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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谁?”靳思成茫然不解的看着在众人面前仿若正在打哑谜的两人,他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除了明白了司尘要将叶景初托付给眼前这位陆院长,其他的话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他直直的问出,想要捅破那层阻挡了他视线的窗户纸,但却没有考虑到两人这般绕弯子说话,为的就是刻意模糊掉某些不方便提及的字眼。
司尘淡淡的瞥了靳思成一眼,这个人放在平时固然可用,但牵扯进这些弯弯绕绕就容易拎不清了。直率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个讨人喜的优点,但是也仅限于某些方面罢了,这样的人走不进他们的生活。或者说,刚踏进一步便被人用两根手指捻起衣服领子便提起来狠狠的扔了出去。
他不适合叶家,或许是该放他走的时候了。
虽然司尘并不愿意开口讨论这个话题,但这份静寂注定要被打破,他不站出来,就总要有人替他走上台去。
“孩子父亲。”陆重语气淡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回答一个答案浅显的问题,然而在此刻这个掉落根针都能清晰的听见声响的寂静空间内,这四个字却如同平地炸雷一般令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
叶景初闻言死死的盯住司尘,他在那一秒内脑海中如果电影快进一般闪过许多念头,泣不成声、质问咆哮、破口大骂、甚至委曲求全,但最后他还是恢复了如同小绵羊一般的温顺,只是感觉大脑和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听到自己怯生生的声音问:“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司尘心跳一顿,胸腔里好像有记不胜数泛着寒光的绣花针细细密密的围攻那颗鲜活的心脏。不是特别疼,但是好像都能听到针扎进去“噗”的一声,好似被大头针扎破的气球,顷刻便失去支撑的力量。
他苦涩的勾了勾唇角,想要跟孩子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换做是另外的随便哪一个不相干的人,他都能毫不留情的将对方推到陆重身边。但是看着虽然尽力掩饰却还是情不自禁流露绝望的叶景初,司尘感觉自己四肢泛冷全身血液仿佛都因低温而凝在一起,恨不得立马抱起他潇洒的转身而去,只给陆重留下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但是现实骨感的很,无论是为了叶知南还是为了叶家更或者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缓缓的蹲下身,揉了揉小家伙的发顶,轻柔而又缓慢的将叶景初拥入怀中:“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你骗人!”叶景初闻言用尽吃奶的气力将司尘狠狠推开,看着措不及防后仰跌倒在地狼狈的司尘又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你说好要给我当一辈子的爸爸的。”
原本缺少亲生父亲以往的几年里都是由司尘这个干爹弥补了他缺失的父爱,甚至可以说那个只见过一次的亲生父亲顾北寒在叶景初心里的地位还不如司尘这个干爹来的更重。但突然间,本来答应他照顾他不抛弃他的司尘却也突然要将自己甩给别人,叶景初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原本佯装出温顺外表的小绵羊瞬间撕裂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一只眼睛红红,鼻尖也微红的小刺猬,如同防御外敌时一般将自己浑身的刺全部竖了起来。不记得是谁说过,孩子其实比大人更能看透事物的本质,只是他们往往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歇斯底里,一个佯装不懂,走错任何一步对他人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当做是小孩子顽劣罢了,但对于小孩子来说却是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毁灭性打击。
叶景初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直直的坠落下去,妈咪不记得自己了、靳伯伯护不了自己、现在就连干爹也要将自己当做货物随意的寄托在别人家里。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他,好像又不是,至少他的亲生父亲在还未确定他身份的时候尚且能为了他的走丢而奔波劳累。
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又因为词汇量不够从而无法将那化为一句完整的言语。
“爸爸没骗你,你在陆叔叔家住一阵子,爸爸就会来接你了。”别无他法的司尘只能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安慰,叶景初最大的悲哀便是生在叶家,趁着他心性未稳搬离叶家恐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叶家那一场场虽然没有硝烟但却后劲十足的战争不是这样一个目光澄澈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该承受的。
“一阵子是多久呢。”叶景初垂下头不再看向司尘,盯着仿制大理石瓷砖上的纹路目不转睛。
“一阵子是,是五年……”司尘看着他,原本拥住他的手却无力的滑落下去,话出喉咙的时候艰难而又晦涩。
“呵,原来在这个年代,人类的科技进展已经可以将人的寿命延展至几百年了么,就连五年的时间也成为短暂的一阵子。”一直在病床上为了维持体力不言不语冷眼瞧着的叶知南突然冷笑一声,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昭然若揭。
“南南。”司尘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垂死之人一般无力,收拢五指攥紧拳头,却因为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而感受不到一丝痛感。
“怎么,当我是个死人么。”叶知南的声音虽然因为虚弱而导致细若蚊咛,但却不复了前些日子的软弱可欺,她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开了刃的匕首一般直直的插进司尘的胸腔,锋利又冰冷,“不就是个孩子么,大不了我亲自照顾,犯不着你们在这跟处理我遗产一样。”
或许叶知南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环,因此尽管她现在的声音傲气凌人不可一世,但终归还是要呈现出被斗败的公鸡一般狼狈的一面。
“你以为你的病房,你的医药费手术费,你今后的生活是由谁提供的。”陆重看着叶知南的样子竟然忍不住轻轻一笑,但有些人的梦想只能是空想,此刻的坏人只能由他来做。
明明没有底气却偏偏还有逞强的样子,倒是跟他的小妻子有几分相似。陆重想起自己家里不让人省心的小娇妻,目光都变得温和起来,像是冰封千里的雪域高原上慢慢升起的一轮暖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知南楞了一下,看着对方突然变得温和起来的目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反倒心下一慌声线不稳的开口。
“别想太多,我还不至于那么龌龊。”陆重扫过叶知南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淡淡开口,他对除他妻子以外的女人可没什么兴趣和耐心。
“那为什么……”叶知南皱了皱眉,茫然不解。
“这你就要问司先生了。”陆重讥诮的看着她,到底还是和自己妻子不同。这个女人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注定不会局限在后院之内,如果给她一点助力完全就可以迅速成长起来。但最关键的是,目前的她凭什么值得自己在她身上投资呢。
“司先生,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叶知南将视线转移到司尘身上,目光咄咄逼人。
司尘接收到叶知南近乎尖锐的目光,不由得心下苦涩,南南她此刻一定是极为不甘的吧。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连他自己除去叶家也不过是孤立无援的一根稻草而已,除了临危受命尽自己所能救起落水的叶知南,还能做什么呢?
他本该生来尽享荣耀如同顾北寒一般含着金汤匙长大,但那些人既然都能当着他的面杀掉他的父母,又怎么可能会给他留下除无法搬走的房子家具之外的任何一点家当!
司尘觉得自己对杀父仇人的怨恨从没有如同现在一般这么深切过,或许白手起家的他在别人眼里是成功的,但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个华丽唯美的空壳罢了。就像是商人做生意时给对方画下的大饼,只有买回家之后才会发现原来真的只是用碳素笔画下的一张假饼罢了。
因为手无实权也没有多少可以随意挥霍的资本,所以他的无奈他的逼不得已他的言不由衷只能由自己一点点蚕食。而叶知南,注定无法懂得他的所有无可奈何都是因她而起,也注定无法报答这份恩情。当然了,如果司尘和叶知南成为一家人的话,那么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只不过是情深缘浅终难报了。
面对司尘的默然相对,叶知南明显很不满。正当她想要开口再度重申的时候,却被一个稚嫩的童音打断——
“所以你们前不久达成的交易就是这个吗?那我算是什么,买一送一的附赠品?”
陆重闻言调低视线角度,想起在跟司尘将合同内容的时候门外那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声响,轻轻的从嗓子中溢出一声轻笑:“小家伙,看来之前在门口偷听别人对话的小人儿就是你喽?”
司尘闻言猛地扭头看向仍旧抱着自己脖子却瞬间身体僵硬的叶景初,艰难的开口:“你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