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湖有危险,私奔需组队

清风不解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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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然殊除了先天功名震天下之外,还有两项独门绝技。

    一是混沌曲,可以用声音干扰敌人,隔绝武林高手的窃听。

    一是君子令,这一曲,顾名思义,是用来向鸽房的人传令的。

    昨夜一曲君子令,隔日一封书信便送到了太学阁游子仙的手上。他将书信传给龙潜,道:“太子去过天下第一庄,见过您的那位祖王叔,还有道门之秀。此信,太子意下如何?”

    信上只有八个字。

    国师,紫金教,天人教。

    天下第一庄有鸽房,龙门自然也有密探。斐然殊能知道紫金教是天人教的化身,游子仙自然也知道。

    天人教活跃于二十八年前,被查出与孕妇失踪案有关后,遭到围剿。而紫金教活跃于近十几年,也被查出与人口失踪有关。巧的是那些失踪者的出生时间,恰恰都是二十八年前的失踪孕妇的生产时间。若说这二者没关系,谁也不信。若说这二者有关系,那么一个能够绵延数十年,教众众多,天下第一庄追杀了十一年仍未赶尽杀绝,而同时武林中人对其知之甚少的门派,背后若没有庞大的势力,没有明确的目的,也是谁也不信的。

    游子仙原本以为是江湖势力,便坐观天下第一庄与之相斗。但如果斐然殊所言是真……

    “如果确定当年的天人教与如今的紫金教都是国师手下……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办国师了。”龙潜看着纸条道。

    “太子的意思是,斐然殊可信?”

    龙潜想起凌云峰之事,对斐然殊还有些发憷,道:“本宫的意思是,斐然殊对国师之恨,不亚于龙门。”

    龙门精通兵术法典、经世治国之道以及帝王术,本为中原各朝帝王所倚重。然而王位传到龙潜的爹龙铨手上时,龙门的地位变得微妙了起来。

    当今的龙门之首九王爷,虽被叫做九王爷,实则却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因皇家人丁一直单薄,所以九王爷诞生时先帝特意为他取小名九儿,希望能招来弟弟妹妹,谁知并不奏效。

    九王爷一直是当初唯一的太子人选,然而就在先帝立诏之前,当时的龙门之首指定了九王爷成为龙门之秀。这意味着,九王爷将会在未来成为龙门之首,行辅佐与监察之职责。此时若再由九王爷接任皇位,那么拥有至高权力的人与拥有监察权力的人便成为了同一人,那么监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先帝只好从旁系中过继了品行较佳的龙铨为太子。

    龙铨当太子时,便流露出了对道门的兴趣。但,先帝在时,他还懂得克制。先帝一驾崩,龙铨刚继位,便将宠信多年的清辉真人提为国师,光明正大地炼起丹来。

    近年来由于身体渐渐变差,越发依赖丹药,甚至寻起长生来。

    国师进献过一些丹药,确能使龙铨龙精虎猛一段时间,但随后越加萎靡,需得不间断服用,方能保持精神。太学阁与国子监早已察觉不对,但九王爷作为曾经的储君人选,立场尴尬,早不受龙铨信任,无法进言。只能有龙潜私下多番暗示进谏,然而龙铨受人挑拨,认为龙潜是想早点登上帝位,才阻止他寻长生之道。

    这几年,龙门早已与国师一派势同水火,连带着与道门势同水火。

    然而斐然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游子仙想起曾听闻的一些宫廷秘闻,点头道:“国师为他批命,害得他无父无母,无族无依,果然深仇大恨。”

    说到这,游子仙一顿,突然翻起手边密探整理的失踪案资料。当他看到这些年失踪的人的出生日期时,突然大笑起来,道:“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他双目绽出火光,旋即又陷入沉思,“不对,有一处不对……”

    龙潜对游子仙的才智与手段十分信任,也知道他思考的习惯,此时虽然心中有困惑,却也不多加询问,只是裹了裹丝绵裌衣,道:“待会儿还有朝会,本宫便不多在太学阁耽搁了。太傅是一同前去见一见朝臣,还是继续称病?”

    游子仙一听到龙潜要走,整个人就已经钻进卧榻之中了,只露出一只眼睛,道:“太子慢走不送。臣是真病了,并非称病。九王爷说今年是个暖冬,将臣从江南骗回来,结果根本不暖!太子,他日您若登基,当真不想迁都吗?”

    龙潜一张娃娃脸顿时沉了下来,道:“父王健在,太傅休得胡言乱语。”

    直到龙潜离去,游子仙才将脑袋从被窝之中探出,召来了一位密探。

    “去查,斐然殊出生那一日,是什么日子,与道门有何关系。”

    龙潜从太学阁出来的时候,看到公孙异正在调戏宫女,脸色更沉。

    公孙异见龙潜出来,便朝着宫女一笑,向龙潜走去。

    “如何?游子仙那个专注装病装弱三十年的,还是不肯出来见人?”

    龙潜不答,却冷笑道:“我那祖王叔一向自命不凡,自称生于天地,不从父母,今日却向龙门示好,急欲与我联手。你觉得,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命数该尽了,还是你那知音命数要尽了才逼得他如此?”

    公孙异的笑容渐渐收起,他望着龙潜看似天真的面容,沉声道:“在下只是一名无形浪子,漂泊江湖,仇人不少,朋友不多。今日太子有恩于在下,在下为太子,万死不辞。但他日若事关朋友,在下也不介意,再多一个仇人。”

    龙潜面无表情地听完,而后与他擦肩而过。

    京城的冬天啊,好像被游子仙说得当真冷了起来。

    千里之外的商州,同样是冬天,却是异常的热火朝天。

    这一日的《商州朝闻》一经面世便售罄,加印都来不及。只因这一日,商州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我爱王世云”,署名“宋连江”,就在大家以为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开漕帮少主的玩笑时,金刀王家也出了事。

    据说,王世云王小姐半夜被劫。

    据说,劫人的正是宋连江。

    据说,他们现在驾驶鲲鹏号,私奔了!

    鲲鹏号是何物?

    御赐的天下船王!当今皇帝南巡的御用座驾!

    鲲鹏号刚建成的那一年,皇帝便主持了登船大礼。此后虽没有谕旨说明此船为皇帝御用,禁止用作他用,但保险起见,为了不犯忌讳,宋万里还是下令禁止平民登船。而自从皇帝爱上炼丹求长生之后,好多年不曾南巡,此船便也跟着搁置了多年。没想到再次回到众人视线,竟是因为一桩私奔□□!

    宋王两家多年世交因何反目成仇?

    小两口郎情妾意已有婚约为何还要私奔?

    明日的决战,到底还要不要战了?

    一切精彩内容,尽在今日发行的《商州朝闻》!

    王啸穹一大早便带着这一份《商州朝闻》还有宋连江劫人之后留下的信,去往天下漕运,找宋万里。他将这两样东西甩在宋万里面前,哼声道:“看你养出的强盗儿子!也不知道像谁。”

    这是两家交恶以来,王啸穹与宋万里初次会面。

    宋万里不识字,笑面虎祁威看完信后却是笑得前俯后仰。

    原来宋连江不仅把告白贴得满城皆知,更是大喇喇写了一封陈情书给王啸穹,说他与王世云之前只是有些小误会,现在两人志趣相同情投意合,眼看婚期将至,怕将来婚后事务繁忙不得空,决定借走宋万里的鲲鹏号,带着王世云江湖逍遥去,还再三保证,婚期之前必定归来。宋万里一听鲲鹏号被开走了,气得直捶心肝,又想起这混小子掀起来的满城风雨,实在不知他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放,于是忍不住跟王啸穹一起痛骂起了这个败家子。

    骂着骂着,宋万里已经完全忘记当初是为什么吵得不可开交,闹到非要相杀不可。想起明天便是约定的决战日,然而家里两个小辈,竟然就这么私奔了,宋万里突然大笑了起来。

    王啸穹见他笑,一时止了骂声,愣住片刻,竟也跟着大笑起来。

    “走走走,喝酒去!”

    “老地方?”

    “嗯!老地方。”祁威看着他们迈出门槛的身影,忍不住抬了抬头,止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男儿泪。

    祁威当然知道他们说的老地方,松风十里,结庐之处,是他姐姐陵寝所在。姐姐年轻时功夫远高过他,江湖中并没有什么笑面虎,倒有一个笑面狐狸,那便是他的姐姐。当年四人同行,仗剑江湖,是何等意气风发,却也终因年少气盛结下不少仇家。

    姐姐嫁给姐夫之后不久就怀了连江,然而怀孕的这段期间正是仇家追杀最紧的时间。最后因为奔波过度难产,生下连江没多久,姐姐就过世了。从此,他远走江湖,而姐夫与王大哥则退身商州,一个接掌家族漕运生意,一个接了镖局的生意,不再过多涉足武林。

    姐夫一生不再另寻爱人,王大哥却完全相反。也许是怕了姐夫这种痴情可能带来的后果,王大哥一生妻妾无数,女人无数,万花丛中过,却从来不曾专情于谁。他要世云做个闺阁女子,怕也是希望她平安,唯恐她像姐姐那样,难堪江湖风波恶。

    此时此刻的鲲鹏号上。

    作为商州风波的中心人物,宋连江与王世云正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如果二人中间没有放着一尊三尺高的牵丝傀儡的话。

    此外,还有此事的幕后策划者,斐然殊与行歌也在列。作为一个看热闹的,行歌一向不嫌事儿大,她问道:“世云妹子,你觉得江陵少雪好看,还是宋连江宋少帮主好看?”

    “当然是少雪啊。”王世云不假思索道。

    宋连江满脸柔情蜜意顿时转空,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中间的那尊傀儡,恨不得吃了它。

    虽然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他也很高兴啦。

    “少雪是朱雀国的大英雄,但连江哥哥却是我一个人的大英雄。”王世云又道。

    宋连江一脸怒容马上又撤下,瞬间换上了憨厚的傻笑。

    这一出驯兽一般的好戏,行歌看得目瞪口呆,冲王世云竖起大拇指,“服,我楚日天第一个服了。”

    “你不是叫楚狂吗?”宋连江不明所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行歌挥挥手。

    宋连江又转向斐然殊,道:“斐庄主,此事能完满解决,全仗斐庄主洞察事体,从中斡旋,解开我与世云妹妹的误会。”见一旁的行歌瞪大了眼镜,忙又道,“哈哈,当然楚少侠也是功不可没。他日斐庄主与楚少侠若有什么用得着宋连江的地方,宋连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少帮主言重了。”斐然殊微笑,却意外的有些心不在焉。

    倒是行歌比较积极,“现在就有一事你帮得上,以后我坐船可以免费吗?”

    宋连江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正面刻着宋字,背面刻着漕字,道:“这个好办。楚少侠只要持此玉牌,天下水路均可畅行。”

    王世云拉了拉宋连江的袖子,道:“我也想要天下畅行的玉牌。”

    宋连江莫名红了脸。

    行歌叹道:“世云妹子当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了,你是天下漕运的少夫人,何须持玉牌?你只要持宋连江,便可天下畅行了。不仅天下畅行,还多了个前后打点兼任保镖的随行。”

    “哈哈哈。”宋连江久违的朗笑又出现了,“楚少侠所言甚是。”

    王世云也掩唇低笑起来。

    行歌看他二人又开始夫唱妇随,顿觉太过闪耀,不忍直视,便看向一旁的斐然殊,却见斐然殊面色惨白,唇也发白,心中一惊,忙抓住他的手,“阿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宋连江与王世云终于也发现不对。

    “斐庄主是否晕船?”宋连江对这种反应并不陌生。

    斐然殊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行歌忙点住他几处穴道,让他暂时失去意识,而后将他打横抱起,向宋连江问道:“少帮主,我带他回去休息,哪一间客舱可以休息?”

    “除了皇帝住过的天字号其他的都可以。地字号是妙善法师住过的,也离甲板最近。”

    行歌点点头,急急往地字号客舱走。

    王世云望着行歌的背影,目瞪口呆,半晌道:“楚狂的力气……好大。”

    宋连江朗笑一声,道:“虽然楚少侠看起来比较瘦小,但江湖男儿,这点力气算什么!”

    江湖男儿……王世云目光一闪,又掩着嘴笑了起来。楚狂的行止确是看不出半点女儿痕迹,也难怪连江哥哥对她没有丝毫怀疑……江湖中人,果然有趣。

    另一边,行歌抱着斐然殊,心中慌乱不已。

    下山以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斐然殊这般虚弱了。她怕不是晕船这么简单。她见过他时常要吃一个瓷瓶里的药,那个瓷瓶上有顾字记号,想来是顾清渠给他的。究竟是什么毛病,连镇魂珠的功效都让顾清渠无法安心,还要另配药丸?

    行歌不敢深思。

    从甲板到地字号客舱,数十步的距离,行歌却走得满脸大汗。直到将他放到床板之上,她趴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拉起他的手掌与自己掌心相抵。静心闭目,默念心法,将体内至阴至柔内劲传送过去,与他的纯阳内功相合,片刻之后,她终于发现不对。

    斐然殊体内真气沛然,毫无平日受伤之时紊乱之象。

    行歌正要更加深入查看之时,抵着她掌心的那只手掌忽然五指一弯,扣住了她的五指。她猛地睁眼,见斐然殊双目湛然,唇若勾月,盈满笑意,正灼灼望着她。她险些尖叫出声,却被斐然殊稍一用力,将她拉到床上,并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

    行歌眨眨眼,表示明白。

    斐然殊松开手。

    “我不是点了你的睡穴吗?”行歌低声问道。

    “我若能被你点晕,这几年行走江湖可能已经死过数百回。”斐然殊摇头,却笑得别有深意。行歌额上仍是一片湿汗,他素来爱洁,此刻却不推不避,甚至亲手为她擦拭汗珠。

    “你不舒服也是装的?”行歌忍不住轻触他过分惨白的脸。

    她的担心溢于言表,眼中蕴满水汽,仿佛他只要再表现出几分不适,她便要落下泪来。斐然殊爱极了她此刻来不及装疯卖傻的模样,暂且抛却他装死的目的,一把抱住她,愣是在床上滚了一圈。

    这感觉极好,斐然殊忍不住抱着行歌,又滚了一圈。

    斐然殊一生不曾与任何人如此亲近过。他已二十有七,寻常男人这个年纪,孩子可能都已经定亲了。便是武林中人他这个年纪,亦是红颜遍天下的年纪了。他知道承影过分担心他的不近女色,他也知道庄内人暗地里都在议论他的……贞操。

    他不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

    他只是有取舍。

    如果满足一时的欲望,需要与陌生的女子呼吸相闻,肌肤相触,身体交融……这已不是洁癖的问题,而是将自己最丑陋最脆弱的一面□□裸地展露于一个陌生人的面前。他的尊严不容他如此,他的骄傲不容他如此。

    他有偶像包袱。

    岂能毁于一时欲望?

    然而今日不同。

    他已然发觉自己的感情。原来他也有感情。心动,因心动而生的欲望,嫉妒,因嫉妒而生的愤怒,喜悦,因喜悦而生的满足。他曾以为的虚妄,原来并不是虚妄。那种种虚妄,在此刻都有了一个名字——行歌。

    行歌不知斐然殊为何抱着她滚床单。

    真的就是单纯的,滚,床单。

    她只觉得此刻的斐然殊与往日往时都不同,仿佛沾了她身上的烟火气,灵动起来。她这么想着,便觉得心中无比舒坦、畅快,笑声便逸出喉头,她情不自禁地环住了他的腰,跟着他打起滚来。玩得正起劲,突然他停住。

    “怎么了?”行歌询问。

    “……”斐然殊不语。

    “滚……晕了?”行歌猜测。

    “……”斐然殊仍是不语。

    “还真让我猜对了?”行歌忍俊不禁,阿斐也太可爱了吧。

    “……我想静静。”

    斐然殊的声音,有点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