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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自从孟陵来和江梨说过探子一事之后,王家的车驾,陡然之间行程快了许多。
王萱待在江梨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除开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其他的一应人事恨不得都和江梨共用。
是的,侯夫人唯恐江梨在路上过得不舒坦,特意拨了一堆别庄和江梨相熟的奴仆,让江梨直接带回去,并放言,看得顺眼的就直接留下,那是造化,看不顺眼的就送回去宣德侯府,那是没福气。
侯府连带王家的车队人马加起来,浩浩荡荡也快赶上钦差出巡的阵势了。
“听说朝华已经看好日子了,就在明年。”
王萱缩在江梨车中,一应丫鬟全都遣开,只留下侯夫人派来的车夫赶车。
再过一天就要到京郊,如果快的话,当晚就能进京,慢的话,在京郊的妙法庵住上一晚,第二天慢慢悠悠,中午时分也能进京。
江梨提前好几天就接到消息,京中传过来的第一道命令,也是唯一一道命令,就是如论如何,想方设法,也要把王家小姐拐去妙法庵里住上一晚。
过后无论孟陵如何蹲守,都只有消息传回,再无指令传到。
世家小姐除非是自己想不开要出家,很少有机会能绕开长辈,单独去庙里礼佛,更不会说住上一晚。
像王萱这样赶路,又没有可以主事的男子陪同,去庙里借宿就更不可能了,尼姑庵里倒还说得过去。
妙法庵刚好卡在一个远不远近不近的尴尬地界,住不住全看王家小姐赶路的心情。
江梨心不在焉的和王萱说话,一边啃着糕点一边想着那人到底要用个什么理由,找个什么借口,通过什么人,来和王萱说去妙法庵里逛上一逛。
然后马车突然狠狠颠簸一下,江梨猝不及防,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王萱抱着软枕,稍微好一些,但也被吓了一跳。
小丫鬟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跑过来,掀起车帘,安抚两位小姐。
“姑娘,马车碾过一个石块,大概是最近赶路有些急,轮子有些开裂,还请小姐换一辆车稍等一等“
江梨:“……“
居然是这么拙劣的借口。
五皇子派出来的人也不怎么样啊。
碾个石头能把车轮子碾裂,她也是醉醉的。
不过由此可见王家的防范还是做的不错的,起码王小姐身边的人还没被混进来探子。
马车是江梨的,所以王萱并未回答小丫鬟,而是看向依然老神在在的县主姑娘。
其实现在换一辆车去赶路,把坏的车连同车夫一块儿留下来,就近找个农家修理一下是最好的方法,既不耽误时间,也不影响修车。
拉行李的车不能坐,坐了太掉身份,但王小姐自己的车还是好好的不是?
就像是回答江梨心中所想一般,小丫鬟脆生生的接着补了个刀。
“我家姑娘的车从昨天起就有些问题,停着还好,若要走起来,不知为何颠得特别厉害,所以我家姑娘今天才来和县主一块儿,想着路上不多停留,进京之后再修。“
江梨:“……“
所以说,五皇子派着混进来的人是个车夫么!
一天到晚尽打马车的主意。
王萱笑吟吟的看着江梨。
后者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同意原地坐等修车。
不就是个尼姑庵么,姑奶奶还就去了!
反正你是打算娶王萱,又不是打算杀王萱,只要不涉及生命安全,其他的算个球!
不得不说,一旦打定主意了的江小梨,发起狠来还是很恐怖的。
王家小姐看上去也并不打算阻止江梨的举动,两只姑娘就这么啃着糕饼就着茶水,一直从中午,坐到了傍晚。
满头大汗的小丫头终于来报马车修好,王小姐似乎是心情甚好挥挥手,大家就近找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进京。
就和江梨决定停车等候,王萱没表示异议一样,对于王萱的决定,江梨也没表示出任何不满。
就好像是两个人在合力走一个事先写好的剧本一样,没有半分波折,顺顺当当,就进了尼姑庵大门。
开门的小女尼被来自世家贵女的车驾阵仗给惊呆了,连滚带爬请来主持师太,打扫出上房,好吃好喝招待两位小姐。
已经许久不和江梨同榻的王小姐,在主持师□□排房间时,又亲亲热热挽着江梨的手,一口一个要好姐妹夜话,叫得江梨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平时也没见着王姑娘这么热情啊。
主持师太对于省一间房间打扫这件事情,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让人搬来两套被褥,临时做了几道素斋送进房中,带着人和两位贵女致了一遍又一遍房舍简陋的歉,才带着小女尼回房休息。
王萱大大方方赶走小丫鬟,门一关,便挽起袖子举了烛台,在房中左转转,右转转。
“你在做什么?”
江梨刚刚洗完脸,被王萱扬起的灰尘糊得有些呛,掩袖咳嗽两声,妄图制止王家小姐这种近乎抽风的举动。
王小姐回过头,脸上端庄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江梨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兴奋。
“以前天天听朝华说,这种小破庵里肯定有什么机关密道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平时我哪里能出得了门,今天可算是能看一看了!”
江梨近乎崩溃。
救命!
说好的端庄的大家闺秀呢!
你没事儿去听朝华郡主讲什么江湖野史啊!她自己都是去听说书听回来的好么!
评书野史不靠谱啊,回头她真的得和易北好好说说,管一管最近京城流行的那些个神神叨叨的话本子。
江梨看着依然满屋乱转的王小姐,只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说不好,王萱根本就不知道易贤还在打她的主意,更说不好那车就是她自己弄坏的,想要有个借口跑来妙法庵里住一个晚上,体验生活。
“再怎么说也是临近京城,能有什么密道暗室,尼姑庵里本来日子就过得清贫,哪来的闲钱管修这些东西。”
看看师太给她们端的都是些什么素斋啊,青菜豆腐,白水豆角,连点油荤都不见。
江梨苦口婆心,试图劝住王萱。
后者不为所动,反身扯了江梨,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自己伸手乱敲。
“这声音是不是不对?底下是不是空的?”
江梨心不在焉,随口答应。
“怎么可能,这种靠墙的床肯定都是……”
王小姐还在继续敲敲打打,江梨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虽然说是误打误撞,但别说,那声音听上去还真的不对。
王萱这辈子就没见过什么机关密室,所见过的墙壁都是实心的,实在是不会听空心不空心的问题,但江梨会啊。
“等一下。”
江梨伸手拉住不死心还在摸被褥的王萱,把她手里拿着的烛台取了过来,翻开被褥,露出底下那明显和周遭摆设画风截然不同厚实床板。
王小姐屏气凝声,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打扰了江梨思路。
后者屈起手指,在床板上轻轻敲了敲。
空声回响。
江梨看向王萱的神情中多了几分郑重。
“真的是空的。”
王萱顿时愣了。
既然大喜。
“翻开来看看!“
江梨点点头,决定配合王萱,也好看一看到底易贤想捣什么鬼。
两个姑娘费心巴力,抬起沉甸甸的床板,露出地下黑沉沉的密道,以及延伸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
王家小姐伸头往里看了看,不确定是现在喊人来,还是自己先下去看一看。
未知的刺激远比平静的闺秀生活来得更有吸引力。
她活了十六年,未来的路似乎在出生之时就已经铺好,与世家联姻,地位相当,夫妻和美。
如今有一个薛从安,稍稍打破了一些先前对于未来的设想。
但这还不够。
她的人生,怎么可以是被他人规划好的蓝图。
薛从安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一个养在深闺不知天下事的千金闺女,若没有这一路的游历,她大概会这样终其一生,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好。
最可怕的,不是平淡的生活,而是生活平淡而不自知。
她不要在这种死水一般的生活中了却她的一辈子。
如果可以,她也想走过这万里河山,走过当年薛从安上京的路,沿途看一看他当年看过的风景。
王家小姐打定主意,把袖子又往上挽了一把,伸手去拖江梨,打算下密道。
结果一拖之下,完全没拖动。
再回头看时,江梨面色古怪,呆立当场,似乎完全不在状态。
“你还好吧?“
王萱伸手在江梨面前晃一晃,试图让她回魂。
江梨只想说她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五皇子会想出来用密道这种损招啊!
来个暗格不行么?
而且密道里面为什么不留几盏灯啊!
你们自己走的时候不怕摔跤么!
是的,长期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在黑暗环境里独处的县主姑娘,几乎已经快忘了,自己生平最怕的,就是黑暗而压抑的环境。
看到密道的那一刻,她都要哭了好么!
明明已经在拼命祈祷王萱千万不要往里窜千万不要往里窜了,可一贯眷顾她的老天爷,在她和易北分开之后,似乎也随着易北而去了,丝毫不分一点点好运气给她啊……
她一点都不想去玩什么密道探险啊!
王姑娘啊我们来秉烛夜谈聊聊人生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