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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马车停下,在车夫小哥的帮忙下某人再次将“奄奄一息”的我抱下马车,然后大气不喘地进了济世永春,他似是熟门熟路地穿过大堂进了里屋,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我丢在一张躺椅上,对,这家伙是用丢的,如同丢一件物品。八一 中 文网 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摔得够呛,屁股似是要开花,痛得龇牙咧嘴。
体内血气流走,心中窝火,愤愤然撑起身体,却不想手掌压住了自己的头,再次疼得龇牙咧嘴。我抬眸怒瞪站在一旁整理衣襟的罪魁祸,这家伙已恢复了他一贯的道貌岸然,淡定地将不慎滑落在胸前的丝顺到背后,然后微微倾身抱拳颔,薄唇轻启吐出柔柔的话语:“见过三师父。”
我惊愕不已,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这屋里竟还有一人!我怎么没察觉到?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只见房间深处的榻上盘坐着一个黑影,披头散。
“嗯,来啦。”暗中飘来淡淡的话语,那人微微抬头,面孔从丝间逐渐清晰,此人看上去五旬的年纪,面上有细微的皱纹,清瘦分明的轮廓,双眸隐在暗处看不出神情。气息完全隐藏起,高手啊!难怪我刚才没有察觉。令我震惊的是薛弋居然对他行礼,还称其为师父,我完全混乱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女娃子是什么人?”榻上再次飘来问话,额角紧,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我抬眸看着薛弋,很想知道他将如何回答。
“路过的。”没想到这家伙目不斜视,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答道。眉角直抽,在心里丢给他一记白眼。明明是你带我来的,怎么到了这就成了路过的?也不知道是谁刚刚不顾性命地替你挡针!诶?这台词好熟悉啊。
“看来你不止带来了这女娃子,还带了不少尾巴呢!”
“让三师父见笑了。”
“你想让为师怎么做?”
“师父可有办法让这些尾巴染上气味?”
“呵呵,原来如此,这个简单。”
师徒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毫不避讳我这个“路过的”,看样子是不用我送这家伙回薛府了,他师父可比我武功高了不知多少呢。我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为好,既然如此也懒得在这浪费时间,我可没兴趣看他们处理这些尾巴,待会回去晚了赶不上晚餐,又得麻烦王妈替我热着。
“打扰一下~我这个路过的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站起身睨着薛弋道。
“当然。”干脆果断,连句谢谢都没有,真是白为他挡了那么多毒针,他还真的认为自己是个朝廷命官我就理所应当为他做这些?切,这种自大的人再也懒得理。我丢了一记白眼给他,霍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刚要踏出房门,身后飘来柔柔的话语,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那么清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温润的声音,老天造他的时候定是没睡醒给弄错了。我顿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莫不是要道谢?
“把血擦干净,如此丑陋会吓着别人。”身后飘来一句差点让我吐血的话,余光瞄见那家伙伸出的手上是他刚刚拂过灰尘的锦帕,我强压着体内流走的气血,顺了口气。
“太脏了!我嫌弃!”咬牙切齿地丢下六个字,转头大踏步出了房门。真是的,你才丑陋!你全家都丑陋!不道谢就算了,我现在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刚利用完人家就嫌弃人家丑,典型的过河拆桥,谁稀罕你的破锦帕,姑奶奶也有!
我愤愤然走出医馆,掏出丝帕擦拭嘴角,不成想这干了的朱砂居然擦不掉。气不打一处来,这大街上的,我去哪里找水洗去?怒气在体内流走,也顾不得路人的惊呼,提气飞上屋顶御风朝南大街飞去。
直接落在林之灵的院子里,瞧见还在院子的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商君陌,他闻声缓缓睁开眼看向我。许是刚刚被薛弋气得不行,此刻看到商君陌竟觉得他比上午看上去顺眼多了,比之薛弋更是顺眼多了。不过看着顺眼并不代表我想理他,我转身直接进了自己的厢房。
来到桌旁一屁股坐下,闷闷地用蘸水的丝帕擦着嘴角,外屋传来脚步声,然后进了卧房停在我身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我懒得回头看他。
“不是说出去约会么?我怎么看着像是去约架了。”
我置若罔闻,继续擦拭着。人影轻动,光线暗了暗,商君陌已绕过桌子到了我面前。我侧过身子对着床,垂眸看着丝帕上的那片猩红,怒火再次窜起,一个甩腕将之丢在远处的地上。我哪受过这等气,好心好意去告诉那混蛋黑火的事,白搭了一堆银叶不说,那般不顾危险地替他挡针,那混蛋不言谢就算了,居然还说我丑陋。叫我怎能不窝火?
“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的小野猫?生这么大气。”身旁传来他略带宠溺的问话,心中的怒气稍稍减退了一点。
“谁是你的!”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嘟嘴侧过脸不看他。
“那是什么?你吃人啦?啧啧啧~果然是小野猫。”余光瞄见他伸手指着被我丢得老远的丝帕,怪声怪气地问我。
“我倒是想吃人!不如你让我吃?”我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冷冽,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然而只是一瞬又再次恢复原本的笑容,唇角轻扬,透着邪气。
“好啊!不过我怕你会消化不良。”他完全不顾我此刻的怒意,扬他一贯不揶揄我不舒服的精神。懒得理他,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我转过身子,背对他。许是今日太过消耗真气,只觉身体乏困不已,看来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你今天真的去约架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身后再次传来略带焦急的问话,他一向霸道惯了,连关心都是粗鲁得令人指。我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他,这家伙去了趟鬼门关回来进化了?总觉得今天的他跟往常很不一样,原来他可以好好关心人家嘛!
“约什么架!去做别人的挡箭牌了。那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面对他难得的温柔,怒气也顿时消了大半,我转过身子面对桌子,伸手拿杯子倒水喝。
“你说说怎么回事,要实在不解气我替你教训他,你说是喂他吃懊恼丸呢还是撕裂丸?”他闻言挑眉,看着我一脸认真地问道。听到他的懊恼丸和撕裂丸时我差点将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这都是他自己鼓捣的独门毒药,一个令人奇痒,一个令人奇痛。
然后我开始绘声绘色地把下午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商君陌听得认真,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当我说到最后扮演薛弋夫人的时候,他的脸瞬间拉得比马脸还长,浑身散出逼人的寒气,我懦懦地看着他,说到最后已经声如蚊吟。
“就这些了……”我像个在外闯祸的孩子回家面对大人一样,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还想有哪些?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以后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别擅自决定,更不要贸然单独行动。”身旁飘来一句略带宠溺的话,本以为他会开口骂我无知笨蛋之类的。顿时心里暖暖的,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脸色虽难看,眸中却是满满的担忧。
“知道了。”我甩给他一脸纯净的笑容。
“还有,以后不要接触那些人,你太单纯,那些人在朝为官个个都是权谋高手,你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利用。更别去招惹薛家的人,尤其是薛弋!记住了吗?”他面色渐缓,一本正经地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莫不是我被什么人利用了?薛弋?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虽然利用我脱险,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唉~家门不幸啊!”听完我的话他只手扶额,连连摇头,一脸痛心疾的样子。家门不幸?我啥时候跟你是一家了?
“有话就直说,别拐着弯骂我笨!”丢给他一记白眼,我继续喝水。
“你可知道五鬼侠?”
“那不是武林散侠中的五位前辈吗?我小时候就听说过的,你问这个干嘛?”我疑惑地看着他,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低头喝水。
“今日你在济世永春见到的就是鬼医莫仕仟。”
“噗~”一口水喷了出来,我欣喜不已地看向正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的商君陌,他说我今日见到的是鬼医莫老前辈,哈哈!我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神出鬼没的五鬼侠!真后悔自己刚刚没好好跟老前辈说话,我丢下茶杯一把抓住商君陌的胳膊。
“你是说我见到了莫老前辈?哈哈,真的吗?哈哈,我居然见到了这么有名的武林前辈……”我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胳膊,他僵着脸冷眼睨着我,尽显嫌弃。
“这不是重点!”他提高声调强调着。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你说过薛弋叫鬼医师父,你可想到了什么?”他右手扶额,浓眉深拧,过了片刻抬起头淡淡地说。哎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哈哈!薛弋居然是鬼医的徒弟,顿时对他钦佩了几分。
“哈哈,那我得好好巴结巴结他,让他带我去见他的师父。”我再次激动地摇晃他的胳膊说道。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只不过是五鬼侠而已,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仔细想想,薛弋身为五鬼侠的徒弟,他还需要你保护?”商君陌嫌弃地抖落我的双手,拂了拂被我抓皱的衣袖。
我闻言一怔,确实,这才是重点。薛弋既然是五鬼侠的徒弟,不可能没有武功吧?心下了然,难怪他抱着我走路大气都不喘一下,我真是太以貌取人了,我竟然愚蠢地认为他们这些文官都是文文弱弱的。合着他一直都是装模作样耍我呢,害我为他提心吊胆,还那么卖力地去保护他,真是太可气了!
“混蛋!居然敢耍姑奶奶我!”想明白了这些我咬牙切齿地骂出声,如果我能打得过他,下次被我碰到我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都说了你太单纯,怕是单独赴你的约就是他引蛇出洞之计,故意放出消息引出他的敌人,然后伺机一网打尽。别人遇到这样的事都躲避不及,你倒好,自己往身上揽!”
我怔怔的看着他,若是往日他必会骂我没脑子,如今他却只是说我单纯,像是怕话说重了我会生气,莫非我昨日生气的事让他很在意?嘿嘿,有点儿意思,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的情绪了?哈哈,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管他什么薛弋什么引蛇出洞的,事情都过去了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看着那张无比赏心悦目的脸,这家伙今天看着格外顺眼,顿时心情大好。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他见我不说话,横眉问道。
“在听啊,管他呢,跟我又没关系。”我回以皎洁的笑脸。突然,他抬起左手向我的脸伸来,度极快,我僵住笑容愣愣地看着向我伸来的手,忘了闪躲。纤长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唇角,指尖在下唇带起一阵酥麻,顿时心跳失控。我慌忙朝后倾,本就坐得不端正,慌乱间用力过猛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朝后倒去,他立即拉住我的胳膊。然后只闻他一声闷哼,似是力度没掌握好拉扯到了伤口,痛得面色红。
“你没事吧?”我焦急地问。
“没事,忘了背上有伤。”他缓缓收回手臂,抬起右手扶住左肩。
“我不是故意的……”看他很是疼痛的样子我自责地垂下头,声如蚊吟。
“不怪你。”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房中陷入寂静。我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想起他刚刚的举动,是我太大惊小怪了,他本只是想看看我唇角到底是什么东西,想知道就直接问嘛,动手动脚的,害我误会。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沉默了片刻,他开口打破这尴尬,语气凝重,我抬眸看他,会是什么事?
“据可靠消息,尹府的案子马上就要结了,明日秘审,结果最迟后日就会张榜贴示。”
他的话无疑犹如重锤砸在我心头,沉重无比,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我好害怕最终是最坏的结果,但是我必须冷静,无论是什么结果,我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自己最亲的人。
“为什么不公审?”我定了定心神抬眸问道。
“像这种大案牵连甚广,很多细节是不便公诸于众的,只会秘密会审然后由皇上亲自朝审,最终定罪颁布罪诏。”听了商君陌的解释,我心中无法平静,怎么办?爷爷和伯伯们做了那么多坏事,要是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将尹府上下立即处斩怎么办?那样我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下令砍了我们全家?会不会立即处斩?”我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我得好好想想。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心急如焚,顿时六神无主。
“你别太担心了,皇上要砍早就下令砍了,何须等到现在。再说皇上砍人也不能随自己一时的喜怒,国有律法,就算是皇上也要依照律法来处事。后日就知道结果了,你现在急也没有用。”商君陌说着,起身挡在我身前,我怔怔地看着他,这话无疑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只要皇上不会乱来就好。
这吃了定心丸就开始不思茶饭,身体乏困精神却异常亢奋,晚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商君陌来房里说陪我说话解闷,还很好心地倒水给我喝,我一时感动不已,后来不知何时就睡着了。这商君陌果然有安眠的作用!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整天,待在房中不想出门,商君陌不知怎的异常体贴,亲自送饭倒茶,只差喂我吃饭了。本以为晚上我会难以入眠,却不想自己睡得跟猪一样,连梦都没做一个。次日一早醒来精神倍好,我以为我起得最早,结果现商君陌比我起得更早。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早早的就去律监府门口等待,告示会贴在锦城各个地方,但是按流程告示张贴之前会在律监府大门敲锣集众宣读。昨日就有役差敲着锣于各大街通知民众,没想到关心此事的人还挺多,我们到时律监府大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商君陌很是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巳时已过,还是没有动静,看看天上的日头,都快爬到头顶了。我时而焦躁不安时而唉声叹气。
“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顿时一阵骚动。
我看向律监府大门,正有两队卫兵小跑着出了大门,然后整齐地站好。后面跟着走出两个身穿绛红色官服的人,走在左边的那人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还有两个役差跟在最后,其中一个役差手里拿着一柄铜锣。这样浩浩荡荡的架势立即引起众人的议论,四处都是窃窃私语。
“咣~咣~咣~”刺耳的锣声响起,我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跟着这锣声蹦出。人群随即安静下来。
“今日律监府承圣上旨意就左囯相尹孟山一案审判结果宣布于众。此案自立案起历时三十五日,经查证左囯相尹孟山伙同其子副户监尹括、副刑监尹浅书、骁骑参领尹浩知、盐运使司运尹漠华,欺君罔上,以权谋私,残害忠良,贩卖人口,强占民田,强抢妇女……结党怠职,众罪证据确凿,罪无可恕。经三监会审,参照我朝刑律判处以上五人斩立决。经朝审,圣上下诏令刑监府于三日后午时三刻将以上五人斩示众,以儆效尤……”
“好啊!这种人就该杀!”
“对,杀得好。”
……
顿时人声鼎沸。
“你听到没?听到没?没有爹爹,没有……呜呜~”听到此处我已经激动不已,回身抓着商君陌的胳膊,喜极而泣。太好了,没有爹爹,没有爹爹……顾不得周围众人的目光,眼泪哗哗直流。
“听到了,听到了,好了好了!”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抬手抚摸我的头,宽大的衣袖将我的脸隐在他怀里,阻隔了众人的目光。我肆无忌惮地在他怀中抽泣,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衣衫上淡淡的檀香依旧盖不住他身体散的葛根气味,沁人心脾。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可以感受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听着让我心安。他墨绿色的衣衫被我弄湿了一片,我摩挲着那片冰凉,心中却是无比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骚动拉回我的神思,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抬眸正看见他蕴含无尽柔情的双眸,一时深陷其中。头顶的手掌下移,轻抚我的脸颊,抹去那未干的泪痕。心跳渐渐失控。
“回去了,回去商量怎么救你爹他们。”他的声音亦如他的眸子一样满是柔情,顿时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荡漾开来。不过此话的内容让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救?对了,刚刚太过于激动,都没有去听尹府其他人的判决。
“爹爹他们怎么样?什么刑?”我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站好,焦急地问道。
“流放朢岭矿厂为奴,还有你姐姐,充入绮罗香为娼。”
我顿时呆住,无法动弹,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晴空突如其来的霹雳。虽然不会身异处,但这为奴为娼的判处实在是太重了!我最亲的人是什么心性我再了解不过,他们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是宁死也不会为了苟且偷生去为奴为娼的,确实要想办法解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