是被压得太狠,店伙小哥越发不屑,冲着东门的方向哼了一声。
“听说是什么大官的家眷回乡,什么时候回不好,偏选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饭吃了,还要先紧着商户吃用,生怕那些个家眷哪根筋搭不对,跑来街上吃新鲜。”
江梨:“……”
亲,你面前就有一个筋没搭对的啊……
易北看看面前大概是刚宰的活鲜,又看看满桌特具特色的吃食,最后看看自己杯中陈酿,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杵。
“看来官家的存粮还有很多嘛,还能挤出些许供应你们。”
小哥察言观色,觉得易北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富贵公子闲得发慌出来体察民情的,麻着胆子决定堵一把。
“官仓里还有多少存粮我是不知道,但城中富户存粮不少,这家店背后的东家是刘老爷,据说他儿子还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这次听说贵人要来,东家压根就没看上官仓里那点粮食,都是从自己家里搬的,说是要支持县令大人。”
易北好好回忆了一下满朝大员,实在是没想出来有哪个姓刘,再仔细问问官阶名号,店伙小哥也不清楚。
碰上灾年,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两粮食,层层盘剥下来,能不能发到百姓手里都是两说,运气好的还能捞个三成,碰上黑心的连一成都不发。
毕竟是天高皇帝远,钦差就那么几个,还能管得了全国?
总有漏网之鱼。
富户屯粮,炒高粮价,逼得老百姓卖房卖地,卖儿卖女,只求留得一口命在。
至于官府施粥,多半都是陈年霉米,想要销掉往年亏空,这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贪官多半喜欢灾年,运气好的还能捞个升迁嘉奖。
只要不闹出官逼民反发生暴动,一般点的落草为寇自然会有朝廷去想办法去平息。
更有甚者,早已有精乖的官员们和流寇达成协议,只要有利可图,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哪来的真正的敌人?
易北想了想,拿下巴点了点北门。
“我进城的时候走了北门,那儿似乎不是很太平啊。”
店伙小哥看着易北的眼神顿时不同。
“你居然还敢走北门?”
这么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还带着丫鬟随身伺候的,肯定不是什么练武功的角色,虽然说身边带着的两只看上去武力值很高,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北边那伙流寇不是一般的狠啊,连朝廷派来的押粮车都敢抢,官兵的脑袋全给割下来了挂在城头,县令大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差没把自己闺女送过去给人当压寨夫人。
易北居然带着这么一伙人,就这么全须全引的从北门进了城?
那伙流寇全都睡死过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