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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听过老爷许多次说起过此事, 却不知道原来林家还有个小女儿?”近年来侍候严尚书的小厮进来添茶,没想到却撞上严尚书又开始忆苦思甜回忆过去的发展史,他打趣道, “老爷莫不是对那位林家小姐……”
“荒谬!那位林家小姐当年才四岁。更何况, 女子未出阁时便四处乱跑, 这般不守妇道,那叫什么话?在我家歇脚的, 自然只有她的父亲, 也只是他随口提起家中有一名女儿。”严尚书厉声呵斥道, 他看着手中的画卷, 眼底皆是怀念, “为父昔年受人恩惠。那时我虽然家徒四壁,但性格清傲,绝不肯白白受人恩惠。可惜这家人也不肯受我的报答,林家家主只说,日后我考取功名,为官清正, 便是最好的报答。因此, 我一路走来, 始终砥砺一等品行, 以‘诚’立家风,一诺千金,平生待人以诚,绝不负人。长者助才子,才子立家风、报家国……这是一段应当流传的佳话。”
接着,严尚书顿了顿,又讲起了自己多年来奋斗至今的往事。这么多年来, 每当严尚书兴之所来时,便要向严嘉讲述一番自己从前艰苦奋斗的往事,好“以身作则”、教子女“向自己学习”,这次也并不例外。
往日里,严嘉总会站在严尚书身边,端谨小心地将这段故事听完,并不时地点头反馈。尽管严尚书讲述这些故事的次数已经多到足够让他的耳朵起茧子,但多年来对父亲根深蒂固的尊敬,与盲目的顺从,让严嘉总是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去听这些故事。
可这回他在严尚书讲故事的过程中数次走神,眼光不时地瞟向姐姐所居住的院子。往日里他从这段故事里只是为父亲历经风雨、初心不改的高洁品行而感到骄傲,可这日不知怎的,他越听父亲这样说,越感到厌烦。
……父亲当真是想借自己的事迹教育自己吗?他若只是因寻回恩人之画而有感而发,为什么不多多谈及对恩人的感谢,反而只又说起自己、吹嘘自己?既然如他所说,那姓林的家主对他如此有恩……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去寻林家家主,而只是让人把那幅画寻回来?
“……将那幅画挂在堂屋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若是有人来了,便同他说起这件事……”
不,自己怎么能这样想父亲?父亲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好人,再说了,江州姓林的人家这么多,就算是一户户去找,也如海底捞针……
严嘉心里乱糟糟的,转着四书五经、一诺千金、苍白的辩解理由,和姐姐,还有今日他找周逊还书时,提起姐姐的事,周逊曾对他说过的那句……
‘或许你姐姐同周采的相识……并不是如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那般简单呢?’
一诺千金,一诺千金,他姐姐同周采的亲事,也一定要一诺千金吗?
可他姐姐并不幸福,也并不快乐。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此事另有隐情。
“严嘉?!严嘉?!”
严嘉这才回过神来,可他的嘴里,已经不可抑制地说出了那句盘桓在他脑子里的话:“可是父亲对姐姐亲事的处置,也是一诺千金吗?”
“嗯?”
“如今周家……家风不正。姐姐也并不开心。可父亲还是执意不肯取消姐姐与周大哥的婚事。这也是因为,我们的家风,是一诺千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吗?”
“你今日是怎么了?”
“可是,”严嘉不受控制地说着,“这一诺,到底是父亲的一诺,还是姐姐的一诺呢?”
“你什么意思?”
“父亲到底是想遵守严家的承诺,还是……只是想保留严家的面子?即使这代价,是姐姐的命?”
他大张着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段话完全说了出来。可他更没想到的是,他原本以为会勃然大怒、用圣贤的话语长篇大论地怒斥自己的父亲,居然只是站了起来,道:“……你如今,是读书读疯了!竟敢这样质问你的父亲!”
严嘉看着他,脸色苍白。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在面对他这样不过脑子的质问时,所给出的竟然不是有理有据的辩解。
而是近乎被拆穿了面子里子般的,恼羞成骨。
“父亲,你……”
“把少爷关进宅子里,让他好好反省一番。”严尚书冷冷道,“最近让你多出去放松了几日,竟然连脑子都坏掉了!至于周家的家风,如今案子还没判下来,周家的家风如何,也容不得你置喙!周家与我们,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完这话,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似的,当即拂袖而去。严嘉还想说什么,管家已经对他摊开了手:“少爷,这边请。”
接着,管家又对旁边的小厮道:“按照老爷的吩咐,将那幅画挂在堂屋里。要是有客人来了,问起这幅画,便告诉他这幅画的来历。”
“对了,”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再过三日,刑部便要审理周鸿的案子了,在这之前,少爷便安心在家里读书吧。”
……
夕阳西下时,暮光照进了路家所居的小院。
“娘,小五,药煎好了么?”路斌撩开帘子来问。
“好了,快好了!”
路大娘忙不迭地将药汁滤出、倒进碗里,被改名叫小五的、被路斌从海岛上捡回来的土著少年蹲在旁边看她。自从前几日的事情过后,绛卫的人又为着红莲教的事来找过她几次。路大娘知道自己受了骗,犹如霜打的茄子,从此只安安生生煎药生活,再也没弄什么幺蛾子。
她知道自己这回是受了骗、还丢了大脸,甚至差点,还坏了儿子的好事,害得十几个船队的汉子上京来讨债——就是如今,这些人来了院子里,也很不待见她呢!
不过她最害怕的事却并没有发生——对于她这样的妇人,最害怕的事,也莫过于儿子的指责了。然而让她松了口气、甚至为之极为困惑的却是儿子的反应——在她挪用款项的事情败露之后,路斌不仅没有因此生气、责骂于她,反而,他整日魂不守舍,时而一脸痴呆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时而看着天空,时而积极复健,时而脸上露出了兴奋而神秘的笑容……
甚至有一夜,路大娘从梦中醒来时,还听见儿子在隔壁房间里大声地说梦话。
“我——再也不必漂流!”
“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我要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青史留名!!”
“第一岛链、第二岛链……我都会为皇上铲平!!”
“我要将景朝的旗帜,插入每一片海上的土地!”
路大娘:???
还好小五听不懂复杂的汉话。不过路大娘听着这些话,只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的儿子,或许是受刺激太过,疯了。
……她甚至为此专门问过章姑娘能不能替他开些治疗脑子的药,章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路公子的脑袋没有什么不正常。”
路大娘:……
“或许是代沟。”何太医好心地安慰她,“人和人之间,总会有代沟。”
路大娘:“这、这代沟,是什么?”
何太医说:“不知道,不过每次我说起祭祀药神时,皇上总会说,他同我之间,有‘代沟’。”
路大娘:……
不过路斌疯归疯,腿还是渐渐好转了的,如今,也可以脱开拐杖,小心地走几步路了……联系上他如今的表现,甚至就像是他的脚伤,成功地转移成了脑伤一样。路大娘想着。
“不过这些,还是多亏了那位逊公子的福啊。”她喃喃道,“当初若不是他带何太医和章姑娘来此处,斌儿的腿,也不会这么快便好了。”
想到这里,路大娘的心里便充满了感激。即使三日后便是路家同周家的官司,路大娘想起这件事,心中也不再有如过去一般浓烈的仇恨了。
像她这样的小市民,若是不被逼到绝路上,仇恨,自然是很容易被忘记的。如今路斌的腿快好了,再加上周家原本就家大业大,很有势力……路大娘想到要去刑部同他们对簿公堂,心里甚至有些发憷。
她是真的不太想……或者敢去官府。
但前几日绛卫的人来找到她,向她陈清利弊,并暗示她一定要在堂上将周家造的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尤其是说得字字泣血,便更好了。那个看上去便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上官姑娘,也是这样说的。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那自己,便这样说吧。路大娘看着眼前的药壶,下定了决心。
她咬咬牙,心想,儿子差点死了的仇,她的确还没忘呢!要不是她儿子福大命大,要不是遇上了逊公子,要不是有了两位太医,要不是后来又出现了那名玄衣的公子,这件事……
她让小五把药送进房里去,自己则去后院清洗药壶。她清洗着药壶,想着与周家对簿公堂的事。
……要是有个文化人在这里,能和她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就好了。
她刚要转过身,便听见院门口传来了小五愤怒的声音。路大娘忙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跑过去。她瞧见小五正挡着一个什么人,满脸都是愤恨不满。
隔着有些远,路大娘一时没看清那人的脸,她连忙怒斥小五道:“什么记性,这是逊公子,快让开!”
“路大娘。”
一个声音轻轻柔柔地响起,路大娘一怔。
“我来看看你们,之前……我弟弟替您家,找来过太医。”