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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沉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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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枫第一眼见到杨二牛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人长的怂:这个阳春季节,他还穿着厚厚的棉袄,松垮垮的裤子扎在腰上,宽宽的黑色棉布条缠在腰间,就算是所谓的腰带了,凌乱的头发,浓密的大胡子,脚上,是一双岳枫从未见过的棉布鞋,大大的鞋面上,灰尘堆积,依稀还能见到鞋面上还有几口浓痰的印子,别提有多邋遢恶心了。要想拿下他被他所用,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说不定,还能在他那里借点盘缠钱穿越回家,当岳枫大大咧咧的坐在细妹家的堂屋狼吞虎咽时,他便开始左右寻思着这种可能性的概率。

    直率憨厚的杨二牛将桌面上的饭菜全部摆在岳枫的这边,嘴里憨憨地说道:“兄弟,多吃点,庄户人家没啥好招待的,米饭,管饱!”

    岳枫迫不及待的咂巴一下嘴巴,用袖子抹抹嘴上的油,张大眼睛,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慎重的说道:“杨大哥,你真是好人一个,我们那像你这样热心快肠的人都快TM的绝种了!全是一些斤斤计较,狗眼看人低的市侩小人!”

    “兄弟,你搞错了,我排行老二,大哥早就在细妹出生的那年得病死了!”有点愠恼的杨二牛,眼睛涨得红红的,脖子也变粗,声音也开始瓮声瓮气的,趣味寡然。

    听到这里,岳枫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开始自责起自己的大嘴巴。这一晌,他也不再言语,只是闷头扒拉起饭菜。屋里忽然静的可怕,只有蜡烛烛花炸开的细微声音想起,火光嗖地一冒,腾起一股黑烟,然后转瞬消失。

    灶间里,细妹还在手脚麻利的忙活着,铁锅挨着锅沿传出来叮里哐啷的响声,震在岳枫的心底,让他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年迈的妈妈,以前也是这样,为他精心在每晚送上热乎乎的饭菜,在儿子吃饭的时候,说说家长里短,街坊趣闻,哪怕是后来腿脚不便,也会想着法子给自己的儿子留上一点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馒头,煎饼,之类的。岳枫觉得,尽管那个时候日子难捱,他也不觉得怎么难过,起码,还有妈妈无时不刻的牵挂着他,让他总是感觉温暖,世态炎凉,在他看来,那都不算什么。。。。。。

    看着杨二牛低头蹙眉的沮丧模样,岳枫开始若有所思:也许,想起了他那可怜的大哥,也许,是想起了兄妹二人,生计不易?忽然之间,他有点鄙视刚才那个别有用心的另一个自己。

    停顿了好一会,直到细妹在灶间大声喊着:“二哥,你喝酒了没?今天家里热闹,要不要喝一点儿啊?”

    “哦,好啊好啊,兄弟,来陪我喝一盅?”

    岳枫欠欠身,想要说点客气话,可是,在看到二牛那举起杯,殷切的眼神,他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他也不客气,接过小酒杯,豪气的举过头顶道:”大。。。。。。哦,二哥,我先干为敬,你请随意!”

    二牛不懂岳枫的礼节,他见他全部喝完,他咬咬牙,端起酒杯,三下五去二,也是一饮而尽。

    就这样你来我往,酒过二巡,两人开始更加热乎起来,忽然,二牛想起什么,奇怪的问道:“兄弟,刚才你说他妈的,是啥意思?”

    “大概就是。。。。。。就是问候你妈的意思吧,算了,骂人的话,你只当我放的一个屁,风吹过也就算了。”

    “你明明说的是话,干嘛要当成屁呢?奇怪!兄弟,来,来来来,再陪我喝一小盅,今天难得遇到你,有缘分啊。。。。。。”

    岳枫自打那夜在安乐宫喝个痛快后,一直都在心里给自己说: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太难受,可是,这还没过三天,他就在二牛的感染下,将禁酒这件事扔到脑后去了。现在的他,全身心放松,仿佛要将在母夜叉那里所受到的惊吓和压力全部在这个喊他兄弟的面前全部释放出来,一丝一毫也不保留。

    觥筹交错中,已是夜幕迷浓,鸡犬归窝之时,细妹一直忙到做完小米锅巴才走出灶台,第一次出来,就见到两人已是东倒西歪,等到她转个身进去再出来,两个人已经勾肩搭背呼兄喊弟上了。细妹进进出出好几趟,都想要劝阻,可是,见到哥哥难得这么高兴,她也只是跺跺脚,甩甩衣袖,随着他们去闹了。

    爹妈死得早,自己和二哥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了十八年,同风雨,共困苦,现在,自己也大了,哥哥也还没张罗到嫂子,俗话说:‘女大不中留’,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出嫁,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哥哥还没找到嫂子,那可怎么办?哥哥岂不是孤苦无依,杨家岂不是要绝后了?想到这里,细妹望着哥哥那喝的关公似的红脸,耷拉在桌边,她忍不住的秀眉微蹙,神情凝重。

    溧水城有个习俗:便是张家的哥哥娶了李家的妹妹,而李家的哥哥便能娶了张家的妹子,俗称‘换亲’。如果有合适的人家,细妹觉得这也能成,嫁人嘛,只要还算过得去,也就行了。

    望着哥哥黑黑的脸庞,厚厚的胡子搭在黑黑的脸庞上,让他看起来更显苍老,粗布开襟对袄的肩上,右边肩胛处还露出了里面穿的白布褂子。枕着头的左手臂上,还有一条粗粗的血痕,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清晰可见。

    细妹心里忽然变得柔软起来:第一次,家里多了一个人,第一次,感觉这个家更为完整,第一次,感觉自己更加疼惜哥哥。

    大概,是这个小白脸刚才曾殷殷低泣:家里还有妈妈需要服侍;大概,是哥哥说他多了一个兄弟;大概,是小白脸刚才认真严肃地对着哥哥说细妹真是贤妻良母的好典型。。。。。。

    总之,不管怎么说,怎么感觉,细妹就是觉得这个家有点像个真正的家了。

    铃铛哪里知道细妹的心思?当她端着鸡汤进来时,听到的是两个男人的鼾声雷动,此起彼伏,见到的是杯碗残羹,混乱一片。

    “细妹,细妹,杨细妹,死哪去了?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你哥也敢和他喝酒啊?也不怕他下了蒙汗药?”

    “哪会呢,我家啥都没有,除了我和我哥两个大活人,再说,我一家两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

    “你家虽然没钱财,但是还有人才呀,你,一个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啊,你就不怕他用心不良,图谋不轨?”

    “你说哪去了?他是外乡人,只是歇脚而已。再说。。。。。。”忽然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细妹惊诧地拔过她的手问道:“这么晚,你来我家干啥?你爹不是不允许你晚上出门的吗?”瞥见铃铛手上的东西,细妹道:“这么好心,送东西给我吃还是给我哥哥吃?奇怪。。。。。。”

    “我。。。。。。我。。。。。。喂狗来着,可是,狗进窝了,没瞧见!又想着来看看,所以就随手端来了呗,要不,等会你吃了吧?”打开碗,热乎乎,香喷喷,细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想到她是拿给狗吃的,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铃铛的小鼻子,便高声叫嚷:“给狗吃的,我不要!亏你也说得出来!单铃铛,你欺负人!”细妹嘟嘟嘴,眼角朝上斜瞥,双手环抱胸前,望着屋顶不理她。

    见她如此,铃铛只得低声下气地赔不是:“算了算了,别生气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嘴臭,您大人别介意,好不?您要不吃,要不那明天给小白脸吃了?”但是!”铃铛佯装着很不情愿的样子,恹恹然:“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拿来的啊,不然那小子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子!”铃铛有点后悔自己的借口太过缺德,可是,当看到小白脸那红扑扑的脸蛋,醉摊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模样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细妹哪懂她的心思,继续埋怨她:“那你也是欺负人,人家可怜,你还要这么羞辱他!亏你还算认识字!哼。。。。。。”

    铃铛见自己的好意都没讨到褒奖,她也一声不响的走出了细妹家的门槛,在转角的墙角处,她恼怒的将碗里的汤一股脑全部泼了出去,碗边上有油,滑腻腻的,她一不留神,连碗也给扔了出去,她也懒得去捡起来。

    狗吠间隔相闻,人语不再闲话,羊腰子村静谧的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

    在外漂泊了这么些天,第一天,岳枫有了‘家’的感觉,第一次和杨家兄妹相识,人家不但给他好吃好喝,不嫌弃他来历不明,还能对他毫无戒备之心,这样单纯的人,也只有这深山里才能找到,现今社会,谁不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如果遇到来历不明的人,如果在岳枫家,他是绝对不敢接受人家到他家休息,夜晚还和杨二牛对他这样,抵足而眠。

    杨家,真是好人,比起那天生荣华富贵,貌美冰霜一张臭脸的母夜叉,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干嘛想起母夜叉,不想她,不想她。。。。。。

    甩甩头,岳枫似乎要努力将那个冷清孤傲的冰美人从脑子里抠出来,摔在地上,砸他个稀巴烂,可是,在想到她一个女子,独掌未明城,他便不由得又心生怜惜:好好的一个女人,这么辛苦,何苦来哉?

    还是这杨细妹活得自在,尽管粗茶淡饭,却是性情中人,自在快活。不过就是脾气有点急躁。但是说起急躁那个圆脸圆眼睛的单铃铛更为泼辣了些,也不知道她父母到底是怎么教育她的?毛头毛脑,如果不是一身女装,活像个假小子,不过,这假小子,长得也不赖啊,可惜,这样的女孩,也不知道哪个男人敢娶她,即使娶回家,不到三天还不就上房揭瓦了啊?

    可惜了那一副有胸有屁股的好身材和苹果红的小脸蛋,她和母夜叉比起来,看来还真是冰火两重天的两个美人。

    胡思乱想里,一轮月光映照下来,岳枫觉得身上有点冷,他将头埋进了还算干净的稻草垫子上,那里,一阵淡淡的稻草清香,还算能闻,起码,比起杨二牛那熏死人的脚臭来,那简直是粪坑和厨房的区别。

    鼾声一阵高过一阵,二牛叽咕了几句梦话,翻个身,继续沉睡,而岳枫,大概因为昨天和今天白天睡得太多,再加上不太习惯,翻个好几个身,还是没有睡着,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怀念起安乐宫那宽大的床,温软的被子,和房里那无数的珍奇摆设。

    这人和人,还真是没法比的啊!是命,都得认!在发出这样一声感慨,岳枫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见到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